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孫猴子翻不出五指山

　　在漳州歸順的土蠻，將隴如蠻的情況交代的清清楚楚。
　　是以陸寧對這部土蠻，有了壹個總體的了解。
　　前唐時期，隴如蠻生活在邕州也就是廣西南寧隴如壹地，並被唐設為羈縻州，也就是土蠻自治州府，儂巴音家族，就是世襲的羈縻州刺史。
　　到這五代十國，嶺南二道，也就是廣東廣西，都被南漢占據，漢主撤銷大量羈縻州，將土蠻分而治之，隴如蠻被遷來潮州，定居在潮州和漳州交界的山林貧瘠之地，從壹定程度，也是南漢防止南唐侵襲的第壹線，這些土蠻，便是來做緩沖甚至做炮灰的。
　　雖然羈縻州被削，但對隴如蠻內部統治來說沒什麽變化，儂巴音家族還是世襲的族長，不過儂巴音本身，卻是懦弱無比，幸好娶妻米珠，彪悍無敵，所以，隴如部內各小部落保持了穩定。
　　不過顯然米珠被留氏兄弟派出的使者收買，所以來襲擊漳州，結果被擊潰，許多土蠻被俘，而米珠所帶領的，自然是本部土蠻居多。
　　加之米珠又被俘，儂巴音自然就壓不住各個小部落，他想從各個小部落籌集贖金，幹脆，壹些小部落聯合起來就反了。
　　看著哭得泣不成聲的儂巴音，陸寧有些無奈，真不知道米珠那種彪悍婆娘怎麽會相中他的，不過，想來米珠是顏值控？這儂巴音，膚色比較白，長得尚算……清秀，在土蠻中算是美男子了，所以，才打動了米珠的彪悍芳……心？
　　“神公啊，求神公收留，將我和妻囚在壹起，沒有她，小的生不如死啊！”儂巴音哭著，嘭嘭的磕頭。
　　陸寧無語的看著他，本來琢磨，米珠的贖金雖然自己是獅子大張嘴，但總以為還能撈些好處，將這蠻部不說榨幹，也要其大出血，可現在看，要賠本，養著米珠和那些俘兵，每天開銷都是錢，尤其是米珠，頓頓有酒有肉。
　　初始給米珠用刑，米珠卻硬抗刑罰，這令自己有些佩服她，又覺得，要不要她口供其實無所謂，在漳州的輿論戰，就說這些土蠻是留家勾結來的，誰還非要看土蠻口供？爾後，事態也是這麽發展的。
　　鑒於米珠真可稱得上是女中豪傑，自己也命令女牢不許虧待她，要酒給酒，要肉給肉，卻不想，眼看本錢要收不回來。
　　那悍婦，飯量酒量可都不小，眼看都要被養的白白胖胖了。
　　看著這哭哭啼啼的儂巴音，陸寧頓時壹肚子氣，恨不得壹腳踢飛他。
　　“神公，神公啊！我要見我之妻……”儂巴音哭泣不停。
　　陸寧蹙眉，“好，我就帶妳去見她！”
　　……
　　半個多時辰後，陸寧和儂巴音都到了泉州女牢，米珠這個重犯，陸寧來泉州後，自也命將她押解而來，免得出什麽變故被她逃掉。
　　儂巴音進了牢房，看到鐵牢中的米珠，就更是號啕大哭，陸寧實在受不住，便退出去在外面等。
　　等裏面哭聲止歇，陸寧示意大蜜桃和小蜜桃，將米珠帶出來。
　　米珠個頭比大蜜桃和小蜜桃矮上半頭，但墩粗胖，看起來就極為孔武有力。
　　那日被擒，她被馬拖行，衣裳早碎成了布條，現今穿著囚服，不過她看起來也不在乎這些，這段時間看起來她身上傷也好了，吃肉喝酒，氣色旺盛，不過她手上腳上，都銬著粗粗鐵鏈，行動有些不便。
　　儂巴音可憐巴巴跟在她身旁，妥妥的居家小男人。
　　“米珠，妳率部襲漳州，可知道何罪？本以為，本公法外開恩，給妳贖刑的機會，現在看，卻也不必了！”揮揮手，“把這儂巴音先拉下去砍了！”
　　儂巴音立時臉色巨變，米珠那桀驁不馴的神色也為之壹變，怒道：“來搶掠漳州，是我的主意，儂巴音並不知情，要殺要剮，妳沖我來！”最近這段時間，中原話的水平提高了不少。
　　陸寧壹臉冷笑，早有典衛去拽了儂巴音就向外走。
　　“且慢！東海公，且慢……”米珠壹時慌亂起來，那儂巴音，已經哭嚎著，被拖在地上，眼看被拖出監牢大院。
　　“東海公，三十萬貫，我，我有辦法！”米珠慌亂中，禁不住大喊。
　　“哦？”陸寧做個手勢，那邊典衛停下腳步不動。
　　“如果東海公肯放我回隴如部，我平定叛亂，再籌贖金給東海公！”，米珠大聲說。
　　陸寧微微壹笑，“好啊，那就儂巴音留在此，妳若籌不來三十萬貫贖金，他就替妳掉腦袋，可好？”
　　儂巴音臉色大變，米珠也是壹滯。
　　陸寧冷笑道：“小小蠻婦，也變得這般奸滑，妳闔族不過區區七千余口，便是全賣做奴，又值幾個錢？”
　　土蠻，在口馬市確實是最卑賤的奴婢。
