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人在壹眾人驚訝的視線中走出翠香樓，壹路沈默著。
到了林府門前，林南腳步微微壹頓，隨後獨自走進夜幕之中。
“等等……”
柳詩柔忽然叫住了林南。
“還有事？”林南停住腳步，但沒有轉身，只是微微撇過頭。
柳詩柔猶豫了幾秒鐘，隨後眼裏閃過壹抹堅定的神色，壹咬牙，牽著女兒的手走到林南身後，低聲道：“林公子，妳能讓熙雯跟著妳嗎？”
“怎麽？”林南轉身，望向柳詩柔。
柳詩柔拉著女兒跪倒在地，哽咽道：“熙雯在林家過的並不好，相……林飛心情不好就經常罵她出氣，我不想讓熙雯再待在林家了。”說著，似乎又怕林南不同意，她緊接著又道：“熙雯很乖的，沒有大小姐的嬌貴，會打掃衛生，會伺候人，不會給林少爺添麻煩的。”
“娘……”林熙雯紅著小臉低叫壹聲，隨後鼓起勇氣望著林南，嬌聲道：“大哥……我娘只說了壹半，他心情不好不但打罵我，還經常罵我娘是……是賤貨，他根本就沒有把我娘當人看，所以大哥妳如果願意收留我的話，能不能也收留我娘……”
“熙雯！”柳詩柔急忙打斷女兒的話，磕了壹個頭，哀求道：“求妳了林公子，妳就可憐可憐熙雯吧。”
對於母女倆的遭遇，林南深感同情。除了林峰父女，林家人確實沒有幾個好東西。
他沈默片刻，望著柳詩柔，柔聲道：“那妳呢？”
“我……”柳詩柔沒想到林南會問到自己，她掩藏不住心裏的悲哀，紅著眼眶：“我只是壹個婦道人家，離了林家，會遭人閑話的。”
林南搖了搖頭，低聲問道：“林飛為了保命，把妳推出去當擋箭牌，命差點都沒了，妳還管別人閑話？”
柳詩柔滿臉哀怨，但最終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隨妳。”對於深受傳統觀念荼毒的女人，林南知道自己很難說服她，沒有再勸，看向林熙雯：“走吧。”
“娘不去，我也不去。”說出這句話時，林熙雯的小臉上寫滿了倔強。
“熙雯！”柳詩柔生怕惹得林南煩了，急忙板起臉，斥道：“聽話，好好跟著林公子，不用擔心娘，娘自有分寸。”
林南能答應收留女兒，已經是意外的驚喜了，她哪敢奢求那麽多？
林熙雯緊摟著柳詩柔的手臂，抿著嘴壹聲不吭。
柳詩柔知道女兒的性子，性子柔柔弱弱，但倔起來卻像打了死結壹般。她只好看向林南，期盼他能強行幫自己把女兒帶走。
讀懂了柳詩柔眼底透出的哀求，但林南只是搖了搖頭，道：“給妳們壹刻鐘時間商量。”說著，走到了壹旁，背身對著母女倆。
盡管可憐這對母女，但林南並不會幫別人做決定。
柳詩柔扶著女兒的肩膀，苦口婆心的低聲勸道：“傻女兒，妳怎麽這麽倔呢！林南這麽年輕就有這麽高的修為了，妳跟著他，哪怕就是做個暖床的丫頭，也比待在林家強啊。”
“娘，您別說了，我不會去的，我不能丟下您不管。”林熙雯堅定的說完，反過來勸道：“娘，您跟我壹起吧，那個人根本就沒有把我們娘倆當人看！大哥都說了，願意收留我們。”
柳詩柔蹙起柳眉，輕斥道：“不許沒大沒小，那是妳爹。”
“他把您推出去那壹刻，我這輩子就不會再認他這個爹了。”
“妳……他畢竟是妳爹。”柳詩柔說著輕輕嘆了壹口氣，沒有再說，而是再度勸道：“娘跟妳不同，娘住到林公子那邊，就算娘不怕閑話，但不代表林公子不怕……”
“大哥肯定不怕。”林熙雯小臉堅定的回道：“大哥要是怕的話，剛剛就不會問娘怎麽辦了。”
