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打碎的碗碟盡數被收走,揚起的喧吵也漸漸復歸平靜，眾人收眼,施霓和霍厭最後互望了下,之後默契地同時避了開。
　　曲終音落，就見舞臺正中，伶娘娘的雪白流仙舞裙裙裾也應著音律節奏,翩然落在暈紅滿地的紗緞之上。
　　與此同時，梁帝當即從座位上起身,眼神直勾勾地凝在伶娘娘身上,而後毫不吝嗇地正對著臺上鼓掌揚贊。
　　見狀,旁側之人衤糀也紛紛回神過來，壹時間掌聲不停,美譽之聲更是不絕於耳。
　　施霓和玲兒見此情形後，站在幕後也是不由松了口氣，今日娘娘落得的這光彩風頭，算是不負她這將近半月的艱勞辛苦。
　　當下,緊接又聞梁帝在前，迎眾開懷贊評道：“愛妃壹舞,當真令人驚鴻難忘,依寡人看來,愛妃跳這雪衣舞動姿之曼妙，即便超不過冭祖皇帝時期珍榮妃之舞靈盛名,也該不會差落太多。”
　　將伶娘娘和珍榮妃作比，這評價似乎有些溢美過甚,大梁人誰人不知珍榮妃的名號,昔日冭祖皇帝年間,珍榮妃壹曲霓裳傾城絕代,甚至於六國高高揚名。
　　她本為鄉野民家女，卻是以舞會到知己，因緣際會之下叫她與微服私訪的冭祖皇帝壹見傾心，甚至才相處短短幾日，兩人便互相直許下終身。
　　後來，待身份揚明，冭祖皇帝絲毫無所顧忌，將滿心寵愛只集於珍榮妃壹人之身，甚至越開禮制直把人冊封為妃，貴淑德賢四大階品，珍榮妃壹進宮門便直接超過淑德賢三位，滿身所受尊榮只在皇後與貴妃二人之後，簡直聞所未聞。
　　直至今日，兩人的這段奇遇依舊還是壹段廣為相傳的佳話，甚至許多未婚的閨閣之女，還會以珍榮妃與冭祖皇帝的故事為例，以求姻緣神的護佑。
　　所以梁帝將這話說了，伶娘娘自是驚喜貼光，可皇後娘娘的臉色卻並不太好。
　　宣王在皇子席坐間，聽聞此言，也是不由瞥眼尋看向皇後，壹時間他也頗有些後悔，心想自己方才是不是不應該執意去幫香雲堂這個忙。
　　這回為了施姑娘，他竟是下意識將母後放在了第二位，實在太不應該，太子哥哥如今未在母後身邊，他身為養子，該是應當更加盡心盡力才是，可卻……
　　思及此，宣王只好自欺欺人地在心間對自己強調，施霓是太子哥哥心儀的女人，他去幫這個忙，雖是壹時忽略了母後的感受，可也是為了太子哥哥能如願要到美人。
　　算算兩人上次傳信的時間，蕭承凜推測著，大概不出幾日，太子哥哥就要疾馳回京了，到時，施姑娘勢必會住進東宮，之後也再不用繼續留在父王的宮苑裏，夾在母後和伶貴人之間夾縫求生了。
　　這時，伶娘娘於舞臺最中，滿面春光地揚聲啟齒，將眾人目光紛紛吸引而去。
　　“陛下謬贊，珍榮妃有冭祖皇帝親譽的舞靈之名，其身本事也配得上這名號，而臣妾不過只是陋學壹曲，實在不敢與之毗齊。況且臣妾本沒什麽大誌，更不奔著六國揚名，唯壹所盼不過是叫陛下心情暢快，也叫太後娘娘能熱熱鬧鬧地高興壹回。”
　　梁帝素有孝心，此言可謂正中梁帝心懷，於是當即開懷更甚，更是直接招手將伶娘娘喚到近前來。
　　宮人們依命在正位右側特別設立了位置，伶娘娘挨近聖上坐下後，眾人算是神色各異。
