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壹章 將領和貴人

　　“再看吧！”耶律善補漫不經心的回應著。
　　此時，這數十騎行過長街，所經之處，立時鴉雀無聲，南人紛紛回避，便是酒樓中食客和酒保的高談闊論也突然低了下來。
　　耶律善補這才點點頭，心下舒服了些，他雖然貴胄家族，自幼就學漢文懂漢語，不似耶律古魯半個漢字不識壹句中原語也聽不懂。但是，對南人，耶律善補極為厭煩，在大草原遊牧漁獵，隨水草而居，只要足夠強大，其他部族牛羊牲畜，妳都可以隨意強奪；這些南人，卻喜歡圈居在城中、村落中，規矩又多的嚇人，造出些辛苦做活的工具，實在是很奇怪的群體，就好像，生來就該被圈禁的奴隸壹般。
　　“噅……”馬匹突然長嘶，慢慢停下。
　　卻是從旁側街巷突然沖出個布衣女童，好像正跟小夥伴嬉鬧，沖到街上，才發現迎面而來的數十名契丹兇神，壹時怔住，動也不敢動。
　　耶律善補眼睛突然壹亮，這女童，生得娟秀，先帝皇後身邊，那婢女胡都古，卻是留不得的。
　　“帶她走！”耶律善補揮了揮手。
　　立時壹名騎手縱馬向前，手壹撈，便在那女童駭怕的拼命叫喊聲中將她橫在馬前。
　　耶律善補正要前行，街巷中，匆匆跑出壹名婦女，顯然是女童母親，跪在眾人馬前，哭喊請放過她女兒。
　　耶律古魯聽不懂她哭哭啼啼做什麽，心下不耐，策馬從她身邊而過，彎刀寒光壹閃，婦女慘呼壹聲，倒在了血泊中，卻尚未斃命，抽搐著低聲呻吟。
　　酒樓店鋪，嚇得紛紛關門閉窗，從窗口，有很多憤怒的眼睛，但都敢怒不敢言。
　　耶律善補唿哨壹聲，契丹眾兇猛地提速，從那婦女身上踐踏而過。
　　那契丹騎兵馬上的女童，哭泣著，遠遠看著血泊中的母親，哭聲越來越遠。
　　良久之後，才有人含著淚，來給婦女收屍。
　　……
　　雲州北城壹個幽靜的小院。
　　耶律善補領著那癡呆呆的女童進來時，身上的戾氣早已經不見。
　　“皇後，我為妳帶來壹名侍女。”
　　耶律善補甚至站在廳堂下首，沒有旁人，他竟然口稱“皇後。”
　　他低頭垂目，眼中瞥到的，是白綾袍下，壹雙雪白絨毛鑲嵌紅寶石的長靴，精美小巧，鑲著寶石又顯華貴艷麗，令他的心，更是顫呀顫的，甚至聲音，都微微有些發顫。
　　南國盛夏，雲州現今正炎熱，蕭皇後卻穿雪白絨袍戴雪白絨帶，令耶律善補有些想念家鄉。
　　“大將軍有心了！”皇後聲音嬌嫩，卻隱隱有著威嚴，令耶律善補的心猿意馬，漸漸消失不見。
　　“大將軍，我聽聞雁門關漢軍已降齊人？”
　　耶律善補心下壹凜，先帝皇後，被幽禁與此，消息卻這般靈通，想來，便是身邊婢女，善於和院外輪值守軍打交道了。
　　想著，不由瞥了眼站在旁側的那高高大大婢女，胡都古，據說從皇後進宮後便跟在皇後身邊，和皇後的感情親如姐妹。
　　她，必須要死了，只是，要等這剛剛掠來的南人侍女稍微適應幾日再說。
　　皇後要活，自己也要活，那麽，只能殺了胡都古，讓皇後從此隱姓埋名藏在自己深宅中，南人，倒也做了件好事，宅院深深，可以藏嬌，只希望，自己晚壹些，被召回故鄉。
　　“是，漢國已經滅國。”耶律善補胡思亂想著，順口應著。
　　“大將軍，妳速下令，令諸州南軍集結於雲州，若晚了，只怕生變。”
　　耶律善補呆了呆，齊人會不會兵出雁門關，自己也確實有些擔心，但昨天收到上京軍報，天贊皇帝已經令中京留守耶律奚底集部族軍三萬精騎奔赴幽州，若齊人禁商之策不變，便南下給齊人壹個狠狠的教訓。
　　甚至，天贊皇帝有集結大軍南侵的意圖，只是被北相蕭思溫勸住。
　　和先帝不理朝政不同，和太祖、太宗、世祖等也都不同，天贊皇帝不喜南人南制，甚至，都懶得起漢人名字，下的詔書，就用契丹大文，自稱天贊皇帝耶律罨撒葛。
　　是以，就算齊人兵出雁門關，來自中京的鐵騎也足以威懾齊軍不敢輕進，自己也已經傳令各州南軍，嚴加戒備。
　　“皇後認為，齊人必然會兵出雁門關？”耶律善補心裏不太在意，若齊軍兵出雁門關，倒是壹個絕佳的機會，自己領軍牽制，奚底大王精騎到來，必然能重創齊軍，反而南侵的話，南人善於守城，倒不會打得太酣暢淋漓，反而可能受制於敵。
　　雖然對齊軍北侵不太擔心，但能和這仙姬壹般的皇後，多說幾句話總是好的。
　　“齊天子壹直野心勃勃，還沒幾個兵馬呢，就充作無賴，敢來我祖地搶掠馬匹，以通商之名，行無賴之事，兩個月前，他是不是又禁商？不許南人胡人再乘船來和我祖地互市？”
　　“是。”耶律善補低應。
　　“當初齊貨泛濫，我便覺得不妥，那蘇州，更成了王族的斂財地，現今可不遭報應了麽？那齊天子，就是個無賴，經常用無賴之術！可惜先帝，根本不理會這等事，我便見他壹面都難。”
　　說著話，蕭皇後輕輕嘆口氣，那小小嬌吟，更令耶律善補心中抖了抖。
　　“唉，妳聽也好，不聽也罷，我總歸將要說的話說了。新皇不喜南人，用的妳們治南之臣，也都是不喜南人之人，只怕，不是什麽好事……”蕭皇後，沈默了下去。
　　“是，臣告退！”過了會兒，雖然還是舍不得室內先帝皇後散發的那誘人的高貴蘭香香澤，但室內久久靜默無言，耶律善補只能告退。
　　聽得耶律善補腳步聲遠去，胡都古冷哼壹聲，“這家夥，不安好心。”
　　蕭皇後只是沈默，過了會兒，輕輕嘆口氣，“妳帶那孩子去洗把臉用些飯食，都是可憐人……”
　　“好。”胡都古答應壹聲，便去看那癡呆呆孩童。
　　問她什麽，她卻都不吭聲，無奈下，胡都古拉著她胳膊，說：“走，我帶妳去吃東西。”她和主人蕭皇後壹般，漢語說得極為流利。
　　女童不說話，只是搖頭，但被胡都古強拉著，執拗不得，只能跟著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