“可是……”
“別可是了娘，反正您不去，我也不會去的。”林熙雯知道多說無益，擺出壹副九牛拉不轉的姿態。
“哎……”柳詩柔低頭沈默了壹會兒，終是不敢考慮太久，拉起女兒走向林南。
“決定了？”聽見腳步聲，林南緩緩轉過身。
“嗯……”柳詩柔鼓起勇氣點了點螓首，隨後低眉順目的細聲問道：“我也去的話，會不會給林公子添麻煩。”
為了女兒，柳詩柔選擇了妥協。
其實她知道回到林家，她將會面對什麽。以她對丈夫的了解，林飛非但不會對她有絲毫愧疚，反而會因為極度變態的嫉妒心理瘋狂的辱罵她，甚至是打她，折磨她。
怪她拋頭露面，懷疑她勾搭林南……
盡管這樣，她的第壹選擇還是回府，可是，她實在放心不下女兒，女兒如果跟著她壹起回府，勢必會收到牽連。
“走吧。”林南說著轉身就走。對於早就想走出天元城的他來說，並不存在那麽多顧慮。
“娘，我說什麽來著？大哥雖然面冷，但是心腸卻是很好的。”林熙雯昂著小臉，望著母親，滿眼驕傲。似乎是她做了壹件多麽出彩的事情壹般。
盡管做出不回府的決定很艱難，但不得不說，下了決定後，籠罩在柳詩柔心頭的陰霾壹瞬間似乎被驅散了許多。
她臉上難得露出了壹抹淡淡的笑容，輕輕橫了女兒壹眼，忍不住低聲揶揄道：“我看妳啊，壹顆心都快恨不得飛到人家身上了。”
林熙雯瞬間羞紅了臉，低叫道：“娘……”
柳詩柔搖頭壹笑，可沒壹會兒，她的笑容忽然僵在了臉上。
她忽然想到了在林南府上說過的話，還有那壹截青筋暴起的……
回到府中，林南讓母女倆自己選房間住，而後簡單交代了兩句，就回了房間。
見林南離去，柳詩柔心底稍安，選擇了林南隔壁的房間，簡單的拾掇了壹下，帶著女兒躺在了床上。
此時已是深夜，但母女倆絲毫沒有困意，躲在被窩裏小聲交談。
“娘，妳說大哥因為我們得罪了趙家，不會有事吧？”林熙雯擔憂的問道。
“不知道……應該沒事吧。”柳詩柔不確定的應道。這也是她擔心的點，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對林南有種說不出的信任感，不然之前也不會想把女兒托付給他。
“希望吧……”林熙雯低聲祈禱了壹句，而後忽然支支吾吾的問道：“娘……妳說大哥……這麽厲害……他會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
“還說不是壹顆心都飛到人家身上了？”柳詩柔笑著揶揄了壹句，而後收起笑容，低聲道：“他才十八歲，就已經這麽高修為了，恐怕這小小的天元城容不下他多久。”
“嗯。”林熙雯情緒低落的應了壹聲，而後沈默了下來。
柳詩柔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女兒，只能將她抱緊。
人貴有自知之明，她很清楚的知道，女兒配不上林南。她將女兒托付給他，心底的最好期望也只是能當壹個小妾罷了，至不濟當個暖床丫頭。
沒有當母親的願意讓女兒去做小，甚至只是當壹個丫鬟，可是，林南太優秀了，相貌英俊，身姿挺拔。而且年紀輕輕修為就達到了修真第四境的開山境。
雖然她不曾修行，但也知道最基本的常識。
修真分為十二境，頭四境分別為白光、百煉、止血、開山，俗稱凡人四境，而到了第五境渾天，就已經超脫了凡人的界限。
渾天境，禦空飛行，在她眼裏那是仙人壹般的存在。
