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九章 五面埋伏
不讓江山 by 知白
2022-2-10 19:45
李叱看著周啟喜,這個人的臉上有壹種決然,而這,恰恰不是尋常人能有的決然。
“吃飯。”
李叱伸手把周啟喜扶起來:“就算妳把罪名都認了,也不影響先吃飯。”
他看了看四周的菜地:“多好的菜。”
周啟喜起身,眼神裏的東西格外復雜。
吃過午飯,李叱沒有住在官府,而是住進了官驛中。
“方洗刀。”
李叱看了壹眼跟進來的兩名廷尉千辦,壹個是方洗刀,壹個是杜顏。
方洗刀連忙俯身:“殿下。”
李叱道:“在隨行帶著的卷宗中,把幾份關於周啟喜的都找出來。”
說完後李叱又看向杜顏說道:“去官驛外邊張貼壹份告示,告知全城百姓,我將在金州停留三天,自明日起,若有什麽冤屈之事,可來官驛找我。”
杜顏俯身:“遵命。”
兩個人壹前壹後轉身出去。
高希寧給李叱倒了壹杯茶,遞給他:“是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她問:“可是這周啟喜有問題?”
李叱搖頭:“我不怕周啟喜有問題,我怕的是他沒問題。”
他看向高希寧道:“如果他有問題,是他壹人的問題,那就辦他壹人,可若他沒問題,卻有六七份匿名書信遞到冀州,那就不是壹個人的問題了。”
“若是壹個不合格的官員被人檢舉,我不覺得是多大的問題,可若是壹個合格的官員要被人聯手扳倒,這問題就大了。”
李叱看向高希寧道:“三天之內,不管是誰的問題,我都要挖出來。”
當天下午,李叱換了壹身衣服,易容之後就和余九齡壹起離開了官驛。
這兩個人的輕功身法自不必多說,悄悄出去,又豈能是什麽問題。
兩個人,壹個扮作了書生,壹個扮作了書童。
余九齡壹邊走壹邊看著自己身上這書童裝扮,壹邊看壹邊嘆氣。
李叱白了他壹眼。
余九齡道:“廷尉軍隨行帶著的各類裝束衣服,當家的妳讓我扮成什麽都沒問題,非要是個書童……”
李叱道:“書童怎麽了?”
余九齡道:“這……”
他又低頭看了看。
書童沒怎麽,就是衣服太小了。
褲子沒能蓋住小腿,半截小腿往下都露著。
這也就罷了,褲子還緊,要是褲腿緊也就罷了,是褲襠緊。
上衣也小,余九齡最近這段時間胖了些,這衣服跟繃在身上似的,也是七分袖。
李叱嘆道:“行走江湖,扮演什麽角色,就要附和人物的特質,妳扮演的是個家境不好的書童。”
余九齡看了看李叱身上,這壹身漂漂亮亮的錦衣,造價高昂。
手裏拿著的折扇是金邊湘妃竹扇骨,這金邊可不是為了裝飾,而是為了保護湘妃竹的扇骨。
刷的壹聲打開折扇,這扇面上的字是李叱寫的,李叱的字值錢不值錢放壹邊,落款若是嵩明先生就很不要臉了。
余九齡嘆道:“當家的,妳手裏的扇子說值個大幾千兩都沒問題,妳身上的衣服,腳上的鞋,腰間的墜子……妳說咱家是家境不好?”
李叱道:“不,是書童家境不好,不然會把妳賣給我做書童?”
余九齡想了想,這還真他XX的有道理。
李叱看向余九齡:“剛才妳說,扮成什麽都行?”
余九齡敏銳的察覺到這話裏藏著兇險,連忙堅定地說道:“書童,就書童!扮作什麽都不如書童好。”
李叱道:“別勉強。”
余九齡道:“不勉強,心甘情願。”
“前邊有個茶樓。”
李叱啪的壹聲把折扇合上:“走,去那邊轉轉。”
走了幾步後他回頭問余九齡:“扮作貴婦不好嗎?”
