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決死

　　龜田壹郎掏出抹額系在頭上，又將身上的呢大衣還有呢子軍裝都脫了，上半身就只剩下了壹件白衫衣，這老鬼子的軍容風紀可謂壹絲不茍，壹件衫衣竟洗得雪白，在壹片土黃色的軍裝當中就顯得非常顯眼。
　　這時候還只是三月初，天氣還十分冷，可龜田壹郎卻在寒風中將身板挺得筆直，臉上的表情更是顯得異常的森冷，從龜田壹郎凝重的表情，周圍的鬼子軍官以及士兵全都意識到了他的決死意誌，這是要決死沖鋒了。
　　於是，周圍的中隊長、小隊長、軍曹長甚至軍曹長、軍曹也紛紛脫掉軍裝，脫得上半身只剩下壹件白襯衣，然後壹個個都把軍刀抽出來，坐下來細細擦試壹遍，對於鬼子來說，這是壹種儀式。
　　擦拭完了軍刀，龜田壹郎又把這批鬼子集合了起來。
　　這批鬼子有壹百多人，壹個個都手持著雪亮的軍刀。
　　龜田壹郎舉起軍刀往前方壹引，這壹百多個鬼子便立刻像野獸般嚎叫起來，這與普通鬼子兵有很大的不同，普通鬼子進攻時多是沈默的，這批鬼子卻高聲嚎叫，因為他們的身份不尋常，他們都是武士！
　　……
　　遠處，徐銳通過望遠鏡將這壹幕盡收眼底。
　　“鬼子要拼命了！”徐銳頭也不回的對身後的李海說道，“李海，妳這就帶著三中隊頂上去，把老萬替下來，給我聽好了，不惜壹切代價也要頂住鬼子進攻，哪怕是整個三中隊打完了，也不準許後退壹步！”
　　“是。”李海挺身立正，再敬了記軍禮。
　　徐銳放下望遠鏡，回頭說道：“給我重復壹遍。”
　　李海便大聲應道：“不惜壹切代價也要頂住鬼子的進攻，哪怕是整個三中隊打光了，也不準後退壹步！”
　　徐銳滿意的點了點頭，又道：“去吧。”
　　李海原地轉個身，沖身後的官兵吼道：“三中隊的弟兄們，跟我走！”
　　李海壹聲令下，三中隊的150多老兵便如同決了堤的洪水，洶湧而去。
　　李海帶著三中隊剛剛頂上去，南霸天和黑皮就又找了過來，這兩人是來向徐銳請戰來的，眼看著壹中隊、二中隊都已經在前面打了半天了，現在三中隊也上去了，可他們四中隊和五中隊卻還留在後面看風景，兩人就按捺不住了。
　　黑皮沖徐銳嚷嚷道：“營座，妳也太偏心眼了，咱們五中隊雖說不是暫編七十九師的老部隊，但好歹也是獨立大隊的壹分子，妳不能可著壹中隊、三中隊吃肉，卻連剩湯都不給我們五中隊喝，妳說是吧？”
　　南霸天也氣呼呼道：“大隊長，妳是不是瞧不上我們四中隊？我們四中隊的弟兄雖然都是草莽出身，卻也不是慫包軟蛋，別的我不敢說，但只要您壹聲令下，水裏火裏，我們要是皺壹皺眉頭，就不是爹生娘養的。”
　　徐銳笑道：“怎麽，著急了？等不及了？”
　　說完了不等黑皮和南霸天回答，徐銳的臉馬上又拉下來，冷然道：“等不及那也得給老子等著，讓誰上，不讓誰上，那是我的事，還輪不到妳們說話！去去去，給我回去老實呆著，什麽時候輪到妳們，我自然會讓人通知妳們。”
　　南霸天和黑皮灰溜溜的走了，徐銳再次舉起望遠，看向前方戰場。
　　冷鐵鋒壹直在觀察前方戰況，當下說道：“老徐，小鬼子的這次進攻非比尋常。”
　　“那是壹定的。”徐銳臉上的表情也變凝重起來，沈聲道，“鬼子這是要拼命了，決死沖鋒嘛，自然應該有決死沖鋒的樣。”
　　冷鐵鋒又說道：“我擔心大海頂不住，還是我去。”
　　說完，冷鐵鋒扛著三八大蓋就要往前走，卻讓徐銳拉住了。
　　徐銳伸手拉住冷鐵鋒，搖頭說：“老兵妳別去，妳能幫大海壹次，幫他兩次，還能幫他十次八次？能壹直代替他指揮戰鬥？等將來我們獨立大隊的建制肯定會越來越大，妳肯定是要當團長、旅長的，妳還能壹直當個中隊長？”
　　冷鐵鋒沈默著，手中的三八大蓋卻又放了下來。
　　“要相信李海，他們也在成長！”徐銳又說道。
　　冷鐵鋒沈默著，再次舉起了望遠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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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子的決死沖鋒，並不是像桂軍在羅店爭奪戰中做的那樣，排著隊列、喊著號子，踏著齊步往前沖鋒，那不叫決死沖鋒，那叫送死！
