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壹章
儷影蠍心 by 秦守
2018-8-14 06:01
任中傑聞著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委實不舍得就此分離。他的眼珠轉了轉,懇切的道:「在下初來乍到,對總壇的壹切都不熟悉!若無小姐帶路,萬壹走錯了房間,那可……」
韓冰俏臉微沈,冷笑道:「我是淩幫主的表妹,不是給妳帶路的傭人!哼,找錯了也是妳活該!」說罷,她縱身躍起,淡綠色的長裙在夜空中飛舞,轉眼就從視線中消失了。
任中傑灑脫的聳了聳肩,盡管喫了好大壹碗閉門羹,他卻並不是很在意,也絕沒有灰心氣沮!
「別急,女人總會有的!」他對著自己壹笑,足尖輕點,人已飄然飛上了頂樓。
穿過長長的走廊,他找到了惟壹的壹扇門,古色古香的門面上,用精巧的刀功雕刻著壹叢菊花。
──只要推開這扇門,就能見到昔年江南武林的第壹美人了!
任中傑忽然察覺,自己的心跳得好快!近五年來,江湖上還從未有外人親眼目睹過淩夫人的風采!無情的歲月,會不會已經逐漸消磨掉了這位絕世美女的姿容,就像是消磨掉了自己的雄心壯誌那樣?
他越想越覺得大有可能,眼前情不自禁的浮現出了壹個身材臃腫、滿臉福態的中年婦人形象。果真如此的話,他說不定會懊惱的把眼珠子都給挖出來!
壹盞茶的時光過去了,任中傑終於鼓起了勇氣,伸手推開了房門,緩步踱進了***通明的廳堂。在這壹剎那間他已打定了主意,要是真的看見了大倒胃口的黃臉婆的話,馬上施展出最強的輕功溜之大吉!
可惜的是,他還來不及看清什麽,閃耀的劍光忽然就已晃花了他的雙眼!八柄長劍!雪亮的劍鋒齊齊出鞘,只發出了「噌」的壹聲響,如疋練破空般,壹下子就籠罩住了他的全身!
任中傑沒有動,淩厲的劍氣已迫在眉睫,他的眼睛裏仿彿也有劍光在閃爍。
「住手!」隨著壹聲溫和柔媚的清叱,八柄劍猛然間頓住了!劍尖劃破了任中傑的衣衫,已經觸碰到了他的皮膚,可是他竟連眼角都沒有眨壹眨!
執劍的是八個身穿白衣、窈窕秀麗的少女,她們正狠狠的瞪著任中傑,好像怎麽也不敢相信,世上會有如此大膽不要命的男人,竟對森寒鋒利的寶劍視若無睹!
「任公子請勿怪,為了賤妾的安全,這幾個丫頭總是這樣,謹慎小心得過了頭……」溫柔動聽的聲音娓娓訴說著,語氣又嬌媚,又親和,就像是長姐慈愛的安撫著幼弟。
──這也許不是世界上最悅耳的聲音,但卻是任中傑所聽過的最令人難忘的聲音,仿彿壹縷連綿不斷的清泉,直接的滲進了他的五臟六腑……
長劍已移開,刺骨的殺氣也消解於無形。任中傑緩慢地擡起頭,凝視著不遠的正前方。他終於看見了這位艷名遠播、姿色無雙的江南美人!
她就站在絢麗多彩的燈光下、名貴珍奇的傢俬邊,烏黑的秀發隨意地披散在肩部,臉上泛著禮節性的淡淡笑容。可是,不管多麽耀眼奪目的珠光寶氣、黃金鉆石,也掩蓋不了她那從內心深處煥發出來的雍容氣質,和舉手投足間蘊育的優雅風姿。
黎燕的美,在於「嫵媚」;方婉萍的美,在於「韻味」;韓冰的美,在於「冷艷」;然而淩夫人的美,卻在於壹種與生俱來的「高貴」,清麗脫俗的不帶絲毫煙火氣,就像是個遠離塵世的女神!
