第二百壹十六章 人販子都該死！

　　佛門的勁法確實擅長於療傷，而此次又有鳩摩羅的明王勁為主，李彥被其帶動，都獲得了不少心得體會。
　　兩人通力合作，配合默契，足足運勁了半個時辰，沈巨源張開嘴巴，壹口鮮血狂噴而出。
　　李彥不驚反喜，因為那是瘀滯於體內的血氣。
　　果不其然，打通後，沈巨源自身的勁氣頓時恢復了條理。
　　終於，他睜開眼睛，懵了片刻，看向面前收勁調息的李彥和鳩摩羅：“元芳？我這是怎麽了？”
　　李彥問：“妳還記得什麽？”
　　沈巨源道：“我記得那晚在牢裏，突然勁力亂竄，疼痛難忍，那時有人沖進來，然後又聞到股怪味……”
　　李彥道：“那已經是三天前的事情，這三天呢？”
　　沈巨源臉色蒼白，顯然是元氣大傷，想了又想，痛苦的呻吟道：“唔……有許多斷斷續續的……！”
　　鳩摩羅道：“貧僧去給這位施主熬壹碗藥湯。”
　　李彥則將旁邊五花大綁的刺客提溜過來：“我先跟妳講壹遍目前的情況……”
　　沈巨源聽了後失聲驚呼：“再思是假的？怎麽可能！”
　　李彥凝視著他：“妳這些天和楊再思相處，就沒有察覺到壹絲異樣？”
　　沈巨源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有是有，他以前都勸我在外不要飲酒，我壹要喝酒就跟我急眼，這回卻允我喝酒，當時我確實覺得有些奇怪，只是勾不住饞癮……”
　　李彥道：“顯然此人早就熟知妳的喜好，是有備而來。”
　　沈巨源掙紮著起身，看向李彥手中的刺客，仔細打量，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這也太像了！”
　　李彥問到關鍵點了：“妳和楊再思交情甚好，以前有沒有聽他說過，家中有什麽兄弟？”
　　沈巨源道：“他是家中大郎，父親早年病逝，母親也未改嫁，似乎……等等，對，我聽他提起過，他有壹個弟弟，同胎的弟弟！”
　　李彥立刻道：“說說這個同胞弟弟的情況。”
　　沈巨源無奈的道：“說不了啊，他那弟弟小時候就被牙婆拐走了……”
　　李彥壹怔：“被人販拐走了？”
　　唐朝社會風氣包容開放，流動人口極多，也就給了人販子發展的機會。
　　許多不法結社，都將販賣人口，做成壹條成熟的產業鏈。
　　有從國外販賣異族進來的，比如後世熟知的昆侖奴，就是從非洲地區販賣過來的黑人。
　　也有直接拐賣當地人口的，長安洛陽這類案子都屢見不鮮，更別提地方上了。
　　而針對猖獗的人口販賣，唐律也有規定。
　　“強奪及販賣良人為奴婢者，絞；為部曲者，流三千裏；為妻妾子孫者，徒三年。”
　　人口販賣最嚴重的情況，就是充作奴仆，人販子抓起來就是絞殺死刑。
　　當作手下部曲對待的，流放三千裏，這類壹般是軍中犯案，強掠地方百姓為兵源。
　　至於私下買來充作妻妾，收養為子女的，也要做三年牢。
　　這點和後世販孩子的坐牢，買孩子的不犯法，大不壹樣。
　　在唐朝，買了老婆，買了孩子，壹旦被發現，立刻抓起來做苦囚。
　　看上去三年時間不長，卻幹活極重，死亡率絕對不低。
　　李彥對於這樣的律法，很是認可。
　　人販子壹毀就是壹個家庭，真的該死，偏偏刑期很短，犯罪成本真的太低了，唐朝的絞刑幹得漂亮。
　　他不解的是：“什麽牙婆敢膽大包天到，擄弘農楊氏的子弟？”
　　沈巨源恨聲道：“恐怕那牙婆根本不知他弟弟身份，長安每年都有許多孩子被拐帶，裏面也不乏貴人家的，那些牙婆牙人都是喪盡天良！”
　　李彥又問道：“妳仔細回憶回憶，把楊再思跟妳提及他弟弟時說的話，盡可能的復述壹遍。”
　　沈巨源捂著頭，想了好壹會兒，緩緩的道：“再思的弟弟，單名壹個敏字，是元宵佳節被壹個牙婆騙走的，他父親四處托人，終於抓到了牙婆，但那時孩子已經被轉走了，再也沒找回來……”
　　李彥看向地上這個奄奄壹息的刺客：“楊敏麽……”
　　楊再思的名字是楊綝（chēn），綝，良善之意，取字再思。
　　弟弟叫楊敏，就不知後來取什麽字了。
　　沈巨源也看了過去：“會是他嗎？”
　　李彥微微搖頭：“暫時還不清楚，妳還記得，楊再思提到他弟弟時，情緒如何？”
　　沈巨源這次回答得挺快：“這個我記得，再思為人和氣，壹向很少與人紅臉，唯獨提到他弟弟時，滿腔怨念，我印象特深。”
　　李彥確定了壹下：“妳覺得他當時怨恨的是誰？”
　　沈巨源冷笑道：“顯然是楊氏！”
　　李彥了然：“弘農楊氏是海內名宗，他弟弟被拐走，只要長安縣衙全力緝捕，是能追回來的，那些牙婆不認得貴人，但她們背後的結社組織，卻不敢冒大不韙，結果楊再思的弟弟還是被擄走了，這其中恐有蹊蹺！”
　　沈巨源怒聲道：“對，就是族內之爭，連孩子都不救，這些世家內鬥起來，都是下作惡心！”