　　素來，這北宸殿地正位只能皇帝與皇後同坐，這臨時加位再召妃位同坐的情況，之前是從未有過。
　　只是聖上興頭正濃，顯然是被伶貴人方才那壹花哨艷舞迷得七葷八素，於是眼下再無心思顧及別的，只拉著伶貴人的手，又貪笑著吃她親手剝的葡萄。
　　“皇後，伶貴人難得博了母後壹笑，寡人都行了賞，妳也別再吝嗇。”梁帝覷看向左，微微含著意味開口。
　　聞言，皇後面色沈僵，之後默了默，才面無表情地用力摘下手上的壹只流螢閃熠的紅瑪瑙翠鐲，又示意身邊的嬤嬤給伶貴人送去。
　　伶貴人最是愛財，既聖上發了話，這賞賜她隨意客套幾句便坦然收下，之後略垂了垂頭，模樣含著嬌羞地開口謝著恩典，“多謝聖上偏愛，也多謝娘娘體恤。”
　　“妳討了寡人的歡心，這自是妳應得的。”
　　此話落，坐在壹旁壹直面目慈和未發壹言的太後娘娘似乎也有些聽不下去，當著這麽多外臣官眷的面，皇帝公然調情多少算得不合時宜，更何況這般又叫皇後如何自處？
　　太後雖早已無力去管這些後宮事，也不存什麽偏愛或偏心，但卻該幫著顧及些皇家的威儀，於是當下，她只好委婉地出聲為皇後解圍。
　　“皇帝，伶貴人獻舞精彩，妳與皇後眼下都賞了，總不能差了哀家這份。既如此，哀家這曾得先帝時賢莊皇後親賞的翡翠步搖簪，便就借花獻佛贈予妳了。”
　　太後的禮自要比皇後娘娘的含義更重，於是聞言後，伶貴人忙起身跪地謝禮。
　　她春風滿面，今日當著眾位官屬的面，她風頭出得精彩，其聲揚程度簡直是要壓過正宮之主壹頭。
　　而這壹切尊榮，她心知都得功於施霓近日來的不吝教習。
　　這舞，她其實費盡心力也只發揮出來五分效果，故而若是換作施霓親自上場，不難想象，到時恐怕她能掀起的熱潮，當真能與昔日的珍榮娘娘壹較高下。
　　思及此，伶貴人忽的靈機壹閃，她答應過施霓要為她出宮的心願盡壹份薄力。
　　而眼下，聖上歡愉正甚，皇後和太後也都在場，豈不是邀賞的最好時機。
　　於是，她當下忙恭聲開口道：“今日得了陛下、太後和皇後姐姐的諸多賞賜，實在是叫臣妾受寵若驚，只是……”
　　她刻意賣關子地話音壹頓，而後脈脈帶羞地看向梁帝。
　　梁帝當下對她的要求自是有求必應，見她有所猶豫，立刻直言撐腰開口道，“愛妃，妳有什麽話但說無妨，想要什麽寡人也盡數都賞妳。”
　　伶貴人擡頭，妍娜美艷的面龐上隨之映出個盈盈笑容，她低眉又問：“陛下當真愛臣妾這壹舞？太後娘娘可也看得賞心悅目？”
　　梁帝認真點頭，“這個自然。”
　　太後聞言也應了壹聲，當下目露困疑，不知伶貴人究竟懷著什麽心思。
　　接著聽她繼續道，“既如此，那臣妾更不敢獨自居功，其實今日最該受賞之人並非臣妾……”
　　將眾人的胃口足足吊起，伶貴人這才機靈地將心頭想引之話宣之於口。
　　“是施姑娘。若非她及時補上受傷舞娘的空缺，這近半月來更是風雨無阻，日日來香雲堂認真教習，依臣妾的愚鈍天資，恐怕今日很難將此舞展現得如此完整，故而，臣妾也想為施姑娘求個賞。”
　　而施霓本來壹直隔絕在熱鬧之外，只偶爾與身側的阿降和玲兒出聲搭句話，最出格的，也不過是趁著大家在別處凝著註意力，自己偷偷向霍厭那邊匆慌瞥過壹眼。
　　她自知只是壹眼不會被人察覺，又自覺隱隱得刺激。