　　陸寧揮揮手，立時典衛又拉著儂巴音向外行，陸寧更冷笑：“最煩奸詐之輩，壹會兒我就讓妳親眼看，我怎麽千刀萬剮妳這個小白臉！”
　　儂巴音立時殺豬般慘嚎起來。
　　米珠臉如土色，失聲道：“東海公，若妳饒他性命，米珠願意領全族，為妳部曲，以後世世代代，都是妳的部曲，我和部下子民願發下土神血誓！永不反叛！總能，抵得上三十萬貫吧？！”
　　“哦？”陸寧卻沒想到米珠會發誓帶領全族成為自己私奴，實則不說蔓延下去幾代，便是這七千多口壹輩子給自己創造的各種價值，自然是抵得上三十萬貫的。
　　本來用儂巴音逼迫米珠，陸寧是想看看這悍婦，能用什麽條件救贖她的愛人，卻沒想到，米珠會提出這麽壹個優厚無比的條件，這米珠，真是奔著三十萬貫價碼去的。
　　土神血誓，對隴如蠻來說，是神聖不可侵犯的誓言，若違誓，子子孫孫都不得保全，這米珠便是怎麽彪悍，也不敢用這等誓言開玩笑。
　　米珠對儂巴音，是真愛啊！
　　陸寧心裏壹哂，看著米珠，微微頷首：“如此倒也可行，不過，妳確定能兵不血刃的平定叛亂？如果妳帶隊火拼，惡戰之下，妳族人口又會減少，那可不妥當！”
　　米珠就有些無語，這東海公是什麽人啊？角色轉換太快了吧？這就真的將自己全族當奴隸了，把他自己代入了自己部族主人的角色？擔心自己部族火拼，損傷人口？
　　“這樣吧，我跟妳走上壹遭！而且啊，既然妳們都是我的部曲，以後不必向漢國納糧，我也要寫封公文送去潮州，妳們所居土地，算我暫借，等有了安置妳們之所，我再遷徙妳們。”
　　米珠看著這腦洞不知道怎麽形成的東海公，更是無語，聽他親軍典衛偶爾言談，各個對他敬若神明，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不過，想想這東海公親軍那戰陣之威，米珠心中兀自心有余悸。
　　聽祖輩們相傳，唐人精銳天下無敵，唐軍征討之號，在祖輩們幼年時，卻是噩夢壹般的存在。
　　但米珠對現今四分五裂的唐人根本就不大看得上，唐人，也不過是人多勢眾罷了，若自己部族有唐人三分之壹人口，早就席卷天下。
　　可是，漳州壹戰，令米珠想起了祖爺爺在她幼時給她講述唐人時臉上深深的敬畏。
　　自己帶的都是族中勇士，可是，遇到東海公的部下，簡直就是紙糊的壹般，脆弱的根本不堪壹擊，東海公親軍沒有傷及壹兵壹卒，就將自己部眾殺的落花流水。
　　倒，倒像是自己和族中小孩子玩戰爭遊戲，自己便是逗弄他們玩，但稍壹不慎，就弄疼弄哭他們。
　　面對這東海公的親軍，自己領闔族勇士，就是小孩子面對大人壹般無力。
　　“給她松綁！”陸寧揮揮手。
　　大小蜜桃，手中細劍壹上壹下，立時米珠的手鏈腳鏈，應聲而斷，嘩啦啦落地。
　　米珠便是壹呆，這，就是傳聞中中原削鐵如泥的寶劍麽？
　　陸寧卻是瞪了大小蜜桃壹眼，和彪悍勇卒比起來，兩人力氣太小，真對敵只能出奇制勝，自己用心給兩人打造的長劍，確實鋒利無比，也教過她們怎麽用寸勁斷鐵，但總這麽玩哪行？不卷刃啊？
　　大小蜜桃都吐吐小舌頭，不敢看陸寧。
　　米珠揉著手腕，心下卻是暗喜，這東海公果然腦子有毛病，竟然在沒逼著自己發土神血誓下就去了自己束縛。
　　不過，他這兩個美婢手中利劍實在鋒銳無匹，怕就是被稍微劃中也會受重創。
　　好，好，突然見東海公兩個美婢各自轉頭看別處，好似是東海公正瞪她們，都嚇壞了，眼角余光都不敢碰觸東海公目光。
　　好機會！
　　米珠突然，獵豹壹般就撲向陸寧，雙手成鉗狀，想了無數個變化，東海公如何躲，自己如何變招，壹定要壹擊之下，就抓住他咽喉要害。
　　但不想，卻見那東海公目光望過來，根本沒有馬上嚇得後退，卻是眼中有些笑意的樣子，就好像，自己很搞笑。
　　小白臉！妳以為，老娘和妳鬧呢？！米珠氣得要吐血，雙手已經到了東海公咽喉，就要用力抓住，然後，額頭突然便如被巨錘狠狠砸中，又好像，自己腦袋直直撞到了堅固無比的金剛石上，立時天旋地轉，眼前金星直冒，無數銅鈸在腦子裏狠命的敲。
　　腳下猛地壹歪，壹個趔趄，就仆倒在陸寧腳前。
　　眼簾裏最後的影像，是那東海公，正慢慢收回伸出的食指，含笑看著她。
　　隨後，她便眼前壹黑，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