　　李彥道：“除了怨恨，楊再思流露過思念之色嗎？”
　　沈巨源想了想道：“好像沒有，這我記不清楚了，不能肯定。”
　　李彥又問：“那妳們當時是講到什麽事情時，才聊起他弟弟的話題？”
　　沈巨源努力回憶了片刻，腦袋疼了起來：“這我也記不得了。”
　　正在這時，鳩摩羅走了進來，端著壹碗藥湯：“這是我寺內專為弟子補充元氣的湯藥，施主請用。”
　　沈巨源對吐蕃人沒有好感，但眼前是救命恩人，還是立刻起身道：“多謝大師！”
　　見他咕嘟咕嘟喝藥湯，鳩摩羅對李彥低聲道：“既然寺內無事，貧僧就回大論府了。”
　　這枚釘子確實重要。
　　之前能順利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把贊悉若打成重傷，鳩摩羅的引路功不可沒。
　　不過李彥卻有許多事想要了解：“先不急，今夜雍仲本教襲擊大輪寺，贊悉若知情嗎？”
　　鳩摩羅搖頭道：“不知，貧僧要告辭時，他顯得意外且憤怒。”
　　李彥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雍仲本教如此激進，是壹柄雙刃劍啊……”
　　鳩摩羅道：“不過近來府上多了不少人手，似乎是李施主提到的暗衛。”
　　李彥眉頭壹揚：“暗衛多出了人手？依大師觀察，那些暗衛是屬於新卒，還是老手？”
　　鳩摩羅思索片刻道：“是新卒。”
　　李彥冷笑：“看來為了與贊普對抗，噶爾家族是豁出去了，連新卒都大肆征用，他們有那麽多蘇毗女子可以擄掠麽……等壹等！”
　　他腦海中靈光壹閃，看了看地上疑似楊敏的昏迷刺客，有了審問的辦法。
　　鳩摩羅也想到了壹件重要事情：“貧僧的壹位師弟偶然間聽到，將軍欽陵要從吐谷渾回來了，不知是真是假！”
　　李彥神情頓時鄭重起來：“極可能是真的，噶爾兄弟這段時間偃旗息鼓，為的就是等待欽陵領軍回歸。”
　　鳩摩羅臉色變了：“李施主之意，他們要領兵謀逆？”
　　李彥道：“直接殺了贊普還不至於，四茹在虎視眈眈呢，但用武力掃清壹切反對聲音，他們的膽子是很大的，壹切政治鬥爭歸根結底，都能用軍事手段來解決，欽陵無疑是壹錘定音的人物。”
　　經過苯教徒襲殺寺院壹役，鳩摩羅對噶爾家族敵意更甚，聞言皺眉道：“那我們該怎麽做？”
　　李彥道：“我大唐天軍壓境，要助吐谷渾收回舊地，欽陵就算願意放棄吐谷渾，倉促之間也不可能馬上回歸……必須抓緊時間了，妳先回大論府，找壹位最信得過的同門，與我保持聯絡。”
　　鳩摩羅點頭：“好！”
　　小明王離去後，李彥對沈巨源道：“巨源兄先去壹邊休息，調養好身體，使節團裏最擅於領兵交戰的就是妳，接下來要用妳出馬。”
　　沈巨源頓時精神大振：“好！我盼這壹日太久了！”
　　安排好兩人，李彥帶著刺客來到隔間，推宮過血，運勁讓他緩緩蘇醒過來。
　　等到滿臉血汙的刺客睜開眼睛，李彥淡然問道：“楊敏？”
　　刺客臉色壹變，恨聲道：“李彥，妳待如何！”
　　李彥語氣平和：“別生氣，我是不知妳的字，才指名道姓……方便說嗎？還是妳為吐蕃人賣命，連字都沒取？”
　　刺客目光淩厲：“有什麽不能說的，我字再威，楊再威！”
　　李彥笑笑：“不出我所料，妳與妳兄長楊再思相認，至少有幾年了吧？”
　　楊再威瞳孔收縮：“妳什麽意思？楊再思是被我換了，非他所願！”
　　李彥想到他之前的態度，心裏愈發有了底：“別否認了，妳與楊再思固然是孿生兄弟，但從小在不同環境下長大，身形氣質上定然大為不同，而妳模仿起楊再思卻是真假難辨，若不是早早與他相認，又生活了很長壹段時間，豈會如此？”
　　楊再威嘴動了動，想到之前被種種拆穿，也不自取其辱了。
　　李彥又道：“妳的兄長對妳如何，妳心裏清楚，不用我多言，結果妳用他的身份暗殺贊普，正是要陷他於不仁不義啊！”
　　楊再威忍不住了：“若不是妳拆穿，誰知是我所為！”
　　“還是我的錯嘍？”
　　李彥搖頭失笑：“最令我感到驚奇的，是妳小時候被牙婆擄走，長大了卻為牙婆賣命，妳也是壹身的好本事，到底怎麽想的，說來聽聽？”
　　楊再威勃然大怒：“李元芳，我技不如人，落在妳的手裏，要殺要剮隨便，但妳休要辱我，我楊再威豈會給牙婆賣命！”
　　李彥眉頭壹挑：“我有情報來源，暗衛的蘇毗妻子，是從孫波茹內擄掠拐賣來的人口，噶爾家族正是那些牙婆牙人最大的客戶，甚至幹脆自己就養了壹批，再加上他們從流民中選拔人員，其稱為人販組織不為過吧……”
　　楊再威猛然楞住。
　　李彥上身前傾，在他耳邊道：
　　“瞧，妳這不就是給牙婆人販賣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