　　可伶貴人這話壹說出口，叫她瞬間便成了眾矢之的。
　　不僅皇帝、太後、皇後依言紛紛著眼看過來，就連那些側旁端坐的面生的貴女官眷們，也都壹壹落眼而下，最後停在偏僻不易為人察的偏仄角落。
　　於是，施霓只好硬著頭皮承迎下來，而後屈膝行了壹個禮，起身時，她忽的發覺霍厭同時將目光掃過，落在她身上。
　　只是距離太遠，他是何神情，施霓無法清晰辯清。
　　這時，梁帝沈吟片刻，終於再次開了口，“先前西涼使臣進京時，的確言說過施姑娘舞藝超群，可是寡人見愛妃今日已舞得這般出彩動人，想來和這位教習的師傅，應當不會再有很大的差距。”
　　伶貴人起身，扭腰直往梁帝身邊去湊，而後又故作嬌羞地說道：“哪裏呀，臣妾天資愚鈍，今日這般甚至沒有施姑娘的壹半水平。”
　　“胡說，寡人覺得妳好，誰敢回駁半個字？”
　　伶貴人又笑，而後仿佛忽的想到什麽，當下笑顏提議說：“陛下，過幾日不是辭花節了嗎？臣妾看太後娘娘極喜賞舞，只是臣妾已黔驢技窮，恐怕到節日當日再難討太後她老人家的歡喜，所以不如，到時就叫施姑娘在辭花節那日親自獻上壹舞，等陛下親自見了，便可知臣妾壹點也未曾誇大了。”
　　“這……”梁帝有所猶豫地看了太後壹眼，而後詢問道，“母後可對伶貴人的提議有所興趣？”
　　太後猶豫著沒說話，想了想，只說：“這些瑣事哀家早已不管，皇帝該問的人，是皇後。”
　　此話落，沒等梁帝再問，皇後直接把話接過說，“誰說只母後壹人喜愛賞舞？美人媚嫵翩然如仙，本宮自也愛看。既伶貴人有了好主意，那辭花節當日，便請上皇家宗親和諸位百官，到時咱們便壹齊都看看，施姑娘的舞姿究竟有多傾城絕艷，能叫伶貴人不吝誇贊。”
　　全程，竟也無人親自來問她壹句，願不願意節日獻舞，仿佛她的態度並不重要，只要上位者點頭，此事便可如此壹錘定了音。
　　想想也是，她這樣無名無分在大梁宮裏整天吃白食的人，又有什麽資格去拒絕？
　　施霓親嘆了壹聲，擡眼間又看伶娘娘還在偷偷給她使眼色，當下大概有所意會，娘娘是想叫她獻舞壹曲爭個上次，加大自己出宮的籌碼。
　　可真的能有那麽容易？施霓心頭隱隱的不安。
　　……
　　酒飲暢快，酣觴淋漓，梁帝被伶娘娘全程哄著，直喝了盡壹整壺的酒，而太後娘娘退場早，皇後娘娘也已身體不適為由提前避了席。
　　最後，待官眷們也紛紛走得差不多了，伶娘娘便不再收斂，直直勾著梁帝的腰帶，眸光含水地往寢殿內走。
　　見狀，伺候在旁的宮人太監們紛紛避退了出來，也都極有眼力見的立刻給主子們騰出地。
　　施霓自知不宜再留下去，於是忙帶著阿降去與玲兒道了別，準備回浮芳苑去休息。
　　路上，施霓憶著伶娘娘的那些話，不由面露幾分悵然，雖她心知伶娘娘是在為自己爭取，可這做法是否太冒進了些？
　　辭花節當日，若她當真使出真正實力認真獻上壹舞，那萬壹……萬壹梁帝又反悔了可怎麽辦。
　　這並非是她在杞人憂天，她在西涼受教多年，自己被迫掌握的那些上不得臺面的功夫，她比誰都要更加清楚那究竟能有多魅誘。
　　梁帝如今只是看了伶娘娘壹場平平無奇，甚至動作還尚存些缺漏的雪衣舞，便已經驚艷到如此程度，那若她是跳上壹段霓裳曲，他是否還能輕易放自己出宮？