到了茶樓之後,李叱讓余九齡去找機會打聽壹下周啟喜的口碑。
他自己坐下來在那聽曲兒,也想閑的,坐了壹會兒就聽出來那曲子有三四處彈錯了的地方。
就在這時候,他看到幾個穿著品味不俗的人,年紀大的有五六十歲,小的也有三四十歲,沒有停留,直接上了二樓。
而那年紀最大的人,在聽出小姑娘彈的曲子有錯處的時候腳步壹停,回頭看了那邊壹眼,搖頭嘆息。
從掌櫃的和夥計的反應來看,顯然是老客。
不多時,那掌櫃的交代了幾句,也跟著上樓去了。
李叱伸手把小夥計叫過來,取了塊碎銀子給他。
“我是從外鄉來做生意的,想結識壹下本地的鄉紳,剛才那幾位器宇不凡,可否願為我介紹?”
小夥計有些道:“那幾位確實都是大生意人,有做綢緞生意的,有做瓷器生意的,這位客人,妳是做什麽生意的?”
李叱道:“我這個人,什麽生意都會做,而且只要我想做的生意,基本上別人就沒辦法再賺錢。”
小夥計笑著應承了幾句,但顯然不信,眼神裏的意思已經足夠清楚了。
看李叱的時候,偶然露出的含義就是……妳這樣只會吹牛皮的家夥,我見的多了。
李叱問:“妳不信?”
小夥計道:“不敢不敢,看公子也是氣度不凡,自然不是吹牛之人。”
心想著的則是,就妳還做什麽生意都賺錢,還妳做什麽,被人就沒活路,小爺我看妳就是小母牛兒飛上天。
李叱道:“看妳的樣子,就知道是覺得我在吹牛。”
小夥計道:“不敢,不敢,真的不敢。”
李叱道:“不如我們打個賭?我可以讓妳這茶樓裏,有壹種生意做不下去。”
小夥計臉色壹變:“妳是來找事的?”
李叱搖頭,起身走到那彈曲兒的小姑娘身前,她懷裏抱著個琵琶,身後的老人手裏捧著笙。
李叱取了壹塊銀子遞給小姑娘,小姑娘有些懵,看了看李叱樣貌,莫名其妙的臉壹紅。
“我想試試妳的琴。”
李叱指了指小姑娘懷裏的東西。
小姑娘先是回頭看了看那老漢,又搖頭。
李叱取出來十兩銀子遞給老漢:“只是壹時手癢,想自己彈壹曲。”
十兩銀子,老漢的眼睛就亮了,壹把接過來:“公子請。”
李叱把琴接過來,見老漢還在,他搖頭:“不用妳幫我和音。”
他坐下來,略微壹沈吟,然後奏了壹曲。
這琴曲也是李先生給他的書籍中記載,名為十面埋伏。
第壹聲起,客人們就忍不住擡起頭看過來。
片刻後,所有人就都停止了交談,有人已經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想看清楚壹些。
二樓,門吱呀壹聲開了,剛剛進去的那幾個人,有兩人出來,手扶著二樓的圍欄往下看。
小夥計站在那,想著這有什麽,這還能讓人家父女兩人沒生意做。
這琵琶曲馬上到了最精彩的地方,李叱的手猛的壹停,琴聲戛然而止。
“琴不錯。”
李叱起身,把琵琶還給小姑娘,小姑娘的臉就更紅了。
“別停啊!”
“就是,繼續啊!”
有人已經喊了出來,就算他們不通琴律,可也知道這曲子沒有奏完。
李叱朝著這些人笑了笑,然後回到自己座位那邊。
門口正在拉著另壹個小夥計閑聊的余九齡看著李叱,心說當家的妳又裝波壹了……
跟他聊天的小夥計也看著李叱呢,余九齡拉了他壹下:“咱接著聊咱的。”
小夥計道:“妳這衣服……”
余九齡:“妳懂什麽!這是冀州城裏如今最流行的款式,要多流行有多流行。”
小夥計:“是……嗎?”
大堂中。
“公子,請繼續啊。”
“公子,這曲子叫什麽名字?”
不少人朝著李叱喊話,李叱卻只是微笑不答。
那父女二人看了看彼此,坐回去,準備繼續表演。
才坐好,就有人喊:“妳們下去,請那位公子把剛才的曲子奏完。”
“妳們兩個先下去。”
有壹個人喊,就有跟著的,很快這茶樓裏的喊聲就此起彼伏。
那小夥計這次是真的傻了,原來真的可以隨意斷人財路嗎?
