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行騙

　　天空層雲密布，完全遮擋了逐漸西沈太陽，天色比平日這個時段顯得昏暗。連綿群山下的小村裏人們已經吃過了晚飯，村後的小路上壹行人向著山裏走去。
　　為首壹駝背老農邊帶路邊向身旁壹中年男子介紹著什麽，這中年人頭紮純陽巾，腳蹬十方鞋，腿裹高靿襪，身披明黃戒衣儼然壹副道士裝扮，再看面相，天庭飽滿面色紅潤表情肅穆。他邊走邊聽老農講述不答壹語，偶爾捋捋胡須或點頭或嗯上壹聲，表情毫無波瀾壹副早已了然於胸洞悉壹切的樣子，頗有大家風範。
　　道長身後是壹胖壹瘦做道童打扮的兩個年輕人，瘦的這個身背壹把桃木劍腰掛壹枚黃銅鈴鐺斜挎壹個麻布包，胖的手捧壹塊羅盤腰間掛著繩索、銅鏡等壹列器物，兩人並排默不作聲地走著。隊伍最後則跟這個年輕農夫。
　　壹行人終於來到了山腳下，老農擡頭看了壹眼眼前的大山，情緒顯得有點不安，他指著壹條蜿蜒窄路對中年道士說道；「大師，這就是進山的路，那些牲口的屍體就是在山裏被發現的。」
　　中年道士仍沒開口，他捋著胡須故作高深地望了眼山林然後點了點頭，接著他伸出右手，身後的胖道童立馬走上前去將羅盤交到他手上。中年道士接過羅盤向前邁出幾步，稍作停留又向左移了幾步，之後又向右、向前、向後，在周圍晃蕩了幾圈，期間壹直緊盯著托在胸前的羅盤。
　　幾分鐘後中年道士又回到剛才站立的位置，胖道童再次上前接過羅盤抱在懷裏。中年道士轉身對老農開口道；「妳們猜得沒錯，我剛剛查看了壹番，這山裏陰氣積而不散已經非常濃重，必是有邪穢之物盤踞其間，而且這邪物怕是很不簡單，若不趕緊將其除掉妳們村往後只會更加雞犬不寧，現在還只是家畜，以後人也要加倍小心了。」
　　老農不懂什麽陰氣不散邪穢盤踞之類的，可也聽得出來這山裏確實有不幹凈的東西。
　　最近壹段時間村子裏隔三差五有牲口丟失，最開始以為是著了賊，可加強了防範還是在丟，壹次壹戶村民半夜裏聽到羊圈裏有動靜，馬上抄起家夥沖出去查看，出門時還聽到羊叫聲可趕到羊圈兩只羊已沒了蹤影，四周壹片寂靜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過，而羊圈的墻上卻開著個大洞。第二天村裏人都跑來看那個大洞，有人提出可能是山上的野獸下來捕食把羊叼走了。
　　村裏的牲畜仍在丟失，之後有壹天村裏的三個小孩偷跑去山裏玩，結果壹路叫喊著跑回村裏說是找到了丟失的牲口，不過都已經死了。隨後在年齡最大的那個孩子帶領下，六七個村民在壹條山澗裏看到了那恐怖的畫面。
　　老人作為村長當時也在現場，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多天，可壹想起當時的場景他仍禁不住心裏直打顫。
　　那天看見山澗裏的情景時眾人先是覺得詭異，如果是被野獸捉到這來吃掉，現場無非是壹些吃剩的殘肢剩骨，可現場的壹些牲口屍體保存很完整，有人還通過脖頸處的鈴鐺認出了自家丟失的牛。讓村民們覺得詭異的是這些屍體的狀態，全部蒼白幹癟，肥碩的母豬健壯的公牛都縮水了幾圈，幹癟的表皮緊貼著骨架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吸幹了。
　　除了這些完整的，現場也散落著許多被撕成幾瓣的幹屍，沒有啃食過的痕跡，仔細辨認的話都能拼湊出完整的樣子。有壹頭牛被扯下了腦袋身體又被壹撕為二，也許是將其吸幹後隨手而為，可什麽東西能有這樣的威力呢？
　　眾人從覺得詭異慢慢變成疑惑，接著越想越覺得恐懼。六七個人各自胡思亂想著誰都沒開口說話，氣氛越來越壓抑可越壓抑越是沒人打破沈默，當時現場最輕松的要數那個帶路的孩子，他在壹旁百無聊奈不知這些大人發得什麽呆，他望了望天隨口說了句天快黑了。眾人被這句無意的童言驚醒，紛紛擡頭看天接著又不約而同地拔腿向山下奔去，誰都不想在山裏多待壹秒。
　　山裏的發現很快就傳遍了村子，壹時流言四起說山裏有不幹凈的東西，但還是有幾個不信邪的人執意去探個究竟，結果也是壹路小跑著倉皇逃了出來，這下再也沒人敢進山了，而村裏的事還在繼續，有人說夜裏屋外有奇怪的聲音，還有人在村子裏發現了奇怪的腳印。村裏如今人心惶惶，不等天黑家家戶戶就都閉門不出。
　　眼看不能就這樣下去，老人把村民召集起來商議對策，無非向鎮上求助或是請捉鬼降妖的大師兩條路，商議下來絕大多數村民贊成請大師，鎮上平日裏都不怎麽搭理這兒更何況是這種事情，他們就算願意幫忙怕是也沒轍。之後就是壹番托人打聽，終於請來了眼前這位。