　　何況伶娘娘方才已把她的本事吹揚了出去，故而當下，她是連敷衍了事的後路都已沒了。
　　思及此，她只覺應對無措。
　　“施霓，妳站住。”
　　施霓正愁苦糾結著，這時，身後忽的傳來壹道急厲的女聲。
　　在這宮中，人人都有多幅面孔，即便是背地裏不喜歡妳，可面上也依舊都能做到微笑以對，而像眼下這般被人直呼大名的情況，施霓的確還是第壹次遇到。
　　於是困疑回頭，就看不遠處有壹著華麗宮裝的面生年輕女子正端立於不遠處，再細瞧，施霓眼神忽的壹凝，阿降也同樣心生了幾分防備。
　　竟是馮昭，自從軍營分別，她們還從未再有機會見過。
　　“大膽，見了寧樂公主還不跪地行禮？”馮昭目光挑釁，慣擺狐假虎威的派頭。
　　而施霓卻根本不屑和她計較，當下只想著，寧樂公主？那對方便是柔妃娘娘唯壹的女兒，同時也是大梁唯壹的壹位公主。
　　聞言，施霓忙拉著阿降，兩人壹起恭敬屈了屈膝，不管對方來者是善是惡，她這邊的禮儀自當不能出錯。
　　“公主，她那點兒花樣根本上不得什麽正經臺面，壹看就是媚男人的，也就伶貴人那般出身的人願意跟著模式學，公主是金枝玉葉可壹定要三思啊，若是叫柔妃娘娘知曉殿下尋照伶貴人，竟是自甘放下身段也想去學那惑引得艷舞，殿下定是會被發難懲處的呀！”
　　“不找她，難道找妳？我看妳膽子是越來越大，如今竟連父皇的寵妃也妄議得順嘴。”
　　馮昭驚詫：“可之前不都是……”
　　“嗯？”寧樂公主的眼神威懾橫掃過去，把馮昭嚇得是當即便閉了嘴。
　　她們主仆兩人壹唱壹和的，倒是把在旁靜等的施霓聽得壹楞，關於大梁後宮的復雜牽連，眾位娘娘之間的陣營列屬，施霓根本壹點也不好奇，也更不想了解甚深。
　　至於公主要跟她學舞……施霓對此同樣是倍感困惑，習舞算得辛苦之事，起初伶娘娘苦練也是為了重得聖寵，有利益在前吸引，可寧樂公主又是為何？
　　正思尋想著，就感覺到公主的目光已經灼灼地盯看過來，而後，就聽她出聲問道：“妳今日教伶貴人跳的雪花舞，若是教我，多長時間能確保教會？”
　　施霓猶豫了下，不知自己該不該問其緣由，想了想，她只好委婉地提醒道：“大梁宮中應有不少善舞的舞娘，公主要想方便習練，其實找她們應當更為合適。”
　　“本宮就要找妳！”寧樂公主開口，帶著幾分急躁和霸道。
　　施霓先前也曾略有過耳聞，知曉這位公主殿下備受梁帝寵愛，在這後宮裏除了伶娘娘，也就屬她被慣養得驕縱。
　　於是，施霓又問：“那公主可否能告知，為何忽的執意要向我學？”
　　聞言，方才還壹臉跋扈的公主殿下，面色忽的閃浮出壹瞬的不自在來。
　　見此狀，施霓心頭不禁困疑更甚。
　　“我若如實告訴妳了，那妳不能再向其他任何人再提起，否則本公主不會叫妳好過的。”
　　聽見威脅，施霓立刻就不想知道了，於是忙擺手搖頭說：“其實重要秘密，公主還是不必說了。”
　　“本宮改了主意，現在就是要讓妳知道。否則妳也沒法兒準確地把本領交給我。”
　　“啊？”施霓目光幾分怔茫。
　　在施霓的目光錯愕間，寧樂公主邁步湊近過來，而後覆在她耳邊，壓低聲音小心說道。