隨著修為的提升，壽命更是會不斷增加。而女兒也屬於沒有修煉天賦的人群，女人的青春只是那短短的十來年，過了，就徹底淪為昨日黃花。所有她不敢奢望太多。
不知過了多久，母女倆沈沈睡去。
清晨，林南睜開眼，盤腿在床榻上呼吸吐納了壹番，而後走出房門。
才出房門，壹陣讓人淡淡的飯香由廚房位置飄了過來，隱約還有壹陣說話的聲音。知是母女倆在做飯，林南沒去打擾，走到院中壹面活動筋骨，壹面分心繼續消化著腦海中白雲天留下的寶貴財富。
“大哥，吃飯了。”不多時，壹聲如百靈鳥般悅耳的聲音響起。
開山境，遠未到辟谷的境界。
不得不說，壹大早就能看到青春明媚的笑臉，是壹種享受。看著林熙雯笑靨如花的粉臉，林南嘴角也不禁露出壹抹微笑，點了點頭，走了過去。
飯廳內，柳詩柔正彎腰擺著餐具，婀娜多姿的體態令人賞心悅目，豐臀挺翹，弧度誘人，壹對幾欲脫衣而出的爆乳因為俯身的姿勢更顯肥碩，輕輕晃蕩，蕩人心魂，美不勝收。
柳詩柔擺好餐具，擡頭恰好對上走進來的林南的眼睛，她臉色微不自然的屈身壹福，粉臉微紅著柔聲道：“吃飯了林公子。”
“嗯。”林南眼裏劃過壹抹隱晦的贊賞，微笑著坐在主位。拿起筷子，但當看到桌上擺著壹碗白粥四碟小菜時，他臉上笑容緩緩淡了下去，並皺起了眉頭。
“怎麽了？”柳詩柔心裏壹跳，臉色微白，細聲問道：“是不是做的不好，我再去做。”說著俯身就要去端桌上的盤子。
林南制止住她的動作，沈著臉：“飯菜我很滿意。”
柳詩柔心裏壹松，但看林南板著臉，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問道：“那是……有什麽別的問題嗎？”
“怎麽就我壹個人的飯菜？”林南皺眉說出了原因。
見林南關心自己母女二人，柳詩柔心中壹暖，低眉順目的答道：“我跟熙雯回房間吃……”
林南眼睛壹瞪，滿臉不悅的望向母女：“誰的主意？”
林熙雯立馬探出小手，偷偷指了指母親。
“去把飯端過來再說吧。”林南揉了揉太陽穴，揮了揮手。
母女倆連忙快步走了出去，不多時端著兩碗白粥走了進來，捧著白粥也不放在桌上，就是呆站著。
林南剛從頭上放下的手重新又放了回去，揉著太陽穴，伸出手指扣了扣桌面，沈聲道：“放下……”
見林南生氣，母女倆大氣也不敢出，小心翼翼的將白粥放下，又站直了身體，頭埋在胸前。
望著體型、身材、動作、形態幾乎如出壹轍的母女倆，林南徹底無語，他放下手，輕嘆了壹口氣，柔聲道：“坐吧。”
母女倆猶猶豫豫的坐下，然後同時擡頭望著林南。
林南在腦海中斟酌了壹下語氣與用詞，而後望著母女倆柔聲道：“我這裏不需要丫鬟，如果需要丫鬟，我也不會壹個人住著。所以妳們大可不必這麽拘束。也不用搞男尊女卑那壹套，好了，吃吧。”
說完，林南拿起筷子，端起了白粥。
母女倆聽出林南說的是心裏話，心裏壹暖，也跟著拿起筷子，細嚼慢咽起來。
看出母女倆還有些拘謹，林南只能搖了搖頭，加快速度吃完走出了大廳。
飯後，林南在房間裏打坐。沒多久，林熙雯就在門口敲了敲門。
林南睜開眼睛，問道：“怎麽了？”
林熙雯怯怯的道：“爹……林飛過來了，在門口，我跟娘不敢開門。”
林南點點頭，起身走出房間。柳詩柔跟在女兒身後，眼眶微紅，看著有些驚懼。他微微沈吟，輕聲道：“如果妳們想走，我不攔著，如果想暫時先留在這裏，那我打發他走。”
說完，林南直接走向大門。
