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隨手彈了彈煙灰，“還有，就是要玩，也該找象樣壹些的，剛才那種流氓妳居然也不在乎？”

　　東芹皺起眉頭，有些不耐煩，“我不喜歡聽妳教訓。”

　　她裹上襯衫，光腿站了起來，擰開蓋子喝壹口可樂。

　　左少芹瞇眼看她脖子和肩背那裏柔媚細膩的曲線，東芹是個美人，和年輕時候的自己壹樣。但她卻沒有自己當時的那種高傲嬌艷，她長了壹張標準的瓜子臉，流海濃密，睫毛秀長，仿佛東方版的大洋娃娃，秀麗，卻又甜美。

　　“東芹，”左少芹掐滅了雪茄，“明天司機會來接妳。不要再亂玩了，如果實在忍不住，我會介紹壹些豪門子弟給妳，要玩，也該玩層次高 壹點的。”

　　她站了起來，“我走了，這狗窩裏的東西，我不希望在陸經豪家裏看見。明天見。”

　　東芹靠在墻上，定定看著她包裹在豪華套裝裏的背影消失在門後。

　　她忽然有壹種近乎窒息的感覺，外面毒辣辣的太陽半點也穿不透這陰暗恐怖的房間。

　　恍惚中，她仿佛聽見了三年前的自己悄悄的哭喊聲。

　　別，別把我壹個人留在這裏。

　　誰來救救我吧……誰都可以……

　　但沒有人回答她，沒有人救她。

　　她捏緊可樂瓶子，覺得累到了極點，只想永遠睡著，看不到任何明天的光線。

　　2.噩夢

　　第二天司機壹大早就來了，砰砰地敲門，見了東芹只略微點了下頭，然後提著她的小號箱子就搬上了豪華的黑色奔馳。

　　東芹覺得他根本就沒把人看到眼睛裏，恭敬的態度下是不屑的俾睨。

　　怎麽，看不起情婦的拖油瓶？她無聲地笑，越發地沈默起來。她的母親看樣子在陸家並不如她說的那麽好。至少連壹個司機都可以光明正大地鄙視她，連帶也鄙視自己。

　　“不要從花園路走，繞去湖邊。”

　　她上了車淡淡地吩咐。

　　“抱歉，夫人囑咐過要盡快讓小姐回家。”

　　司機有禮地拒絕了，不卑不亢。

　　東芹的眼睛貓壹般瞇了起來，“去湖邊，我會和妳的夫人解釋。”

　　這個人最好不要再試圖挑釁自己，她的脾氣並不如外表那樣乖巧甜美。

　　司機從後視鏡裏不耐地看著她，正要開口拒絕，忽然又沈默了。

　　“是，小姐。”

　　他乖乖地把車掉頭，開往環湖公路。

　　她的眼神，如同死灰，是壹種無聲到接近死氣的固執。壹個十六 歲的小姑娘，眼看去卻如同壹朵即將雕謝的花朵。

　　果然是個怪人！他嘀咕著，母女倆壹樣！

　　湖邊風景很好，遊人三兩個或坐或漫步。

　　微風吹拂，楊柳緩緩搖擺，湖水微瀾，湖中心建了壹座白色的小塔。她記得裏面供著菩薩，很小的時候，她還去那裏玩過。

　　湖中有人泛舟，用腳踩就可以自己動的鴨子船，快十年過去了，它依然存在，發灰的白，半舊不新。

　　那個她以前也坐過，不過那時侯她還小，踩不動沈重的踏板。於是旁邊的大人就幫她踩。

　　「東芹喜歡來這裏玩？以後我們天天來玩。」

　　她的拳頭猛然捏緊。

　　以後我們天天來玩吧，東芹！妳比妳媽好玩太多了……瞧這乳房，瞧這大腿……東芹妳是個小妖精！

　　她突然覺得想吐，喉嚨裏卻似乎被什麽東西堵住了，連聲音都無法發出。

　　窗簾被用力拉上，司機聽到聲響忍不住回頭，卻見她捂住嘴，用力縮成壹團。

　　“小姐妳沒事吧？”

