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信不信我，妳自己知道

　　梁韻坐在陳漾的休息室裏，手裏還捧著壹杯熱茶。
　　護士們腳步匆匆地在門口走來走去，她不時向緊閉的大門望去，心想不知什麽時候陳漾會突然推開門進來。
　　他好像很忙，把她從樓梯間領回休息室以後，囑咐了壹句，「在這兒等我壹會兒。」就隨著壹個護士離開了。
　　可是自己為什麽會這麽聽話地在這裏等他？
　　等他又做什麽？
　　他們之間說過的話加起來也不超過五六句。
　　想歸想，梁韻還是乖乖地在沙發上坐著。
　　陳漾開門進來的時候，她好像嚇了壹跳壹樣，突然站起來，立得筆直，手裏的茶都潑出去了壹些。
　　對方看她反應劇烈，又是勾唇壹笑，「嚇到妳了？」
　　「沒……沒有。」梁韻囁嚅。
　　是嚇到了，從第壹次見面到現在，陳漾的氣場總是令人生畏，可他實際上本來什麽也沒做。
　　剛才還好心救了她。
　　「壹起吃個晚飯，有空嗎？」陳漾脫下白色的工作服，換上便裝外套，「對面有家餐館，家常菜做得還不錯。」
　　話是詢問的語氣，梁韻卻聽不出商量的余地。
　　飯店清靜雅致，人不多，每桌都相隔較遠，即使不是包間，談話的隱私性也很好。
　　落座以後，陳漾忽然拿出了壹個空藥瓶，用手壹推，送到梁韻眼前。
　　並沒說話。
　　她略顯尷尬，擡頭看他。
　　不知什麽時候掉出去的，被他撿了去。
　　對方卻是完全的若無其事。
　　「西普妙不建議突然停藥，會加劇失眠和焦慮癥。」陳漾拿著餐巾，緩緩地擦著餐具，邊邊角角，漫不經心，卻疏而不漏。
　　「今天……本來還不到配藥的日期……」
　　梁韻沒有說下去。
　　該怎麽繼續解釋呢？
　　擅自過量服用，導致藥物依賴性大增，有理智的醫師都不肯再給她補量配藥的。
　　「妳不記得我了？」陳漾突然跳到壹個不相幹的問題。
　　他的語氣平靜，可梁韻卻奇怪地聽出了責備的弦外之音。
　　「記得呀。上次校友會的聯誼見過的。」梁韻微微垂著頭，答到。
　　陳漾沒有說話。
　　他給她的感覺，好像太陽，太過耀眼，不能直視。
　　「妳還把我的名片送給了別人。」陳漾又開口，「妳可以告訴妳那個朋友，我不適合她。」
　　梁韻驚奇地擡頭看了他壹眼，不過幾秒，卻忙著錯開眼神。
　　這個人的強勢像是能在他身側暈出光圈壹樣，看壹眼就讓她坐立不安。
　　不過看來，朋友果真偷拿了他的名片，還跟他聯系過了。
　　可是自己幹嘛要當傳話筒，說什麽適合不適合的！
　　這麽說起來，那天陳漾也跟她說過類似的話，說那個對她示好的男生不適合她。
　　「妳自己去說啊！又不是我讓她找妳的。」梁韻突然想到那天夜裏，自己幻想著他的樣子自慰，臉發燒，出口的語氣別扭起來。
　　「不是就好。」陳漾勾著眼角睨她，似乎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
　　後來的話題被他輕易轉換開了，並沒有壹味的糾結。
　　陳漾的話並不是很多，卻總能帶領著話題。
　　梁韻漸漸也放松了壹點，跟他東壹句西壹句的聊著。
　　中間接了VP壹個電話，還是關於那個培訓項目的事。
　　梁韻隨口抱怨了兩句工作上的事情，看見陳漾饒有興趣的聽著，不過卻並沒有對她指手劃腳地提建議。
　　這倒是讓她感覺很舒服。
　　如果他像工作中接觸到的其他壹些男性壹樣，動不動就喜歡對自己指點江山，她可能很快就會緘口不言。
　　但陳漾沒有，只是聆聽，不時微笑。
　　梁韻是別人眼中的所謂成功女性，壹直努力地在世俗眼光中出人頭地。
　　可也是因此，建築起了周身的銅墻鐵壁，不讓別人近前探究，也不許自己越城池半步。
　　信任二字，在她的字典裏，難覓其蹤。
　　最初的輕度抑郁，發展到今天這樣的地步，跟她極度缺乏信賴感和安全性，脫不了幹系。
　　現在面對陳漾，她卻隱隱的生出了壹種無名的依附感，簡直匪夷所思。
　　飯後，陳漾送她回家。
　　車停在樓下的時候，他突然說道，「我會叫人給妳配壹個星期的藥量，但是妳要減半服用，堅持到兩個星期。這期間，如果妳同意，我也會帶妳試試其他的幹預辦法，爭取兩周後完全停藥。」
　　梁韻剛才跟他吃飯的時候，喝了壹點啤酒，現在的眼睛裏添了幾分流轉的顏色。
　　「我為什麽要信妳？」她問道，語氣在酒精的作用下添了幾分挑釁，「別人壹年多都沒有療效的情況，妳說兩周，不是在吹牛麽？」
　　陳漾眼底的神色壹暗，「信不信我，妳自己知道」。
　　「手機給我壹下。」陳漾又說。
　　梁韻微怔，不過還是順從地從手袋裏拿出手機，遞了過去。
　　嫩綠的手機外殼，鮮活的顏色。
　　就像她掩飾極好的外表，誰也看不到她內心的秘密。
　　熱烈地假裝，微笑著壓抑。
　　陳漾輸入了自己的號碼，回撥過去，等自己放在收納盒裏的手機亮起，他再掛掉。
　　「藥配好了，我會找妳。」
　　他下車，走到梁韻壹側，拉開車門，順勢彎下腰，去解梁韻的安全帶。
　　整個人的身影罩在她身上。
　　梁韻忽然僵住，手腳都像石雕壹樣靜止，任憑他按下自己的安全帶扣，足足等到陳漾發問才晃過神來。
　　他問，「不想下車？」
　　梁韻只覺得臉頰猛然發燙，逃壹樣下車，飛快地往自己家的樓口跑。
　　背後傳來壹聲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