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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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千三百壹十四章 自己人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6

  天盡頭仿佛有個魔術師,不斷的變出壹支支軍隊來。
  林現呆呆的看著那些源源不斷開來的軍隊,突然漲紅著臉咆哮道:“耶耶不怕!今日,當令楊逆飲恨利州城下!”
  這個打氣的時機選擇的不錯啊!
  使者心中贊許,說道:“國公的大軍隨即就到,堅守半日,剩下的,觀戰罷了。”
  守軍看似輕松了許多。
  但林現知曉,此刻的守軍心神不定,壹邊是背叛大唐的惶然不安,壹邊是對北疆軍的畏懼。
  他雙手撐著城頭,仔細看著。
  噗噗噗!
  北疆軍的步卒不慌不忙的在接近,步伐堅定,仿佛前方就算是刀山火海,依舊無法阻攔他們的前進。
  果然是勁旅啊!
  使者低聲道:“林司馬再無退路。”
  別想著再度投靠李玄,三姓家奴沒人喜歡。
  “老夫知曉。”
  林現環顧左右,說道:“老夫對大唐忠心耿耿。”
  使者面色微變。
  “老夫也想為大唐流盡最後壹滴血。”
  林現的聲音有些沙啞,“可帝王昏聵,以至於天下混亂。如今李泌南逃,丟下了個所謂的監國太子。老夫該效忠誰?效忠那丟棄祖宗江山的李泌?還是效忠那手下只有數百騎的監國太子,衛王?”
  守軍默然。
  顯然,這番話說到了他們的心坎上了。
  “昏君跑了,百姓怎麽辦?利州軍怎麽辦?北面是北疆軍,南面是南疆軍,利州成了四戰之地。”
  “皇帝跑了,老夫不知後續該如何。老夫想過投靠北疆,可老夫的使者去了北疆軍中,李玄倨傲的令老夫率軍投降,讓我等去北疆修路。”
  這個謊言,真是太特麽的好了。
  作為使者,首先必備的素質是不要臉。
  使者也覺得自己不要臉,可此刻和林現比起來,他發現自己的段位還差些意思。
  這人,才是真正的不要臉。
  林現憤怒的道:“我等何辜?我等何辜?”
  ——這天下混亂和咱們有啥關系?
  林現的話成功的令守軍將士生出了被拋棄的無助感來。
  “老夫不忿,正在此時,石國公遣使前來。石國公答應我利州軍不打散,依舊戍守利州。”
  嘖嘖!
  使者摸摸臉頰。
  石忠唐的條件之壹,利州軍盡數打散,分在南疆軍各處。
  “老夫不願低頭,可將士們怎麽辦?”林現眼眶通紅,“石國公誠意滿滿,老夫……願意身負罵名,也要為妳等找到壹條生路。”
  “司馬!”
  壹個將領感動的紅了眼眶。
  “多謝司馬!”
  噗噗噗!
  不斷逼近的腳步聲打斷了城頭的自我感動。
  “止步!”
  巨大的吼聲中,大軍止步。
  步卒陣列壹眼看不到邊,騎兵在各處遊弋,壹部繞過利州城繼續南下,估摸著是去接應王老二。
  ……
  “快!”
  春育在催促著手下。
  “是王老二!”
  王老二帶著遊騎來了,看到春育麾下萬余大軍,王老二喊道:“扯呼!”
  好漢不吃眼前虧,咱們,撤。
  “追!”
  叛軍緊追不舍。
  ……
  城下,步卒們讓開壹條通道。
  李玄策馬緩緩而來。
  “兩日”
  林現對使者說道:“老夫有把握守住兩日。兩日之內若是大軍不到,就別怪老夫翻臉。”
  妳特麽屬狗的!
  使者淡淡的道:“無需兩日,兩個時辰之內,援軍必到。”
  “好。”林現笑道:“如此,老夫今日便消遣李玄壹番。”
  李玄到了城下。
  接下來,該是勸降吧?