　　老人聽他說以後情況會更加嚴重甚至會危害到人，頓時更加慌張不安起來，村裏人心惶惶說到底就是怕那臟東西會對人不利。
　　「大師，您壹定得想想辦法，救救我們村呀。」老人壹臉懇切上前拉住道士的手說道。
　　道士拍拍老人的手，安撫道；「老人家別急，除魔衛道乃我輩本分，既然遇見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觀。」道士稍作停頓接著說道；「只是……唉！只是這邪物著實不好對付，要消滅它怕是得下壹番功夫才行。」
　　老人馬上接道；「大師，請您務必不辭辛勞幫我們除了這禍害，我們全村上下感激不盡。」
　　老人說完沖同行的年輕農夫招了下手，年輕人趕緊上前從懷裏掏出壹個紅紙包交給老人。
　　老人雙手握著紙包說道；「我們也知道這事肯定不容易，這裏有我們全村老小的壹點心意，當然這只是定金，還請大師您壹定要收下，待大師除了那禍害，我們全村上下還會敲鑼打鼓準備宴席感謝大師，到時再把另壹半酬金奉上。」
　　老人雙手奉上紙包，中年道士不為所動，這時站在壹旁的瘦道童上前接過紙包直接揣進了懷裏。
　　瘦道童握住老人的手好生安慰道；「老人家您盡管放心，我師父道法精深為人卻過分謙虛，通常他說要下壹番功夫的到最後絕對都能搞定，您和鄉親們只管等我們的好消息就行。」
　　老人見他們收下了定金，又聽了瘦道童的這壹番話安心了不少，連忙對道士說道；「大師願意出手相助真是太好了，老漢我代表全村感激不盡。」
　　那中年道士仍是壹副嚴肅模樣，捋捋胡須說道；「貧道見妳們村子危在旦夕，不忍見死不救，縱使萬般艱難也要拼上壹拼。」
　　老人又是壹番感謝的話語，末了說道；「不知大師打算什麽時候動手？還需要我們做些什麽？」
　　中年道士說道；「事不宜遲，離天黑還有幾個小時，我們這就進山。老人家還有這位年輕人回村等候便可。」
　　老人確認道；「不需要我們帶路什麽的？」
　　「那妖邪的藏身處我們自有辦法找到，到時候情況瞬息萬變，我們要壹心壹意除妖沒辦法保證妳們的安全，妳們最好是回村等著。」
　　「是，是。」老人或者說全村人其實都怕再踏進山裏，聽說不需要他們帶路老人又輕松了壹截；「那我們這就回村等候大師的好消息。」
　　老人說完便和那年輕農夫向著村裏走去，速度可比來時快了不少，既想盡快遠離山林也是想早點把消息帶回村裏。
　　見兩人已經走遠，瘦道童趕緊從懷裏掏出紙包打開來，胖道童圍了上去中年道士也把視線投向紙包。紙裏包著的自然是錢，有紅有綠有新有舊應該是全村的集資。瘦道童仔細清點起來。
　　「師父，整整兩萬呀！」瘦道童壹臉興奮地對中年道士說道。
　　中年道士聽見有兩萬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全然沒有了剛才的莊重嚴肅。他說道；「沒想到這群鄉巴佬還挺舍得花錢，這壹趟是來對了。」
　　壹旁的胖道童癡癡地笑著，自言自語道；「兩萬，有兩萬，老頭說還有另壹半，那就是……就是……壹共四萬，嘿嘿，我還沒見過這麽多錢呢。」
　　胖道童的癡言倒是提醒了另外兩人，這兩萬還不是全部，想到這壹點兩人更是開心。
　　瘦道童拍拍胖道童的肩笑著說道；「胖子，剛剛表現得不錯。」
　　胖道童癡笑道；「師父和師兄教的我都記在心裏，不難，嘿嘿。」
　　「妳看師兄沒騙妳吧，跟著師父幹這錢來得多容易，比妳出去打工輕松多了，就妳這樣子真要出去打工遲早被人騙。」
　　「嘿嘿，師兄說得對。」
　　「記住了，以後只要照著師父和我教妳的去做就行，在外人面前盡量別說話，也別這樣傻笑。」
　　胖道童馬上收起笑臉答道；「知道了師兄。」
　　「我是說在外人面前，現在這就師父和我，輕松點。」
　　「哦，嘿嘿。」
　　「總之只要跟著師父好好幹，用不了幾年妳就能攢夠錢回家娶媳婦了。」瘦道童說到這臉上浮現出淫蕩的笑容，「妳小子還是童子身吧，這次完事後讓師父帶我們去放松放松，到時候給妳找個技術好的讓妳告別處男身，嘿嘿。」瘦道童淫笑著轉頭對中年道士說道；「師父，沒問題吧？」
　　中年道士和瘦道童經常壹起去嫖，聽到瘦道童說去放松放松中年道士也是心猿意馬，不過他還是故作正經地清了清嗓子；「好了，把錢收好，先幹正事其他的之後再說。」
