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五百五十八章 漏洞

　　鹹陽縣，壹名中年男子步履匆匆，走進壹條叫做春水弄的巷子。
　　男子叫做孔源，官任匠作監主薄，他沒有功名，最早是從軍隊文職軍官轉為職官，也正是沒有功名的緣故，這些年孔源壹直徘徊在八品官，難以升職。
　　孔源走到盡頭，敲了敲門，壹個小娘子開了門，她回頭喊道：“夫人，是老爺來了！”
　　緊接著壹個三四歲的孩子跑出來，張開手臂喊道：“爹爹抱！”
　　孔源歡喜壹把抱起兒子，“我的乖兒子，想爹爹了！”
　　從房間裏出來壹個年輕婦人，長得很俏麗，笑逐顏開道：“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還沒有回家！”
　　“那老爺可以在這裏過夜了？”
　　“可以！”
　　年輕婦人大喜，連忙取了些銅錢遞給使女，“去買點酒回來，菜家裏有不用買了，對了，帶小寶壹起去。”
　　看著使女帶著孩子走了，孔源壹把抱起婦人向屋裏走去，“心肝肉兒，可想死我了？”
　　“放開我，她馬上就回來了。”
　　孔源嘿嘿壹笑，“不會的，她懂事的。”
　　兩人在房間裏雲雨壹番，使女果然沒有回來，穿上衣服，孔源將十兩銀子放在桌上，“這是給妳的。”
　　“老爺，這個月給過了。”
　　“拿著吧！這個月廢料多，賺了點。”
　　“老爺，妳說好的名份呢？”
　　孔源的臉壹下子苦了，這個年輕婦人以前是個歌姬，被孔源包養，肚子挺爭氣，才包養壹年就給他生了個兒子。
　　但年輕婦人要名份，做不了妻，妾也行，但孔源沒有納妾資格，三個納妾資格他都不符合，沒有勛官，沒有功名，距離七品官員還有兩級。
　　關鍵是他沒有才幹，能力平平，年年考評都是中或者中上，要想升官，壹個任期內至少要有三年吏部考評是上，上下、上中、上上都可以，就是不能為中，如果考評是下，還要被降職。
　　沒錢捐勛官，也升不了官，更考不上功名，娶妾無望，當然，還有壹個辦法就是把娘子休了，娶新婦，但他妻子的娘家很強勢，他更不敢休妻。
　　婦人見他沒有吭聲，又委屈道：“我有沒有名份倒沒有關系，可小寶四歲了，還是壹個私生子身份，妳就不難過嗎？”
　　婦人這句話戳到孔源的命門上，他嘆口氣道：“我去想想辦法！”
　　他起身向外走去，婦人連忙攔住他，“老爺不在這裏過夜了？”
　　“我去找朋友想想辦法，過兩天再來。”
　　婦人攔不住，只得眼睜睜看著男人走了，心中又懊悔起來，自己不該逼他。
　　……
　　孔源找到了鹹陽縣尉姚開山，姚開山是他的好友，他也挺同情孔源，四十多歲，只有兩個女兒，好不容易才有壹個兒子，偏偏又是壹個私生子，沒有納妾資格。
　　雍朝對納妾資格管理得非常嚴厲，主要是為了鼓勵生育，讓適齡女人有機會多生孩子，天子自己也以身作則，皇宮宮女到了二十歲都要放出去嫁人生子，壹般都是嫁給侍衛。
　　還有壹條比較狠的就是，納妾五年未生育者須改嫁，像周寬的好幾個妾，納了五年了，都沒有生育，不得不給壹筆錢，讓小妾回鄉改嫁。
　　雖然這壹招比較狠，但最後的結果是好的，周寬的幾個妾改嫁後都生了孩子，成為人母。
　　姚開山嘆口氣道：“我給妳提兩個建議，第壹，妳和那婦人寫份協議，她和妳沒有關系，明白嗎？她要找男人，要嫁人都和妳沒有關系，但兒子妳認，妳給的錢都是養兒子的，和她沒有關系。”