  守軍握緊手中的兵器,心想,就算是戰死,也不能去修路。
  北疆軍所謂的修路早就傳遍了北方。那些俘虜每日只能吃七分飽,按照李老板的說法,吃的太飽,人會生出別樣心思來。
  而且,那活是真苦,幹兩年下來,耶娘都不認識了。
  “石逆起兵時,孤,正在北方清剿舍古部余孽。”
  伴隨著李玄的聲音,城頭和城下都安靜了下來。
  “他想說什麽?”使者蹙眉。
  林現冷笑,“不外乎便是自己征伐異族多辛苦。”
  “有人說北遼人已經頹廢了,沒錯,歷次大戰,孤都未曾在北遼軍的身上找到史冊中記載的那等悍勇。但,那只是之前。”
  李玄想到了後續的征戰,想到了赫連通等人。
  “我北疆軍越逼近寧興,北遼人就越是悍勇。當看到那些北遼人不顧生死的沖擊著我軍大陣時,孤知曉,在亡國的威脅之下,就算是螻蟻,也會拼命咬大象幾口。”
  “最後的北遼人迸發出來的武勇,令孤肅然起敬。而舍古人比之北遼人有過之而無不及。舍古人的悍勇,令孤想到了獸類。北疆軍不是與敵人作戰,而是與壹群獸類在廝殺。”
  李玄緩緩說道:“孤說這些,不是標榜我北疆軍勞苦功勞,雖然確實是如此。”
  北疆軍將士昂首挺胸,迎接統帥的贊美。
  李玄眸色平靜,“若孤不顧北方,強行起兵南下,那麽,便能打長安壹個措手不及。可孤不能。長安大軍出動了,屯兵於邢州。大軍在側,孤依舊壹意孤行,征伐北方異族。定然有人想說,孤是瘋了。”
  “孤沒瘋。孤的腦子裏就壹個念頭。”李玄指指太陽穴,“我大唐內部關起門來,哪怕把人腦子打成狗腦子,那也是我大唐內部的事兒。”
  “陳國末年,異族爭先恐後沖進中原乘火打劫的那壹幕,孤,不想看到。故而,孤冒險壹擊,滅北遼,滅舍古人……”
  “陳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在此之前,得先把周邊異族清理了。”
  “可李泌在做什麽?他依舊在歌舞升平,把天下當做是自己的棋盤,把眾生當做是自己的棋子。梁靖雖然不學無術,但他乃是惡少出身,對危機有著天然的敏銳。他察覺到了石忠唐的不妥,他在大聲疾呼,可換來的是什麽?是嘲笑,是叱責。”
  “南疆果然謀反了。”
  “若南疆軍乃是由大唐人組成,那麽,此戰,便是內戰。孤,會從容而行。”
  李玄擡頭看著城頭,“可南疆軍中多異族,石忠唐從接手南疆以來,就不動聲色在更換軍中將士。”
  “孤在北方為大唐清剿異族,而在南方,李泌和長安卻縱容出了壹支異族大軍。”
  城頭守軍愕然。
  使者面色鐵青,“打斷他!”
  林現說道:“喊話!”
  可左右的將士卻置若罔聞。
  他們在傾聽。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李玄的聲音堅定,“故而,當聽到黃州被屠時,孤傷心,但卻知曉,這是必然。異族不會把大唐人當做是自己的兄弟,而孤,卻不忍把妳等當做是敵人。”
  李玄指著城頭,“叛軍兩度屠城,激怒了孤。孤發誓南下復仇。如今,利州擋住了孤的大軍,擋住了孤南下復仇的道。
  誰,願為孤開道?
  誰,願與孤同行?”
  使者咆哮:“狗賊,耶耶在此,妳將在利州城下碰個頭破血流。”
  嗆啷!
  李玄拔刀,刀指城頭,“誰,願為孤斬殺叛逆!?”
  使者呵呵壹笑,“妳在癡人說夢,誰敢殺我?”
  “我!”
  身後刀光閃過。
  使者的人頭落地時,依舊帶著愕然之意。
  ……
  城下,赫連榮輕聲道:“殿下壹番話,並未說什麽家國的大道理。他只是說了自己的憤怒,而這個憤怒引發了利州軍將士的共鳴。再沒有比殿下更能打動人心的統帥了。老韓,老夫仿佛看到了殿下率領千軍萬馬沖向南疆的那壹幕,想來,會很是壯觀。”
  “殿下這是動了情。”韓紀說道:“當初聽聞黃州被屠時,殿下把自己關在值房中半日,出來時,神色平靜,可老夫卻看到了殿下眼中的血絲。那壹刻老夫知曉,那些參與屠城的叛軍,不會有好下場。”
  “這是堂堂正正的王者氣象啊!”姜鶴兒贊道。
  城頭,林現和心腹們奮起反抗,有人喊道:“商國公饒不了妳等!”