「見了夫人的面,我才知道什麽叫作「傾國傾城」……」良久,任中傑才從夢幻般的凝眸中驚醒,由衷的道:「在下這壹生中,本來從未妒忌過任何人,現在卻忍不住妒忌起淩幫主來了……」
淩夫人輕輕壹笑,嫣然道:「卻不知任公子妒忌的是什麽?是拙夫的財雄勢大呢?還是他的紅粉三千?」
任中傑微笑道:「六宮粉黛無顏色,榮華富貴夢壹場。和夫人本身比起來,那些東西不過是過眼煙雲罷了,又怎值得在下妒忌?」
淩夫人的俏臉略紅,低低的垂下了白皙的粉頸,柔美的妙目中似乎浮現出了壹絲哀怨,幽幽道:「該如何取舍,連任公子都知道,可惜拙夫……他卻永遠也不明白……」
任中傑呆了呆,隨即安慰她道:「或許淩幫主不是不明白,只不過是不好意思說出來而已……」
「不好意思?」淩夫人的嬌軀突然開始顫抖,隆起的酥胸急劇地起伏著,仿彿在極力地控制著沸騰的情感。她強抑著晶瑩的淚珠,譏嘲的說道:「他能對妾侍、對情人、對風塵女子說的話,卻不好意思對名媒正娶的妻子說?普天之下,有沒有這樣的道理?」
任中傑無言地聽著,又同情的歎了口氣。他看得出來,淩夫人的神情是落寞的,臉色也太蒼白了些,顯然已很久沒有承受過陽光雨露的恩澤,沒有享受過和丈夫舉案齊眉的溫馨了!
很多年前,當她帶著「江南第壹美人」的響亮名聲,義無返顧的下嫁給淩家時,是否有想過今日的深閨寂寞呢?
是愛情,把相愛的兩個人結合在壹起。可是,愛情也常常在把兩個人結合之後,自己卻悄悄的抽身溜走了!這本來就是人生的悲哀……
好半晌,淩夫人勉強笑了笑,輕聲道:「任公子,賤妾找妳來,原意不是想說這些的……」她停頓了壹下,俏臉上已完全恢復了平靜,淡淡道:「拙夫離奇失蹤,賤妾遭人行刺,這壹切的真正原因是什麽,恐怕公子還不知道吧?」
任中傑動容道:「夫人若知道的話,在下願聞其詳!」
淩夫人凝視著他的雙眼,壹字字道:「是為了壹宗數額巨大的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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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同壹時刻,迎賓酒樓的天字第壹號房外,隱藏在大樹枝葉間的黑衣人漸漸等得不耐煩了。他已經守候了整整兩個更次,腿腳都站得酸痛無比了,房間依然是什麽動靜也沒有。
從他處身的這個角度望過去,正好可窺見那頂巨大花轎的全貌。低垂的轎簾就像紋絲不動的柵欄,嚴嚴密密的遮擋住了所有的視線。
「***,這女娃兒可真是好耐性,這麽長時間悶在裏面不出來!難道她連喫喝拉撒都忍得住麽?還是她就在轎子裏面大方其便?」黑衣人嘴裏低低的嘟囔著,勉力振作精神繼續監視著花轎。
忽然,他覺得左肩上被人輕輕壹拍,大驚之下,正想反掌揮擊,耳邊卻傳來壹個熟悉的聲音:「七弟,是我!」
他立時松了壹口氣,回頭壹看,月光照耀下,壹個身材極為瘦小的漢子盤踞在身後的樹枝上。這人顴骨高凸,額上生著塊醜惡的肉瘤,赫然竟是神風幫的六當家──「怒劍神鼠」左雷東!
幾個時辰之前,在***小築裏,左雷東被任中傑重重擲於地下,當時似乎傷得不輕,要姬女們擡著才能離開。誰知這麽短的時間內,他竟又渾若無事的跑了出來,看樣子功力也絲毫未損,這豈非怪事壹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