“娘，我們不走。”林熙雯用力握住娘親的手，壹邊拉著她跟在林南身後，壹邊安慰道：“有大哥在，他不敢亂來的。”
柳詩柔只是六神無主的點了點頭。
門前，林南打開了大門。
看到大門打開，林飛帶著兩個小廝氣勢洶洶的走上樓梯。可當看到林南的瞬間，身上那股氣勢瞬間又蔫了下去。
他擠出壹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林南，妳看到妳三嬸和熙雯了嗎？我聽人說妳們昨晚壹起走的。”
林南面無表情的盯著林飛，直到看的他額頭冒汗才微微側開身子，露出了身後的母女倆。
看到柳詩柔的瞬間，林飛的氣勢瞬間又漲了上去，但礙於在壹旁虎視眈眈的林南，他只能盡量壓制住自己的怒火，輕斥道：“夜不歸宿也不說壹聲，像什麽樣子！害我壹通好找！快跟我回去。”
柳詩柔嬌軀壹顫，低著頭有些畏懼的退了壹步。壹旁，林熙雯虎著小臉擋在母親身前，嬌聲道：“我們不回去！回去就被妳打死了。”
林飛似乎想不到壹向逆來順受的女兒竟然敢頂撞自己，先是壹怔，隨後氣的額頭上青筋都露了出來，他惡狠狠地盯著林熙雯，咬牙切齒的道：“妳說什麽？”
林飛常年積累的威壓對林熙雯造成了不小的壓力，大而明亮的眼睛裏同時閃著慌亂與懼怕，但在看了眼林南那巍峨如山峰壹般擋在身前的背影後，小心臟瞬間又安定了下來，倔強的昂著小臉與林飛對視著。
林飛牙齒咬的咯嘣響，壹邊捋起衣袖走上臺階，壹邊罵道：“妳這個不孝女！我打死妳！”
“再走壹步，妳那雙腿就別要了。”
壹句輕飄飄的話讓林飛生生停住了腳步。他壓著怒火，面色難堪的低吼道：“林南！妳什麽意思！我教訓我女兒妳也要管嗎？”
林南淡淡的瞥了他壹眼，懶得理會，扭頭看向母女倆：“給妳們壹盞茶時間考慮，走的話，現在出去，不走的話，我讓他滾。”
“大哥，我們不走。”林熙雯第壹時間給出回應，隨後抱住柳詩柔的手臂快速搖著：“娘，您快跟大哥說，我們不走。”
柳詩柔擡起頭，看了林飛壹眼，又低下頭，似乎有些猶豫。
林飛知道有林南在，他絕對無法強行帶走母女倆，而此時，決定權完全在妻子手上。想到不能接到妻女回去的後果，他不禁打了個冷顫，他忙擠出壹抹笑容，柔聲道：“柔兒，我對妳怎麽樣這麽多年夫妻妳還不懂嗎？跟我回家吧。”
柳詩柔深深吸了壹口氣，而後再度擡起頭，望向丈夫。
看到丈夫臉上的笑容時，她忍不住壹楞，瞬間紅了眼眶，婚後，他從沒有對自己笑過。
恍惚間，她仿佛回到了林飛對她死纏爛打的那段時光。
她忍不住向前走出壹步，但才邁出壹步，她又忽然僵硬的停住了腳步。
就在剛剛，她從林飛眼中看到了壹抹壹閃而過的陰狠的戾氣。
瞬間，她的心猶如壹盆冰水澆落，從頭涼到尾，心裏最後壹點幻想也消失殆盡。
是啊，以她對丈夫的了解，以他那近乎變態的疑心，怎麽可能在自己夜不歸宿後，當做沒事發生呢？
柳詩柔僵硬著收回邁出的腳，低頭沈默，終於在看了眼女兒後，眼中閃過了壹抹決然。
她扭過身子對著林南微微區身壹福，低聲道：“麻煩林公子了。”
林南深深看了她壹眼，點了點頭，扭頭望著露出壹臉茫然的林飛：“立刻從這裏消失！如果等下我出來還看到妳站在門口，那妳就別走了。”
說完，直接關上了大門。留下臉色難堪至極的林飛與兩個大氣不敢出的小廝。
等林南轉過身，柳詩柔盈盈跪倒在地，垂淚道：“謝謝林公子，給妳添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