  將領獰笑道:“我乃校尉張德,這天,是大唐的天,這神靈,是大唐的神靈。城下便是我大唐秦王殿下,石逆若是敢來,耶耶接著!”
  張德喊道:“開城門,迎秦王!”
  城門打開,守軍出城相迎。
  文官們在最前面,跪下請罪。
  李玄下馬走了過去。
  遠方,能看到煙塵滾滾。
  “是敵軍!”
  裴儉說道:“應戰!”
  城頭壹陣嘩然,顯然守軍發現了叛軍的援軍。
  噗噗噗!
  北疆軍的步卒陣列開始向左側移動。
  遠方,春育喊道:“還有機會,快,奪回利州城。”
  他知曉利州城對石忠唐的重要性,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甚至超越了長安城。
  封住北疆軍!
  這是石忠唐最重要的戰略構想。
  現在,守軍顯然還在,城下不知發生了些什麽,但北疆大軍在城外,就說明他們並未掌控利州城。
  趁著北疆軍立足未穩,突襲!
  春育眼珠子發紅,“殺啊!”
  城下,李玄緩緩走到了文官們之前,說道:“孤說過,大唐,依舊是大唐。”
  他起兵的目的從未改變。
  “孤,要討伐的逆賊,其壹李泌父子,其二,便是石忠唐。”
  “起來!”
  文官們起身。
  “文官不怕死,武將不愛財,則任何異族都無法輕視我中原。”
  李玄的話令文官們羞紅了臉。
  他走過去,站在張德身前,伸手,把他扶了起來。
  “殿下!”
  張德垂首,不敢看李玄。
  “妳是勇士,擡起頭來。”
  李玄鼓勵道。
  張德緩緩擡頭。
  李玄幽深的眸子裏多了些欣慰之意,“告訴孤,妳為何不肯降石逆?”
  這時叛軍在趕來,大聲呼喊,令李玄有些不滿,他淡淡的道:“驅逐!”
  身後的張栩回身,指著叛軍,揮手。
  “殿下令,驅逐!”
  裴儉喊道:“驅逐!”
  大隊騎兵出動了。
  他們從利州城左側繞過去,撲向叛軍。
  隨即,步卒開始小跑。
  守軍並未牽制……春育咬牙,“再逼近看看。”
  他看到了源源不斷湧來的北疆軍。
  國公,我辜負了妳!
  春育張嘴就吐出壹口血。
  城下,李玄再度問道:“為何不肯降石逆?”
  張德昂首道:“下官乃堂堂大唐男兒,豈能降了異族?下官若是低頭,死後擔心沒臉去見祖宗。”
  “好男兒!”
  大唐立國數百年,留下的不只是糜爛的局面,還有千千萬萬個面對異族不肯低頭的好男兒……李玄指著叛軍,“可敢為孤驅逐異族?”
  張德漲紅著臉,“敢不從命?!”
  他上馬,招手,“跟著我來。”
  利州軍騎兵集結。
  張德拔刀,沖著李玄致敬,“為了殿下!”
  “為了殿下!”
  利州軍歡呼著,沖向了叛軍。
  李玄微笑著。
  妳的招降成功了,但,當孤出現時,這壹切都成了水中花,井中月。孤壹句話,利州將士奮勇爭先。
  李玄看著長安城方向,“孤,只是想用利州來告訴妳。李泌逃了,可大唐正朔依舊。大唐正朔在此,在孤這裏!孤在,大唐,就不滅!”
  利州軍的加入令春育絕望了,他喊道:“撤!撤!”
  “萬勝!”
  利州軍和北疆軍合兵壹處,展開了追殺。
  城頭,守軍開始歡呼,“殿下千歲!”
  聲音傳到了城中。
  “是秦王殿下來了。”
  “好哦!”
  “好什麽?”
  “殿下是自己人呢!石逆卻是異族!”
  是啊!
  百姓興許無知,但他們至少知曉壹件事。
  多年來祖輩傳下來的無數道理中,其中壹條,令人警醒。
  ——非吾族類,其心必異!
  異族人,不可信!
  而秦王,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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