　　“方才伶貴人為父皇獻舞，霍將軍在旁竟也目光深深地看了好幾眼，妳是異族女自然不知，霍將軍他眼高於頂，素來不近女郎，可今日這壹舞卻叫他主動落了眼，所以，本宮也要學！”
　　寧樂公主性格潑辣，連對男子有心儀之意竟也如此大膽的曝露。
　　聞言，施霓眼神微滯，心頭不知是什麽滋味在不停翻湧。
　　……
　　這壹天終於風風火火地過去，近了亥時，施霓和阿降這才終於回了浮芳苑。
　　身心俱疲，壹進門，施霓便沒精打采地吩咐阿降回自己房間休息。
　　眼見其他偏房都已落了燈，阿降忍了壹路這才敢問，“姑娘，那妳到底要不要答應她啊？”
　　施霓垂了下眼，語氣沒什麽情緒，可卻也平靜得很是異樣，她語氣淡淡地反問：“那我可有的選嗎？”
　　“真沒想到，將軍那般的冷面兇相，竟還這樣招人……”
　　“好了，擔心隔墻有耳，今日我累了，有什麽話明日再說吧。”
　　阿降只好嘆息著應了聲，到底是邁步回了自己的房間。
　　此事又被重提，施霓心頭當即只覺得悶堵。
　　眼下她還並不知曉，寧樂公主心儀將軍之事，將軍本人到底知不知曉？
　　若是不知，那在堂堂壹國尊貴公主和壹毫無身份，命賤如浮萍的異族女之間，聰明人都該知道如何擇選才是正確。
　　思及此，施霓復而沈沈嘆息，而後步履沈重地緩挪進了主殿內室。
　　燭火暗著，施霓摸索著將房門閉嚴，只覺渾身的疲累。
　　她動作慢，把門關嚴後還未來得及轉身，腰間就忽的被人從後抱住，她差點驚叫出來，耳邊傳來的低沈嗓音及時將她的驚懼撫平。
　　“妳和妳的侍女，在背後說我什麽壞話？”
　　原來，竟真的會隔墻有耳……
　　霍厭膽大包天，今日不少官眷入宮，場面累重難免詳察不及，他竟借此鉆空，趁著守衛不備偷匿進了她的浮芳苑，當真無視大梁法禮。
　　思及此，施霓不免張慌，可同時，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有被及時安撫。
　　公主方才說的那番令她在意的話，也在霍厭霸道的貼緊間，慢慢被她拋之腦後。
　　“嗯？不說？”
　　見施霓不出聲，霍厭便肆無忌憚，吹了下她的耳朵，繼而欺身直接把人抵在實木房門上。
　　施霓不禁輕嚶了壹聲，當即只覺身後硬木實在硌人得很。
　　“我們哪裏敢背後說將軍壞話……將軍的腿，不要……”
　　不知他是不是無意的，問話間，他膝蓋抵進將她的腿分開。
　　觸感實實虛虛，直令人難以忽略。
　　施霓咬緊唇，身姿有些顫巍，無論在西涼還是大梁，她何曾被男子這般對待過，故而還沒兩下她身子就徹底得站不穩了。
　　霍厭順勢把她摟穩，啞聲又問：“不要什麽？”
　　施霓怎麽也不肯回，他卻忽的勾了下唇，模樣帶著些輕妄的痞，“忘記我說過的話了？”
　　“什麽……”施霓茫然地眨了眨泛著濕意眸光的眼。
　　霍厭卻擡手，神色帶著寵溺，輕輕將她懸掛眼角的淚珠擦幹，繼而又耐心作解。
　　“我養護的花，花蜜自當也該歸我。”他膝蓋有所意指地往裏擠了下，而後附耳，不急不緩地補了句，“這裏的。”
　　作者有話說：
　　蜜。
　　（加壹句，走完花辭節這壹小趴就出宮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