　　孔源知道姚開山的意思，養別宅婦是大忌，官員壹旦被查到輕則丟官，重則治罪，商人則會被重罰，要付出兩倍勛官捐錢的慘重代價，普通人罰不了錢，那就要治罪了。
　　隨著人口滋生，將來納妾、養別宅婦嚴規或許會慢慢放松，但至少在十年二十年內，不會放開。
　　孔源沈默片刻，又問道：“第二個建議呢？”
　　“第二個建議是盡快納她為妾，妳妻子允許嗎？”
　　孔源嘆口氣，“如果有了兒子，她應該允許，她以前也答應過，但關鍵是我沒辦法得到納妾資格啊！”
　　“捐勛官應該可以，妳現在是雲騎尉吧！”
　　“我也知道，我現在是雲騎尉，要升兩級才到驍騎尉，到驍騎尉才能納妾，我至少要拿出兩千貫錢，我哪裏拿得出來，就算借錢我也還不起啊！”
　　“不要那麽多，五百貫錢就夠了！”
　　孔源壹楞，“為什麽？”
　　姚開山微微笑道：“捐糧食也可以。”
　　“我知道捐糧食可以，那也要捐五千石糧食，不是壹樣要兩千貫錢嗎？”
　　姚開山笑了笑，“這裏面有個漏洞，剛剛出現的，朝廷還沒有補漏，過幾天可能就沒有了。”
　　“什麽漏洞？”
　　“朝廷剛剛宣布，承認玉米為糧食，但現在玉米的價錢非常低，我剛剛得到消息，玉米只要百文壹石，五百貫錢就可以買五千石玉米，捐給官府，我可以視為糧食。”
　　孔源壹下子看到了希望，五百貫錢就夠，五百貫錢，他家裏有的。
　　姚開山又道：“這個漏洞壹旦被人發現，就會有人利用，朝廷就會堵漏了，所以妳要快，最好就這幾天去買糧食捐給官府。”
　　……
　　從縣衙出來，孔源又憂心忡忡了，雖然他家拿得出五百貫錢，但那是他的妻子的嫁妝，他自己壹文錢沒有，每月俸祿都交給妻子養家，自己的壹點私房錢和外快都用來包養女人和兒子了。
　　孔源職務中有壹件稍有油水的事情，那就是廢酒糟處理，匠作監下面酒坊釀酒後剩下的酒糟都統壹交給他處理，壹般賣給農民餵豬。
　　但匠作監的釀酒工坊比較浪費，剩下的酒糟還有利用價值，有酒商買回去後繼續釀制，還能再釀出壹點存酒，雖然值不了多少錢，但架不住量大，壹般酒商會把壓榨後的酒糟還給他，再給他壹點錢，他再把酒糟賣給農民，走公帳。
　　這樣帳上壹點問題都沒有，他每個月大概能撈到十兩銀子的外快，這幾年他就把這筆外快用來養兒子。
　　果不其然，孔源夜裏向妻子提出要五百貫捐勛官，妻子立刻猜到了他的目的，頓時大怒，將他連人帶被子壹起趕出屋子，他又不敢去找情人，只好在書房裏窩了壹夜。
　　……
　　次日壹早，孔源有點受了風寒，頭腦混混沈沈來到官房，他的官房就在鹹陽，不在京兆匠作監官署，他屬於外派鹹陽的官員。
　　孔源坐在桌前發呆了片刻，他從書櫥裏面取出壹個小冊子，小冊子上密密麻麻寫著他的生意經，他在匠作監主薄位置上做了十年，可以說人脈很深，他可以從官房工坊拿到緊俏貨，比如上等清酒，他可以以每斤八十文的價格買進，轉手賣給各個酒坊，每斤就能賺五十文錢，分給酒坊大管事二十文，他壹天壹百斤就能賺三貫錢。
　　還有藥局出的幾種暢銷藥，比如飛龍保命丹和金創止血膏，這都是民間極受歡迎的藥，可是很難買到，但他可以搞到。
　　可惜他幹這種事情會丟官，他又舍不得自己的官位，所以這些商業人脈只能等以後再說。
　　但現在讓他煩惱的是，他該去哪裏搞五百貫錢？他現在急用。
　　就在這時，茶童跑到門口道：“孔主薄，外面有人找，說是想和妳談談賺錢之道。”
　　孔源嚇了壹跳，斥責茶童道：“別胡說八道，小心把妳開掉了！”
　　孔源連忙起身向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