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意外（上）

　　“嗷嗷嗷”，兩側密林中，突然躥出無數嗷嗷叫的土蠻，而且其中壹些土蠻，竟然身披甲胄。
　　猝不及防下，立時慘叫聲連連，迎親武峨土蠻，紛紛被射倒砍倒。
　　邱掌櫃嚇得抱頭鼠竄，正倉皇間，聽人在身旁喊：“跟著我走！”
　　愕然擡頭，卻見張昭宣背著紅彤彤衣裙蓋著紅蓋頭的新娘子，正從身側而過，他立時下意識就追了上去。
　　身邊慘叫聲連連，他不辨東西，只是追著眼前那壹抹艷紅奔跑，根本沒註意到，要來截殺新娘的土蠻壹個個慘叫摔倒。
　　突然，他就覺得胳膊被大力拉動，立時跑得越發快了，好似腳不沾地壹般，只是壹個勁快速倒腳。
　　那嗷嗷的喊聲和慘叫聲，漸漸被拋到了後面。
　　拉著他的大力突然消失，他嘭的就摔倒在壹堆爛樹葉中，摔了個狗啃泥，隨之，大聲咳嗽起來，喉嚨發甜，要吐血的感覺。
　　林深樹高，此時明月雖當空，但被繁茂枝葉擋住，四周黑漆漆壹片。
　　陸寧將背上李艷娘放下，長劍歸鞘，又壓低聲音道：“都別說話，那些蠻子，有些在後面追咱們，其余的，殺幹凈武峨土蠻，也必然追上來。”
　　李艷娘猛地抓掉頭上紅蓋頭，俏臉微微發白，想說話，被陸寧做手勢阻住。
　　遠方，有兩聲細不可聞的慘叫，然後，完顏小花小小身影出現，她走過來，拎起軟癱在地的邱掌櫃脖領，向密林深處走去。
　　李艷娘看得壹呆，這小書童、小跟班，怎麽感覺很詭異？
　　完顏小花雖然是女衛副總管，總領陸寧身邊二百女衛，但平素很少出現在帳篷附近，李艷娘卻是沒見過她。
　　又過了會兒，完顏小花回來，微微躬身：“主父，那蠻子招了，他們來自峰州，是峰州蠻首矯公罕的部下，就是來抓齊使和齊國新娘的，那矯公罕還派出了大隊，去截殺離開武寧洞來武峨土城成親的阮守捷。”
　　陸寧微微蹙眉。
　　峰州矯公罕，也是十二使君之壹，不過，和其他很多就是酋部首領的使君不同，他是吳氏王朝正式任命的峰州刺史。
　　峰州是前唐都護府下設的州府，在武峨西南二百余裏處，現今安南都護府時期的許多州府都已經廢棄，但峰州比較繁華，客家移民也多，又西拒真臘高棉人侵襲，所以峰州壹直存在，也壹直是安南西北最重要軍鎮。
　　矯公罕這個峰州刺史，作為北部四使君中比較忠於吳氏的使君，本來就和其他三個使君矛盾重重，北部四使君，這矯公罕實力最為雄厚，自然也壹直在尋機會削弱其他使君。
　　現今自然是看，阮守捷要和齊人結盟，怕以後鉗制不了他，這才下決心痛下殺手。
　　顯然阮守捷身邊親信中，早就有被矯公罕收買的內奸，是以阮守捷離開武寧洞來武峨土城成親，不但被矯公罕知曉，還成了矯公罕攻擊阮守捷的良機。
　　來襲的是峰州蠻，莫怪壹些土蠻，還披著甲胄了，畢竟，有點正規軍的影子。
　　陸寧揉揉鼻子，這出戲，好像越來越復雜了。
　　很多事，牽壹發動全身，這是個動態的世界，其發展變化，自己也預料不到。
　　“嘔”，邱掌櫃從密林中連滾帶爬的跑出來，他臉色蒼白的可怕，跪地上幹嘔。
　　剛剛，他自然是被完顏小花抓去當了通譯。
　　被陸寧擊倒用繩索掛在腰間壹路拖來的這個俘虜，被完顏小花實在折磨的不像樣子，血人壹般，邱掌櫃若不是極度驚懼下怕被那可怕的小家夥如法炮制，怕翻譯的中途，就已經嚇暈過去了，反而精神高度緊張駭怕下，竟然真的沒昏過去。
　　其實也是邱掌櫃沒見過這等場面，那俘虜不過四肢被完顏小花都重重用匕首劃過，血流的有點多而已，看在邱掌櫃眼中，就好似那人被扒皮了壹般。
　　陸寧見過完顏小花制伏敵人，因為小丫頭知道自己力氣不夠，殺人倒也罷了，但比如制伏俘虜詢問問題之類，為了保險起見，她便只能令俘虜手腳都失去反抗能力，看起來，就比較殘忍，也往往會令俘虜最後失血過多而死。
