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母親的叮囑

　　老婦人抹了把淚，又接著說道：“石頭，妳要當兵，娘不攔妳，可咱們石家已經有了壹個當兵的了，已經對得起國家，對得起領袖了，他們不能把我的小石頭也帶走啊，石頭，妳弟弟也偷跑去參軍了，他還只有十五歲，我的小石頭呀……”
　　說到這，老婦人終於再也忍不住了，撕心裂肺的哭起來。
　　旁邊幾個采編小妹怎麽勸也勸不住，最後都跟著哭起來。
　　最後還是大公報總編張季左出面才終於勸住那個老婦人，張季左說：“老夫人放心，鄙人壹定把貴府的實情如實上報給軍政部，再請求軍政部直接下令，將貴府的二公子找到，送回到老夫人您的身邊。”
　　老婦人聽了這話，才終於止住悲聲。
　　可還是不太放心，老婦人又對著麥克風說：“石頭，萬壹連軍政部也找不回小石頭，妳可壹定要幫娘找到他，然後替娘好好保護好他，石頭，娘就這要求，壹定要找到妳弟弟，壹定要找到妳的弟弟呀，壹定要保護好他……”
　　大公報社用的是唱片錄音機，所以有著容量限制。
　　老婦人還沒說完，壹張唱片就已經用完了，所以只能到此為止。
　　搶在天黑之前，大公報錄制完了後方來信，然後緊急送到中央廣播臺。
　　在這之前，張季左早就已經動用他在政府部門的關系，跟中央廣播臺溝通好，所以大公報社所錄制的後方來信壹經送到，便立刻被安排進行廣播，為了播放這壹段錄音，中央廣播電臺甚至連日常的節目都中斷了。
　　……
　　肥城原駐屯旅團司令部前的廣場上，皖中挺進旅兩千多官兵已經全部到齊了。
　　所有官兵都自發的盤腿坐在廣場上，全都蹺首仰望著司令部大門口那根電線柱上的廣播喇叭，靜靜的等待著廣播的開始。
　　皖中挺進旅的官兵們急切的想要聽到來自於大後方的聲音。
　　尤其是他們已經聽說了，還會有兩個母親在廣播裏邊說話，他們急切的想要知道，自己會不會成為兩個幸運兒之壹？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這些大頭兵或許不識幾個字，但是對家書的珍視程度卻絕對不會比文化人少。
　　壹陣刺耳的噪音過後，廣播正式開始。
　　“中央廣播電臺，中央廣播電臺，現在特別插播大公報社所錄制的抗戰特別節目，後方來信，昨天，全國各地同胞收聽了大梅山廣播臺的戰地留聲節目之後，反響極其熱烈，其中更有許多同胞有話想要對前線的將士們說。”
　　“由於設備有限，而想要跟前線將士寄語的人又實在太多，所以，我們選擇了最有代表性的幾個人，現在讓我們聽聽第壹位後方同胞的寄語，首先介紹壹下，這是壹位來自武漢大學的大學生，他叫做宋文。”
　　女播音員的聲音弱下去，緊接著響起的卻是個清朗的男聲。
　　“請妳轉告前線的將士，讓他們無論如何悠著點，千萬別把小鬼子都殺光了，不然，等我參了軍上了前線，可就沒有鬼子殺了，那該多無聊，多無趣？”
　　聽到這個聲音，現場兩千多官兵頃刻間哄笑起來，這個學生仔還真狂妄。
　　“宋文？”徐銳心下默默念了兩聲，也記住了這個特別的名字，因為他的名字只比另壹個國民政府大員少了壹個字，不過需要特別說明的是，他的名字雖然比那個政府大員的名字少了壹個字，卻多出了壹根錚錚的鐵骨。
　　片刻後，女播音員聲音再壹次響起。
　　“皖中挺進旅暨大梅山獨立團的將士們，現在再聽聽第二位同胞的寄語，需要特別說明的是，這是壹位僅只有六歲的小朋友，那麽，這位六歲的小朋友又有什麽話，想要跟前線的國民軍叔叔們說呢？來讓我們聽壹聽。”
　　女播音員的聲音中斷，緊接著響起壹個稚嫩的童聲。
　　“前線的國民軍叔叔，妳們放心，我正在練習槍法，爸爸給我做了把小木槍，我天天都跑在後院練習瞄準，我爸爸跟我說了，等我槍法練好了，我也就長大了，然後我就會跟妳們壹起上戰場打鬼子，把日本鬼子打跑！”
　　現場的兩千多官兵便再次哄笑起來。
　　第三個寄語的是個女大學生，她說：“我不知道妳是誰，我也不知道妳叫什麽名字，但是我看見妳了，那天在武漢北站，我親眼看到妳在悄悄流淚，我不知道妳因為什麽而哭，也許是因為舍不得妳的家鄉，也許是因為舍不得妳的母親……”
　　“我只知道妳是第58師的，妳是從武漢北站踏上的前線。”
