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言不由衷的雲昭

　　權力，從壹個人的玩物變成了公眾產品之後，與生俱來的莊嚴性，排他性就逐漸消亡了。
　　最後真正變成保護所有人的壹面護盾。
　　這本身就是很早很早以前，人們把自己的權力交給某壹個人，或者某壹群人統管的時候就有的美好願望。
　　據說，在遠古時期，男人看到美麗的女子就壹棒子敲暈，然後帶回山洞成就好事。
　　據說，在遠古時期，人們可以為了各種原因相互爭鬥，屠殺，每壹個人都活在恐懼之中。
　　女子為了不被人壹棒子敲暈，醒來後變成別人的財富，因此，她們準備交出自己的壹部分權力，用遵從強力人士的話來換取自己不被隨意敲暈的權力。
　　男人們也願意為了自己不被隨意屠殺，也把自己的壹部分權力交出去，換取自己不被隨意屠殺的權力。
　　所以說，權力是相對的，是交互的，更是有著最美好寓意的。
　　當皇帝出現很久之後，就有了壹個可笑的論斷叫做——君權天授。
　　不過，這也說得通，因為在中國社會的理解中，天有很多種解釋，其中壹種，便是指百姓。
　　這就是儒家學說中最美妙的壹個地方，壹字多音，壹字多解，自然就會衍生出很多種解釋來，幾乎每壹個朝代，都會對很多傳統的東西重新註解壹遍，還能解釋的壹點都不突兀，不奇怪。
　　這他媽的就是哲學。
　　按照韓陵山對大明目前體制的解讀，就簡單的多了，以前整個大明就壹顆腦袋，雲昭的腦袋，壹旦這顆腦袋壞掉了，龐大的身體就壹定會出問題。
　　現在不壹樣了，大明這個龐然大物的身上還長著其余四顆小腦袋，大腦袋壞掉了，其余四顆小腦袋還能控制大明這句龐大的身體，讓他繼續前進，直到最大的那顆腦袋恢復正常為止。
　　這是壹種美好的期望。
　　中間壹定還需要通過血與火的淬煉。
　　雲昭來到了燕郊的鄉下。
　　這壹次跟以往壹樣，依舊是白龍魚服，穿著他永久不變的青衫。
　　離開了城市，回到鄉下，雲昭的心情也就莫名的好了起來。
　　尤其是看到壹個叉開腿露出生殖器坐在糞堆上的壹個半大的傻小子，他就覺得這個村子的生活應該不錯。
　　在鄉下，幾乎每壹個村子都有壹個傻子。
　　據說，這是傻子把這個村子的所有災難全部扛下來了，所以，才有了整個村子的繁榮興盛。
　　人們又把這壹現象叫做——無傻不成村！
　　雲昭之所以會認為這個村子的生活不錯的原因就在於，眼前這個正舉著糞叉嚇唬他的傻子，不但穿著衣裳，還很整齊，至於褲襠，完全是因為被他不小心撕破了。
　　這個穿著衣裳的傻子，不但有衣服穿，而且還長得非常健壯，十四五歲的年紀彪悍的如同壹只牛犢子似的。
　　他明顯不是有錢人家的傻兒子，因為，他在保護他的糞堆，不允許雲昭染指他的糞堆。
　　“爛唐吃飯了。”
　　壹個不知道是他母親還是他嫂嫂的女子隔著墻召喚這個傻子，這個傻子明明很想去吃飯，卻很擔心他的糞堆，猶豫著，磨蹭著，還不斷地搖晃著糞叉嚇唬久久不願離去的雲昭。
　　雲昭對他守衛的糞堆沒有什麽覬覦之心，他只是想近距離的看看這個傻傻的年輕人，他更想通過他來審視壹下這個村子。
　　很好。
　　傻子身上的衣衫雖然破舊，不過看的出來，衣服做的還是很用心的，他裸露在外邊的屁股，大腿，以及胳膊，脊背上基本沒有什麽傷痕。
　　就連腳上的鞋子，雖然破了兩個洞，卻大小合適。
　　這就表示他沒有被虐待，生活上也沒有被虧待，這些細節很見人心。
　　傻子很聰明，當侍衛按照雲昭的吩咐給了他半只燒雞之後，他就立刻放棄了他心愛的糞堆，小心的捧著半只雞喊著“嫂嫂，娘娘”壹類的稱呼回家去了。
　　他真的很喜悅，似乎忘記了糞堆的重要性。
　　雲昭轉過身瞅著韓陵山道：“我就是大明的傻子。”
　　韓陵山道：“聰明起來很容易，聰明人想要變成傻子就難了。”
　　雲昭點點頭道：“真的很難，非常難，所以，妳們壹定要珍惜，別讓我重新變成聰明人。”
　　韓陵山道：“您從來就沒有傻過，即便是發傻，也是因為妳站在了更高的地方。”
　　雲昭笑道：“放心吧，我會做壹個幸福的人，至少我會努力讓我幸福起來。”
　　韓陵山大笑道：“如果妳想丟開壹切準備遊山玩水的時候壹定要告訴我，我陪妳。”
　　雲昭點點頭，卻把目光落在壹株石榴樹上，雖然已經到了夏日，這顆石榴樹上依舊有幾朵花開的極為艷麗，只是，註定結不了果子罷了。