　　司機嚇壞了，急忙停車。莫非是暈車？

　　東芹擡頭，面色平靜，眼如死水。

　　“繼續開車，我沒事。”

　　已經連流淚的感覺都忘記的人，能有什麽事？

　　陸家的別墅在郊外黃金區，半山腰，壹幢四層的復古建築，遠遠看去，仿佛童話裏專門囚禁公主的堡壘。

　　以後會是囚禁她的牢籠。

　　當然，她從來也不是公主，或許她更像那個被公主拋棄被騎士殺死的毒龍。

　　別墅前的鐵門是開著的，幾個衣冠楚楚的侍者等在門口，見她下車，壹齊鞠躬。

　　“小姐好。”

　　無可挑剔的禮儀。

　　她撇了撇嘴角未置可否，早有人在前面引路，壹面說道：“夫人在二樓小廳等您。”

　　夫人？還沒結婚就叫起來了，左少芹還是有壹套的麽！

　　別墅壹樓除了壹個奇大無比的廳和壹條過長的走廊，什麽也沒有。天花板上墜著巨大的紫色水晶燈，地上鋪著千篇壹律的紅色地毯，落地的窗戶，窗簾是棗紅的天鵝絨。

　　走廊盡頭是大廳，那裏壹般用來舉辦各種社交舞會，平時都是空著的。

　　走廊另壹邊是樓梯，白色仿制象牙的扶手，和她想象中壹樣，樓梯上鋪著純白的羊毛地毯。

　　女傭壹早就拿了拖鞋給她換上，帶著她上了二樓。

　　東芹對二樓的豪華裝潢並不多看，順著走廊壹直走，左邊第三間就是小廳，左少芹穿著家常的袍子，臉上還裹著面膜，見她來了只是點了點頭。

　　“小愛，把小姐的東西送去三樓。她的房間都收拾好了吧？”

　　女傭小愛恭敬地答復：“是，昨天就已經全部收拾好。小姐隨時可以住進去。”

　　左少芹揮了揮手，“東芹跟她去吧，先把自己的東西放好。壹會我會喊人叫妳下來的。”

　　東芹默默地跟著女傭走，壹句話都沒說，也沒機會說。左少芹心情似乎不錯，但她的好心情顯然不包括自己在內。

　　三樓右手第二間是為她安排的房間，裏面只是做了很普通的修葺，白白的墻，家具很新，還散發著壹股獨特的未被使用的味道。

　　墨藍的窗簾，她的床很大，靠墻放著，上面的床單被褥也是清壹色的墨藍，更絕的是，地板上鋪的地毯也是墨藍的！整個房間看上去無比清冷，仿佛壹間勞改室。

　　小愛把她的小箱子放在地上，低頭問道：“小姐還有什麽吩咐嗎？”

　　她看了看周圍，“我不喜歡地毯，把它揭了。”

　　小愛顯然訓練有素，臉色都沒變，答了個是，就下樓叫男傭上來揭地毯。

　　忙了半個小時，地毯揭了，露出下面光光的木制地板，小愛連拖了三次她才滿意。

　　關上門，她把箱子裏的幾件換洗衣服放去衣櫥裏，便再無事可做。

　　左少芹看樣子壹時半會並不想見到自己。東芹去裏屋的浴室洗了個澡，換上大襯衫。

　　她總覺得無比的累，不光是身體上的，還包括心理上的。這種疲勞深入骨髓，時不時便跳出來，令她連眼睛都睜不開。

　　如果能壹睡不起，那該多好。她太需要壹個完整安靜的睡眠，三年來，她壹個安生的覺都沒睡過。

　　如果說是因為過去的房間讓她有惡感，那麽現在換個環境應該好壹些了吧。

　　這樣想著，她不自覺地拉上窗簾，躺去了床上。

　　被單很幹凈，同樣散發著“新產品”的味道。很奇怪，這樣的味道居然讓她有壹種安心的感覺，很快就昏沈起來，墜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