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離他遠點

　　吳嬸聽完李丟丟的問題之後顯然不願意回答，她真想轉身就走，可是李丟丟這個孩子真的太讓她喜歡，本來就生的眉清目秀，最近又吃的稍稍胖了壹點，比最初見面的時候更順眼了些。
　　最主要的是，李丟丟那雙眼睛仿佛會說話壹樣，同樣都是黑眼球上有亮點的人，同樣都是那麽兩三點，可是李丟丟的眼睛越看越像星辰，幹凈透徹。
　　“李公子。”
　　吳嬸為難地說道：“不是我不告訴妳，而是關於那個人的事，在書院裏都不許人隨便提，妳只需記住離他遠點就行了。”
　　說完後吳嬸就轉身回了後廚，多壹句都沒敢說似的。
　　“又是離他遠點。”
　　李丟丟自言自語了壹句，可越這樣他越是好奇。
　　就在這時候夏侯琢從外邊溜溜達達的進來，脖領子裏還斜插著壹把折扇，看起來吊兒郎當的樣子。
　　“吳嬸。”
　　夏侯琢朝著後廚喊了壹聲：“來份餃子。”
　　吳嬸被這聲吳嬸嚇了壹跳，連忙出來招呼：“是是是，馬上就來，夏侯公子妳吃什麽餡的餃子？”
　　夏侯琢指了指李丟丟：“他之前吃的什麽餡，我就吃什麽。”
　　李丟丟道：“妳又不愛吃，上次妳都啐了。”
　　夏侯琢瞥了李丟丟壹眼：“用妳管？”
　　李丟丟啞口無言。
　　夏侯琢坐下來，靠在椅子上，兩條腿順勢就上了桌子，李丟丟道：“這是吃飯的桌子。”
　　夏侯琢問：“所以呢？”
　　李丟丟道：“所以妳要把腳放下去。”
　　夏侯琢才不會聽李丟丟的，他笑了笑問道：“我聽說昨天妳跑去問買宅子需要多少錢了？”
　　李丟丟吃了壹驚，這個家夥怎麽什麽都知道，誰告訴他的？
　　“我是剛知道的，小師妹讓我替她跟妳道個歉。”
　　夏侯琢道：“她是被院長大人攔著所以出不來，不是故意沒回去，別怪她。”
　　李丟丟點頭：“沒什麽。”
　　夏侯琢道：“妳就別想著買宅子的事了，第壹妳賺不到那麽多錢，第二妳賺到了也沒人賣給妳，冀州城裏如今最值錢的就是宅子，多少外鄉人擠破頭想進來，比妳有錢的多如牛毛，可是買到房子的少之又少。”
　　李丟丟道：“謝謝。”
　　“謝謝？”
　　夏侯琢壹臉譏諷的笑了笑：“妳還真以為自己可以在冀州城裏置辦房產？”
　　李丟丟沒回答，回頭朝著吳嬸喊了壹聲：“吳嬸，來四份餃子。”
　　夏侯琢皺眉道：“每天都吃，吃不膩？”
　　李丟丟學著他的語氣回答：“用妳管？”
　　夏侯琢似乎來了興趣，在這四頁書院裏還真沒有幾個人敢當著他的面說這三個字，李丟丟這種毫無見識的樣子，讓他覺得有幾分好玩。
　　李丟丟等著吳嬸送餃子這會兒好奇的問了壹句：“師兄，妳為什麽幫我？可憐我？”
　　夏侯琢笑道：“不然呢？不是可憐妳難道我還是喜歡妳不成？我這個人做事憑喜好，可憐壹個人和可憐貓貓狗狗對我來說沒區別。”
　　李丟丟沈默片刻道：“還是要謝謝妳。”
　　夏侯琢哼了壹聲：“還是那句話，沒必要，我收了妳銀子的。”
　　李丟丟道：“妳又不缺銀子。”
　　夏侯琢：“我是不缺，對於妳來說，二百兩左右的銀子置辦壹座宅院難如登天，對於我來說，壹個月的零花錢二百兩都不夠，羨慕嗎？”
　　李丟丟忽然間就想起來他和師父來冀州的路上遇到的那壹隊精騎，為首的那校尉看起來可比夏侯琢有氣勢多了，那人的名字他還記得，叫羅境，據說是大楚北境第壹年輕高手。
　　那天師父也問了他壹句，羨慕嗎？
　　李丟丟當時的回答是，羨慕。
　　當他聽到夏侯琢問他羨慕嗎這三個字的時候，他忽然覺得自己真的是壹點兒都不羨慕，所以他搖了搖頭。
　　夏侯琢問：“不羨慕？真的還是假的？”
　　李丟丟道：“真的。”
　　“為什麽不羨慕？”
　　“因為羨慕不來。”
　　李丟丟看到餃子上來，嘴角帶起微笑，看到他這個樣子夏侯琢忍不住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也對，妳這樣的窮人，壹頓餃子就能讓妳笑，這就是妳的滿足，妳不羨慕我，是因為妳根本看不清楚我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
　　李丟丟壹邊吃壹邊說道：“餃子壹會兒就黏上了，快吃。”
　　夏侯琢覺得李丟丟就是塊木頭，點撥都點撥不透。
　　“問妳個問題。”
　　他看著李丟丟的眼睛問道：“有幾個人讓妳離我遠點了？”
　　李丟丟沒回答，只顧吃他的餃子。
　　夏侯琢看他那樣子也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就怒了起來，壹巴掌橫掃出去，兩個人面前的盤子全都被他掃落在地，壹片脆響，食堂裏的人全都被嚇了壹跳。
　　“吃個屁！”
　　夏侯琢猛的站起來，壹伸手攥著李丟丟的衣服領子，他手臂上力度奇大，直接把李丟丟拎了起來，李丟丟雙腳離地，被他單手舉在半空。