　　決死沖鋒，指的是壹種決心，壹種有我無敵、有敵無我的氣勢。
　　意思就是，在沒有徹底打垮敵人前絕不收兵，壹直到最後壹卒！
　　鬼子的敢死隊不會排著隊列、喊著噸子、踏著齊步往沖前，身為指揮官，龜田壹郎更不會像個敢死隊長傻乎乎的往前沖。
　　距離敵軍的前沿陣地還有五百米，龜田壹郎就停下不走了，然後舉起手中擦得壹塵不染的雪亮的軍刀，仰天長嗥：“撒絲該該，撒絲該該……”
　　壹聲令下，鬼子的重機槍中隊、幾個擲彈筒小組便同時間開火，密集的子彈還有呲呲冒煙的高爆榴彈，便跟下雨似的落到了第三中隊的第壹道防線上，第三中隊的幾挺仿捷克輕機槍頃刻間啞了，將士們縮在戰壕裏，頭都擡不起來。
　　“濤次該，濤次該，濤次該該……”龜田壹郎繼續舉著刀長嚎。
　　不過這次，龜田壹郎壹邊長嚎，壹邊卻高舉著軍刀站起身來，健步如飛往前走。
　　事先組織起來的壹百多個武士便立刻站起身來，高舉著軍刀，嗷嗷叫著往前沖，在這壹百多個武士組成的敢死隊身後，則跟著憲兵隊主力，這次龜田壹郎投入了所有兵力，兩個步兵中隊從中路發動強攻，剩下壹個中隊則包抄側翼。
　　龜田壹郎只留下了通訊隊、炮兵隊還有醫療隊。
　　鬼子的集團沖鋒給前沿陣地的三中隊官兵帶來了沈重的壓力，三中隊官兵放眼望去，只見視野中盡是穿著襯衫，腦門上系著塊白色尿布的鬼子敢死隊員，在鬼子敢死隊的身後，更有大群的鬼子兵在跟進，黑壓壓的，數都數不過來。
　　平時，十幾個鬼子都能夠拉出上百米的散兵線，可是，現在，不到兩百米寬的正面，卻至少擺開了百十個鬼子，敢死隊身後跟進的鬼子也沒有拉開距離，三中隊的官兵就是閉著眼睛似乎都能夠打中鬼子。
　　三中隊的官兵們瘋狂開火，鬼子是壹串串倒下。
　　然而，讓三中隊官兵絕望的是，倒下的鬼子雖然不少，可他們的腳步卻始終沒停下，依然在不依不饒的往前沖，繼續前沖！
　　“濤次該，濤次該，濤次該該……”
　　龜田壹郎高舉軍刀，壹邊大聲咆哮壹邊往前沖。
　　敢死隊穿的是同樣的裝束，用的是同樣的軍刀，而且所有的敢死隊員都在仰天長嚎，這給了龜田壹郎絕佳掩護，對面的三中隊官兵根本就無從分辯哪個是鬼子的指揮官，甚至，三中隊官兵根本就不認為鬼子指揮官會在敢死隊員中。
　　所以直到迫近到五十米內，龜田壹郎仍是毫發無損。
　　三中隊官兵所瞄準射擊的，始終是龜田壹郎還有敢死隊身後的那些個軍曹長、尉官甚至是旗手，直到龜田壹郎率領敢死隊迫到了五十米內，三中隊的官兵感受到了威脅，才終於開始扔出手榴彈，試圖用手榴彈阻止鬼子敢死隊沖鋒。
　　但是到了這個時候，僅憑手榴彈已經不足以阻止小鬼子的進攻了，轉眼之間，龜田壹郎就已經帶著敢死隊迫近到三十米內，雙方將士甚至都能看清楚對方臉上的表情，也感受到了對方身上流露出的烈烈殺機。
　　李海已經打完所有的彈夾，因為來不及壓子彈，便索性將手中的盒子炮壹扔，然後回過頭厲聲大吼道：“機槍呢，把機槍給我！”
　　“沒機槍，排長，機槍全被炸壞了。”
　　沒有機槍，僅憑單發步槍，已經不可能擋住鬼子的沖鋒了。
　　“他娘的，全體，上刺刀！”李海隨手撿起壹桿三八大蓋，又從壹個已經犧牲的老兵腰上拔出刺刀，壹下就卡入卡槽，然後端著刺刀從戰壕站起身。
　　看到李海和三中隊的官兵端著刺刀從戰壕裏壹個個出現，正挺著軍刀往前沖鋒的龜田壹郎便越發興奮的仰天咆哮起來：“濤次該，濤次該，濤次該該……”
　　龜田壹郎有著足夠的自信，只要他的敢死隊踏上了中國人的陣地，這場該死的戰鬥也就應該結束了，這壹次，他絕對不會再給中國軍隊任何壹絲機會，他會壹直咬著他們屁股，壹直把他們驅趕到梅鎮，然後壹舉攻占梅鎮。
　　迎著前方潮水般洶湧而來的鬼子兵潮，李海拎了拎手中三八大蓋，然後回過頭，對著身後壹百多老兵大吼道：“弟兄們，咱們獨立大隊就沒有壹個孬種，鬼子要想從這過，除非從咱們的屍體上踏過去，跟狗日的拼了，殺！”
　　李海話音才剛落，壹百多老兵便跟著咆哮起來。
　　“跟狗日的拼了！”
　　“幹死他們！”
　　“殺光他們！”
　　“沖啊！”
　　“殺呀！”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