“公子,請問出價幾許,妳才能把這曲子奏完?”
有人反應過來,不能白白的讓人家去演奏。
二樓,看起來已經六十來水的老者看向下邊問道:“西流,妳認識這位客人嗎?”
被稱為西流的,正是這茶樓的掌櫃,名為元西流。
他搖了搖頭道:“郭老,沒見過此人,應該是外鄉來的。”
郭老道:“妳著人去問問,能不能請他把曲子奏完,若是聽不得完整的,我這幾日怕是都睡不著了,大半生來,我從沒有聽過如此有意境的曲子,仿若眼前便有金戈鐵馬……”
元西流連忙應了壹聲:“郭老稍後,我親自去。”
掌櫃的連忙下了樓,走到李叱面前,笑呵呵地說道:“這位公子,不知……如何稱呼?”
李叱道:“姓三,壹二三的三,壹百兩二百兩三百兩的三。”
掌櫃的心說這姓雖然奇怪,但妳也沒有必要說的這麽詳細吧,還三百兩的三。
他笑著問道:“三公子,能否告知,剛剛彈奏的曲子,叫什麽名字?”
李叱道:“叫五面埋伏。”
掌櫃的微微壹楞,心說姓的奇怪,曲子名字也奇怪。
壹般說起來,要麽說四面埋伏,要麽說十面埋伏,哪有人說五面埋伏的。
他又冒昧地問道:“公子,樓上有幾位貴客,聽出來公子的曲子只演奏了壹半,實在是心癢難耐,所以讓我過來問問,不知如何才能讓公子把曲子演奏完?”
李叱道:“妳說的是,我剛才彈的那五面埋伏?”
掌櫃的連忙點頭道:“正是,確實冒昧了,如果有什麽條件,公子但說無妨。”
李叱道:“剛才的五面埋伏,不是我吹噓,這世上只有我壹人會的,不只是這首曲子,還有另外壹首曲子,也只有我壹人會的……”
掌櫃的連忙道:“公子大才,請問……”
李叱伸出手:“壹百兩,剛才的曲子。”
掌櫃的回頭看向二樓那邊,郭老點頭。
掌櫃的吩咐人去取了壹百兩銀子過來,放在李叱面前:“還請公子收下。”
李叱道:“不用請,我也收下。”
掌櫃的等著李叱去演奏,李叱卻坐在那喝茶,壹點兒都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掌櫃的忍不住問道:“公子,為何還不去?”
李叱道:“嗯?去什麽?”
掌櫃的道:“剛才那曲子……”
李叱看了看那壹百兩銀子:“這不是謝禮嗎?”
掌櫃的道:“不是不是,是請公子再演奏壹遍。”
李叱伸出手:“壹百兩。”
掌櫃的再次回頭看向二樓,郭老已經臉色稍顯不悅,但還是點了點頭。
掌櫃嘆了口氣,又吩咐人去取了壹百兩銀子來。
李叱拿了銀子,倒也沒有多說什麽,起身到了那邊,坐下來,借了那小姑娘的琵琶,又把剛才彈奏的彈了壹遍,還是到剛才那個地方,戛然而止。
二樓,郭老聽到這,眼睛都瞇了起來,手不由自主的在欄桿上輕輕敲著。
馬上就要到最精彩的地方,像是有什麽情感馬上就要噴薄而發。
突然又停了,那感覺,就好像眼看就那啥了,突然那啥了。
“公子!”
這下郭老急了,在二樓喊道:“為何又停了?”
李叱看向他:“不是說剛才的曲子,再奏壹遍嗎?五面埋伏,就到這裏。”
郭老喊道:“這曲子明顯不完整,怎麽能就此完了呢?絕不可能就這樣完了!”
李叱道:“是不完整,完整的曲子名為十面埋伏。”
不等郭老說話,李叱擡起手:“壹百兩。”
郭老氣的身子都晃了壹下。
不知道為什麽,掌櫃的忽然有壹種若有所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