　　雲昭來鄉下，其實是壹種習慣，原因是，夏收就要開始了。
　　這個叫做劉家窪的莊子，在秋收之後就要徹底消失了，張國柱已經決定在這片低窪地帶修建壹座巨大的水庫，這是他圍繞燕京城準備修建的二十二座水庫中的壹座。
　　他很希望通過這二十二座水庫能夠調整壹下燕京幹旱的氣候。能把燕京附近的平原變成魚米之鄉。
　　雲昭不知道張國柱這樣做能不能達成目標，他覺得這樣做可能效果不好，因為燕京的沙塵來源並非燕京周邊，而是來自於不遠處的那座沙漠。
　　不過，他現在忍住了，沒有說，因為水庫工程已經轟轟烈烈的開始了，在他確定了國相府的職權之後，張國柱立刻就開始了，壹刻都沒有遷延。
　　這個時候再提出來，不論正確與否，都會引來軒然大波的。
　　所以，閉嘴是壹個很好的選擇。
　　這段時間裏，不論是國相府，還是監察部，亦或是法部，還是代表會，他們上呈給雲昭的公文，基本上都是類似通知壹樣的文本。
　　雲昭可以在上面簽署意見，然而，他的意見不再是最終的決策。
　　想要否決這些文件，他也必須通過代表大會，形成最高決議之後才成，雖然雲昭想要在代表大會中策動壹次表決，是很容易的壹件事。
　　他還是壹次次的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把茶水潑在張國柱，徐五想，韓陵山這些人臉上的行為，繼續保持了壹種狂躁的緘默。
　　劉家窪村子裏面很幹凈，尤其是道路，更是被人清掃幹幹凈凈，連樹葉子都看不到壹片，裏長說，這是村子裏的人的習慣，幹凈了無數年，掃地早就是壹種自發的行為。
　　這些話，雲昭壹個字都不信，他忍住沒有擡腿去踢這個混賬裏長，繼續微笑著在村子幹凈的不像話的道路上行走。
　　這是壹座非常幽靜的村落，樹木高大，房屋低矮，人們還喜歡趴在門縫裏看人，不過呢，這壹切很快就要消失了，這裏註定要被大水淹沒。
　　他們卻沒有多少悲傷地感覺，雲昭甚至能感受到他們發自內心的喜悅之情。
　　這壹點雲昭很驕傲，因為搬遷補償這種事情是他壹手策動的。
　　從藍田縣開始，至今，已經成了全大明人的共識，拆人家房子就壹定要給補償，這個補償的標準壹般是原房屋價值的壹倍半。
　　不僅僅如此，官府不能給了錢之後就了事，還必須盡快恢復搬遷區域百姓的正常生活。
　　然而，劉家窪村子沒人知曉，這條政策是眼前這個青衣人策動的，更不知曉這個人就是他們的皇帝。
　　“以後，妳們監察部不會再向我回報妳們的工作內容了吧？”
　　雲昭踢著腳下的泥土，低聲問韓陵山。
　　韓陵山怒道：“是妳不看，可不是我們不給好吧？張國柱在準備修建二十二座水庫的時候幾次三番的上門求教，是妳把人家關在門外，說他們自己做主就好了。
　　監察部對妳哪來的秘密可言，就算我不給妳看，錢少少會不給妳看？
　　獬豸不願千裏把秋決的死刑核準書給您妳送來，妳看壹眼了嗎？
　　妳知不知道，代表會裏的委員們現在有多驚慌，原本門庭若市的表決各種議案，自從給妳匯報的時候，妳說了壹句他們看著辦就好。
　　結果，已經過去半個月了，代表會壹個議案都沒有通過不說，前面批準通過了的議案，也全部暫停，妳的心情要是再好不起來，我們藍田皇朝幹脆停擺算了。”
　　雲昭瞅著韓陵山道：“不是說了妳們可以自決嗎？”
　　“說的好聽，國相府試探著開了這二十二座水庫的先例，妳立刻就來到了劉家窪遊玩，我不知道這裏有什麽好遊玩的。
　　就算是妳想吃桃子，石榴，也要再等等不是？
　　還不是在故意給張國柱，徐五想他們添亂，已經定好的章程，聽說妳要來劉家窪之後，立刻就停止了，您也看見了。
　　這裏的百姓白白的高興了。
　　劉家窪不搬遷了，這裏也不修水庫了。
　　現在，妳滿意了？”
　　雲昭不好意思的笑了壹下，拍拍韓陵山的肩膀道：“拆啊，繼續拆啊，挺好的，這裏有壹個水庫，風景會更好，百姓也有了事情做。
　　沒什麽壞處！”
　　韓陵山狐疑的道：“真的？”
　　雲昭認真的點點頭道：“真的。”
　　韓陵山又道：“既然這樣，我就告訴張國柱他們，這事可以繼續。”
　　“那就繼續啊……”
　　“算了，水庫計劃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