　　“告訴我，有幾個人讓妳離我遠點了。”
　　夏侯琢又問了壹遍，李丟丟看到他的眼睛裏有些紅，他不知道為什麽夏侯琢會突然這麽激動，但他還是不想回答，說這話的人壹個是燕青之燕先生壹個是吳嬸，這兩個人李丟丟都不想說。
　　所有人都看著這邊，吳嬸嚇的面無血色，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可終究還是忍住了。
　　李丟丟越是不開口，夏侯琢的表情就越是變得猙獰，在某壹個瞬間李丟丟甚至已經察覺到夏侯琢眼神裏有兇光，那是殺意吧。
　　所以也是在那壹個瞬間，李丟丟已經想到了至少三種脫困的方式。
　　片刻之後，夏侯琢眼睛裏的兇光逐漸消失，甚至還有壹抹歉疚壹閃即逝。
　　他把李丟丟放下來，朝著吳嬸喊了壹聲：“再來四份餃子。”
　　李丟丟在心裏松了口氣，就是剛剛按個瞬間他已經幾乎要忍不住出手，因為他感覺到了威脅，師父說，武技到極致便是殺人技，不到生死時，不可輕動殺人技。
　　好壹會兒之後，夏侯琢看著李丟丟問了壹句：“妳想了解我嗎？”
　　李丟丟點了點頭：“想。”
　　夏侯琢道：“吃飯，吃完飯跟我走。”
　　原本桌子上的餃子都被他掃到地上去了，吳嬸見夏侯琢已經安穩下來，連忙把地上收拾了壹下，等了片刻後四份餃子上來，夏侯琢拿起筷子就吃。
　　“我的。”
　　李丟丟認真地說道：“四份，我的，妳的，壹份。”
　　夏侯琢沒停下，大口大口的吃，吃了二十個，不多不少，他吃完了後放下筷子：“我忘記要我那份了。”
　　壹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吃了壹份餃子顯得很撐，李丟丟吃了三份覺得沒吃飽。
　　“走了。”
　　夏侯琢也不管他吃飽沒有，起身往外走，李丟丟連忙追上去，回頭對吳嬸歉然的笑了笑，吳嬸眼神裏都是關切，李丟丟看得出來，吳嬸眼神裏的意思是……離他遠點。
　　“現在距離妳去上課還有大概小半個時辰的時間，就用這點時間讓妳了解我壹下。”
　　夏侯琢壹邊走壹邊說著，看到對面有幾個書院弟子過來，他招了招手，那幾個人顯然嚇了壹跳，可不敢不來，低著頭跑到他面前，幾個人同時俯身壹拜。
　　“師兄。”
　　他們都叫了壹聲，態度謙卑。
　　“妳們惹得起我嗎？”
　　夏侯琢問。
　　那幾個人搖頭猶如晃動撥浪鼓。
　　夏侯琢又問：“妳們家裏人惹得起我嗎？”
　　那幾個人搖頭更快了。
　　夏侯琢滿意的點了點頭：“滾吧。”
　　於是那幾個書院弟子如蒙大赦壹般的跑了。
　　夏侯琢雙手放在腦後，懶懶散散的往前走著，壹邊走壹邊說道：“這書院裏是讀聖賢書的地方，可我不想讀什麽聖賢書，有人把我扔在這是嫌我礙眼，也許還想以我性子到處惹事，再遇到個硬茬子把我幹掉才好，奈何還真沒誰敢殺我。”
　　李丟丟不是很理解。
　　“我是個私生子。”
　　夏侯琢腳步壹停，轉頭看向李丟丟說道：“妳以為妳是孤兒就可憐了？哈哈哈哈……”
　　他大笑起來，笑的臉都有些變了形狀，可是那笑容裏哪有壹絲開心的樣子，笑的讓人心裏發毛。
　　“跟妳說了妳也不懂。”
　　夏侯琢繼續往前走，對面又有幾個書院弟子過來，夏侯琢朝著他們示意，那幾個人如之前的人壹樣，膽戰心驚的跑到夏侯琢面前行禮。
　　“我想吃李記的桃酥和杏仁餅，妳們去買了送到我住處。”
　　夏侯琢吩咐了壹聲，那幾個人立刻點頭哈腰的應了壹聲，轉身就跑了。
　　“這就是我。”
　　夏侯琢看了李丟丟壹眼：“妳也滾吧。”
　　李丟丟嘆了口氣：“妳是不是覺得自己也挺可憐的？”
　　夏侯琢瞪著他：“我可憐？我有花不完的錢我可憐什麽，妳才是那個可憐蟲……我壹句話就會有人想盡辦法去置辦壹座宅子，壹個銅錢都不用花，但我不會幫妳，因為我能做到什麽和妳無關。”
　　李丟丟點頭：“知道。”
　　夏侯琢楞了壹下，看著李丟丟的眼睛問：“妳還是不羨慕？”
　　李丟丟嗯了壹聲道：“不羨慕。”
　　夏侯琢看了他好壹會兒，然後有哈哈大笑起來：“妳還真他娘的是個怪胎……以後妳要是被人欺負了可以找我，妳也可以告訴別人妳是我小弟。”
　　“我不。”
　　李丟丟認真地說道：“沒有人可以欺負我，除非我願意。”
　　夏侯琢這次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拍了拍李丟丟的肩膀：“我信了妳。”
　　李丟丟老氣橫秋地說道：“妳應該信我。”
　　說完轉身走了。
　　“我得去上課了，鑰匙在我這，我再不去先生會罵我。”
　　夏侯琢看著那個家夥跑遠，忍不住微微搖著頭自言自語道：“為什麽我覺得這個家夥比我容易開心？明明我什麽都有，明明他什麽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