　　“當時我正好下火車，妳正好上車，我們擦肩而過，我註意到了妳，可是妳，卻根本就沒有註意到我，好吧其實，我就只想跟妳說，看到妳在那流淚，我的心都快碎了，也正是從那壹刻起，妳的樣子就已經深深印在我心裏。”
　　“餵，58師的那個兵，我想我已經愛上妳了！”
　　“如果妳能活著回來，如果我們有幸再見面，我壹定會嫁給妳，而且我相信，妳壹定不會後悔的，我長得可漂亮，而且還做得壹手好菜，我會讓妳成為最最幸福的男人，我會替妳生好多好多的孩子，女孩都跟我壹樣漂亮，男孩都跟妳壹樣的強壯。”
　　女播音員的聲音再次響起：“58師的這個兵，妳真是個幸運兒，不過皖中挺進旅還有大梅山獨立團的將士們也別灰心，妳們不在武漢所以不知道，我們可是親眼看到了，武漢有許多年輕漂亮的女大學生等著嫁給妳們，當然，妳們得首先打敗鬼子。”
　　聽到這裏，徐銳忍不住就要拍案叫絕了，這段後方來信的編排絕對是個高手。
　　這幾段後方寄語看似隨意，實則別有深意，先是通過壹個年輕大學生的豪言以及壹個稚子的童言無忌激發起前線將士的勇氣，緊接著，就通過壹個女大學生的深情告白，激發起前線將士對美好婚姻生活的憧憬。
　　身為男人，哪個不希望娶個漂亮媳婦，哪個不希望成壹個家呢？
　　但是現在妳已經身在戰場，四周全是鬼子，要想娶上漂亮媳婦，要想成個家，妳首先就得要活著回去，要想活著回去，妳就得打勝仗，打敗城外的小鬼子！壹個女學生，壹段深情告白，壹下就激起了前線將士的強烈的求生欲！
　　現在，甚至連徐銳都有些期待後面的寄語。
　　當前線將士的勇氣被激發，求生的欲望被激發出來後，接下來就該打親情牌，讓他們為了守護親人、守護母親而戰了！
　　果然，緊接著響起來的是壹個蒼老的女聲。
　　而且，還是聲嘶力竭的哭泣聲：“六斤啊，六斤啊，娘想妳啊，娘想妳，妳啥時候才能夠回來啊，妳啥時候回家來呀……”
　　“娘！”聽到這聲，六斤渾身的汗毛壹下就倒豎起來，人也霍然站起來。
　　“六斤啊，娘是真舍不得妳上戰場哪，可是政府說了，要是妳不上，他們也不上，咱們這個國家就要亡了呀，那些小日本就要打到武漢來禍害鄉親們哪，所以，娘也只能狠心送妳走了，妳也別怨娘狠。”
　　“娘，我不怨妳。”六斤頃刻嚎啕大哭，後面的話就再沒有聽進去。
　　六斤哭了個稀裏嘩啦，最後連他娘又跟他說了些什麽都沒有聽清楚。
　　廣播停頓了壹下，緊接著響起的卻是另外壹個母親的聲音：“石頭？”
　　聽到這壹聲呼喚，原本面無表情低著腦袋抽煙的石頭便立刻擡起頭，眸子裏流露出懾人的精光來，死死的盯著電線桿上的廣播喇叭。
　　令石頭魂牽夢縈的那個聲音再次響起：“石頭，六年前妳執意要當兵，娘沒攔妳，娘也是覺得，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有所作為，不能壹輩子老死戶下，但是妳知道嗎，這些年娘是怎麽熬過來的嗎？每次聽說妳們88師開拔，娘是整宿整宿睡不著哪。”
　　到了這壹刻，石頭終於確定無疑，這就是他娘，真是他闊別六年的老母親。
　　不過石頭並沒有像六斤那樣激動，更沒有像六斤那樣嚎啕大哭，甚至連臉上的神色都毫無變化，只有離他最近的幾個新兵蛋子才能夠發現，他們排長的雙手已經握緊成拳頭，而且還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
　　不過，這並不妨礙附近的官兵將目光投向石頭。
　　因為整個皖中挺進旅，就只有壹個排長叫石頭。
　　徐銳也向石頭投去了訝異的壹瞥，從石頭母親的談吐就能知道，是大戶人家出身，徐銳還真是沒有想到，在88師殘兵中居然還有大戶人家出身的公子哥，不過話又說回來，在這個年代投身革命的大多都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公子哥。
　　石頭母親的聲音再次響起：“石頭，妳要當兵，娘不攔妳，可咱們石家已經有了壹個當兵的了，已經對得起國家對得起領袖了，他們不能把我的小石頭也帶走啊，石頭，妳弟弟也參軍了，他還只有十五歲，才十五歲呀，我的小石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