　　瘦道童和中年道士心照不宣，兩人搭夥這些年來坑蒙拐騙的事可沒少幹，到現在為止還沒出過什麽大事，這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中年道士有壹張好面相。當然不是說他長得帥，而是容易讓人放下戒心，外加嚴肅莊重的表情和較少的言語，再配上這身裝扮，看起來還真像那麽回事，要是再故弄玄虛壹番，面對這些鄉野村夫基本是無往不利。
　　不過因為基本是在鄉村流竄尋找目標，他們壹單生意往往也賺不太多，像今天這樣壹單進賬四萬元實屬少有。
　　瘦道童把錢重新包好塞回懷裏，問道；「師父，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中年道士朝來時的方向望了望說道；「不能幹站在這，那群鄉巴佬在村口往這邊望呢，樣子得做到，先進山再說。」
　　胖道童聽要進山緊張地問道；「真要去打妖怪？」
　　「哪來的妖怪。」瘦道童敲了下胖道童的腦門說道；「這世上哪有什麽妖怪，全都是封建迷信，都什麽年代了也就這些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還信這些。」說到這他臉上露出了笑意；「不過也多虧有這些蠢貨我們才有飯吃。」
　　胖道童又傻傻地問道；「沒有妖怪，那他們的牲口是怎麽回事？」
　　見胖道童什麽都不懂傻乎乎的樣子，瘦道童壹副過來人的的口吻教導道；「這種事情妳還第壹次見，不明白也正常，以後見得多有經驗了看壹眼基本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瘦道童見胖道童壹臉的好奇，稍作停頓又得意地說道；「今天我就提前告訴妳，聽好了。這種地方牲口丟失，無非就是被偷了或是被野獸叼走了，剛才在村裏他們不是領我們看過壹行腳印嗎，這就可以斷定那些牲口是被野獸襲擊了。」
　　胖道童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接著問道；「那……是什麽野獸呢？」
　　瘦當童這下不耐煩了，對著胖道童的後腦勺就是壹巴掌，怒道；「妳管它是什麽野獸，關我們屁事。」也許是怕胖道童又問什麽傻問題，瘦道童安撫道；「不用怕，我只是做做樣子不是去抓野獸。」
　　中年道士在旁聽著壹胖壹瘦兩人的對話，聽見瘦道童說到腳印，他便回想起剛才在村裏見到的壹行蒲扇狀印跡，心裏頓時有壹種說不出的感覺，他深吸了口氣不再亂想，開口道；「別再耽擱了，出發。」
　　駝背老農和年輕農夫回到了村口，守候多時的村民們壹下子圍了上來。
　　為首壹人開口道：「村長，啥情況啊？怎麽就妳們回來了，大師他們三人呢？」
　　圍著的村民很多也附和著。
　　老人手背在身後面朝眾人大聲道；「好了好了，都聽我說。」待村民們都安靜了下來老人才接著說道；「大師說我們這山裏陰氣很重，是有很厲害妖邪在作祟，不趕緊除掉這禍害，以後我們都有危險。」
　　人群瞬間又喧鬧起來，或自言自語或交頭接耳。有人說自己早就料到是這樣，有人在擔心以後怎麽辦，還有人說要看緊孩子們，但也有壹兩個不忿的聲音表示懷疑。
　　老人把大家的反應看在眼裏，突然開口道；「不過……」這次村民們都自覺安靜了下來。「……經過我好言相求，大師已經答應出手相助，鏟除那禍害應該不成問題。」
　　「是看在錢的份上吧。」人群最外圍的壹個聲音說道。
　　老人不高興地回道；「看在錢上有什麽不對，請人家辦事能不花錢嗎？破財免災，只要能解決了這麻煩花這些錢也值得。」
　　「就怕是騙子。」還是剛才那人，只是這次聲音小了不少。
　　「這不用妳說，我們在這緊盯著，不怕他們跑了，到時他們要拿另壹半錢怎麽也得出示點憑證。」
　　質疑的聲音沒了，壹些人紛紛稱贊老人說的對，破財免災，破財免災嘛。
　　這時，壹個之前與老人壹起進山查看牲口屍體的村民問道；「村長，大師們不用帶路啥的？山澗裏的情況大師怎麽說？」
　　「我只說在山裏發現了牲口屍體，具體情況沒來得及細說。」老人怕大家看出他是不敢在山下多待匆忙趕回來的，趕緊又說道；「人家大師自有辦法找到邪物，我們跟著只會妨礙人家，再說我們也不知道那邪物在什麽地方，給人家帶得什麽路。」
　　壹時不再有人提問，大家再次各自交談起來。沒過多久，站在外圍高處壹直註視著山下的人喊道；「他們進山了。」
　　眾人的註意力壹下子被吸引了過去，紛紛擠向村口向山下望去。
　　遠處山腳下三個人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了山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