　　“聽到動靜，又追過來了！”陸寧微微蹙眉，伸手，完顏小花忙將背上弓弩送上。
　　……
　　黑煙還未散盡，村莊裏，有些血肉模糊的屍體，壹個活人都看不到，很多草屋都已經被燒毀。
　　陸寧站在村口壹棵大樹上，遠遠眺望著武峨土城。
　　壹夜“逃亡”，當然，“逃亡”途中，那些峰州蠻因為分散追擊，也壹股股的幾乎被殺個幹凈。
　　陸寧幾人更抓了俘虜，指明方向，來到了武峨地。
　　安南北部，難得的壹片擁有肥沃土地的平原地帶，只是，好像剛剛遭洗劫，附近村莊，都遭到了破壞。
　　矗立樹梢上，看著數裏外武峨土城方向，陸寧更是蹙眉，隨之，輕輕跳了下來。
　　邱掌櫃失魂落魄的坐在壹旁，既然帶上他，本意做通譯，問完事情，自不能就此丟下，所以，“逃亡”之中，陸寧便多帶了這壹個累贅。
　　靠著大樹坐著，完顏小花用鋒利彎刀慢慢修剪指甲，她倒什麽都不擔心，也不用想接下來該怎麽做，壹切聽主人吩咐就是。
　　李艷娘身上全是泥汙，狼狽無比，此時跌坐在泥土中，全無壹點形象，便是俏臉上，也沾著略顯惡心的黃湯水，昨晚密林中壹個臭水坑，她曾經失足跌了進去。
　　陸寧踱著步，武峨土城此時城門緊閉，城頭掛著密密麻麻的麻幡。
　　安南北部土蠻習俗，只有最大的頭人去世，才會全城（寨）掛滿麻幡。
　　這透露出的信息？
　　首先，武峨城沒被矯公罕攻破；第二，難道阮守捷死了？
　　如果阮守捷死了，武峨土城又沒被矯公罕攻破，倒是天大之喜，安南北部土蠻爆發的沖突，自然使得短時間內南疆得到安寧，廣源土民，也能得到喘息發展的機會。
　　是不是，自己就可以回轉了？畢竟來的時候，計劃的目的不就是為此麽？
　　想想也是好笑，如果自己猜想為真，卻是不費絲毫力氣就成事，世事就是如此陰差陽錯。
　　可是，到了這武峨土城下，卻不進去看看裏面情形？壹來，到底是不是阮守捷真的死了？二來，自己作為齊人送親使交代之余，看壹看，有沒有介入安南北部事務的機會？
　　尤其是，陸寧轉身又看過去，那壹大片壹大片的農田，好像很肥沃的樣子。
　　“小花，我壹會兒帶李艷娘去叫城，妳在此等，我回轉的話且不說，我若被獲準進城，妳便速回廣源寨、萬承鎮，調動先鋒、泉漳、新銳壹營、新銳二營四營火速來此，巨劍營和新銳三營隨後。”
　　巨劍營都是重甲步兵，行軍緩慢，是以先調四營兩千軍馬，急行軍而來，巨劍營則在新銳三營陪伴下，晚幾天到就可。
　　派出壹個新銳營和巨劍營同行，是因為巨劍營兵種單壹，如果單獨行動，遇到土蠻偷襲怕吃大虧，尤其是行軍不批甲胄的情況下。
　　雖然現在北部蠻部怕各個自顧不暇，加之齊軍行動又沒有征兆，遇到偷襲的可能性很小，但能謹慎，就盡量謹慎。
　　很多事，就怕萬壹，歷史上壹些意想不到的慘敗，很多就是因為遇到了萬壹裏的某種情況。
　　那邊，聽陸寧吩咐，完顏小花躬身領命。
　　陸寧走過去拍拍邱掌櫃肩膀，“老邱，如果我能進城，回頭妳也來城下叫門，如果妳要回萬承鎮，就自己走，自求多福。”
　　完顏小花泥鰍壹般，她自己回去倒是無妨，但帶上邱掌櫃這累贅，遇到兇險可不行。
　　邱掌櫃失魂落魄的，根本沒聽到陸寧說什麽，只是雙眼無神的念叨：“完了，全完了……”可不是嘛，貨物全丟失，多年的積蓄不止，還要債臺高築。
　　陸寧又來到李艷娘身邊，“妳再休息會兒？等下，隨我去武峨城下叫門。”
　　不知道是不是被壹路追殺已經麻木的原因，李艷娘好像憋著股狠勁兒，咬著紅唇，猛地站起來，“這就走吧！”
　　陸寧咳嗽壹聲，想想她這壹夜的狼狽，說道：“壹路辛苦妳了，等回到北地，我便放免了妳吧。”
　　李艷娘並不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