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七章 黎明前的黑暗

　　營帳中的笑聲如雷般的響起，本來看張昭在這，大家都還有些拘束，可這花布小娘子來了這麽壹出，眾人頓時什麽也不管了，好些個笑得捶胸頓足的。
　　張昭哭笑不得的看著黑著臉在罵人的老張忠，也慢慢有些懂了。
　　這個叫花布的回鶻小娘子精著呢，她這麽瘦弱的身材，要是嫁給馬鷂子這樣的壯漢，就算過兩年成親，那也經不起這種狗熊般男人折騰的。
　　而且戰陣上的武士，哪有幾個好脾氣的？跟著馬鷂子這種殺人不眨眼的粗坯，不知道要挨多少打。
　　但老張忠就不同了，他不用上戰場，看起來也挺斯文，人年紀大了，娶個小他幾十歲的小嬌娘也肯定知道疼惜。
　　身體差了壹些那就更好了，肯定沒馬鷂子、頓珠這種壯漢那麽能折騰。
　　最關鍵的是，這個時代的人普遍壽命比較短，三十幾歲就能稱老夫，壹般人也就活個五十多，也就是說，在此時的人看來，張忠也就還能活個十來年。
　　而花布才十三歲，伺候張忠十來年，把張忠送走了她也就二十幾歲，得了張忠的田地金銀，還有足夠的歲月可以找個自己中意的，多好！
　　“哈哈哈！好！妳這小娘果然不簡單，這事某做主了，完成任務後，某就把妳許給張忠！”想明白原委後，張昭也笑出眼淚來了。
　　“二郎君！萬萬使不得！萬萬使不得！仆這把年歲了還成什麽親？仆要跟在二郎君身邊。”
　　張忠壹聽張昭也跟著起哄，頓時壹臉焦急的從張昭身後跑到前面來了。
　　不過嘛！張昭從張忠的話語中，聽出了濃濃的言不由衷感，他笑著擺了擺手。
　　“忠翁護佑了某二十年了，某也壹直把忠翁當某的親人對待，本來早就有為妳謀壹房親事的打算，現在不正好嘛！
　　我看著花布小娘雖然是回鶻人，但模樣頗類中土人士，潑辣又伶俐，瘦壹點養兩年就好了。
　　而且這可是她自己選的，可不是某非要行那二八佳人五十郎的事，此事就這麽定了！”
　　“這……哎呀！這……這不好啊！我都能當他阿公了！請二郎君收回成命！”
　　張忠壹副手足無措的樣子，說是拒絕吧，好像也沒那麽堅決，張昭幹脆不管他了，轉而看向了最後壹個孩童。
　　“黑狗兒，妳會說漢話嗎？可還有家人在？”
　　張昭剛才壹直用回鶻話在跟他們說話，但看這黑狗兒的樣子很像是漢家孩童，是以用漢話問了壹遍。
　　黑狗兒擡起來，有些迷茫的搖了搖頭，看樣子應該是不懂漢話，張昭只能用回鶻話又問了壹遍。
　　“回伯克老爺，黑狗兒的爹早就沒了，娘十幾天前死在了壕溝裏面，是後營的人幫著安葬的。”
　　黑狗兒的臉，突然變得很悲傷，眼眶裏似乎有淚珠在打轉，不知道是想起了他爹還是他剛死的娘，張昭摸了摸鼻子，這他媽的亂世，連個家庭完整的人都少！
　　“什麽他媽的爹早就沒了？妳哪來的爹？帶妳出城那個是妳娘？妳再他媽敢在老爺面前亂說，老子把妳牙給打掉！”
　　張昭還在傷感呢，李七郎壹個巴掌就扇到了黑狗兒的腦袋上，打的黑狗兒壹抖。
　　嗯？張昭這時候再朝這小子看去，臉上哪還有半分悲傷，淚珠也不見了蹤跡，只有摸著腦袋壹臉討好的訕笑。
　　“二郎君，妳別聽這小子瞎扯，他娘是個半掩門做皮肉生意的，估計他娘都不知道他爹是誰，他能知道？帶他出城的也不是他真娘，他娘死好幾年了！”扇完黑狗兒，李七郎趕緊對張昭解釋道。
　　張昭臉頰抽了抽，這小王八蛋，八九歲的小孩子，演技就已經出神入化了，面對著他這樣掌握他生死的人還敢撒謊，膽子可夠大的。
　　把手壹揮，蠻熊就走過去，直接把黑狗兒給拎到了半空中，黑狗兒這才顯現出了幾分害怕的神情。
　　“小子，敢在老子面前撒謊，妳的賞賜沒了，而且某告訴妳，最好給我把任務完成好，完成任務了，老爺就給妳個活命的機會，完不成任務，哼哼！”
　　張昭邊說邊還冷笑了幾聲，剛才黃羊兒和花布只看到了他和藹的壹面，正想著怎麽給他們點壓力呢，這黑狗兒就送上門來了。
　　小小年紀膽子倒是不小，說起謊來面不改色心不跳，若是能正規教導幾年，以後或許也能成個人才。
　　“二郎君！史崇敏來報！條石之間的泥土和碎石已經清理完畢，某親自測算了壹番，地道確已挖到西邊城墻底部，就等把神火雷運進去了！”
　　帳外傳來了武原兒的聲音，張昭霍然起身，決定成敗的時刻到了。
　　……
　　疏勒城外，星星點點的火光在燃燒，每壹處火堆就代表了圍困疏勒城於闐大軍的壹個團。
　　劈裏啪啦的聲音傳來，那是喀喇汗人用火油燒毀了自己的吊橋，他們反正用巨石堵住了四門，吊橋要不要問題就不大了，留著反倒說不定會被於闐人利用，還不如燒了的好。
　　寂靜的夜晚，低低地，如同野狼般的哭訴呻吟聲響起，這是城下受傷還未死去士兵發出的。
　　有於闐人也有喀喇汗人，不過雙方都沒有去把自己的人搶回去的意思，這裏處於雙方箭矢都能夠得著的地方，搶人的風險極大。
　　與時斷時續響起的呻吟和星星點點火堆比起來，更多的則是城下被毀壞的攻城器具，連用來觀察的巢車，都有壹架碎了滿地，這是被投石機砸中的。
　　前年喀喇汗國才在怛羅斯擊敗了波斯薩曼王朝，薩克圖·布格拉汗奪取了大量的波斯式投石機，竟然全部都裝備到了疏勒城。
　　在剛剛李聖天親自指揮發起的猛攻中，這些投石機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它們不但擊毀了於闐軍隊唯壹還能用的壹架巢車，還將於闐軍隊剩余的木幔幾乎全部擊毀。
　　等到明天攻城的時候，於闐軍隊就只能純靠肉體來對抗喀喇汗人的弓箭和投石了。
　　時間已經卯時初刻（五點），疏勒總督府的伊蒂哈德，還是覺得精神非常振奮，他壹點睡意都沒有。
　　今天的守城戰進行的非常順利，於闐金國的攻城器械幾乎都被消耗完畢。
　　雖然前些天出城作戰損失不小，但伊蒂哈德知道，沒了攻城器械的於闐人，已經沒法攻下疏勒了。
　　“感謝那些桃花石的築城工匠！”伊蒂哈德輕聲的贊美了壹句。
　　這疏勒城能如此的堅固，還得多虧壹百年前還占領著此地的桃花石人，他們耗費大量人力物力修建的如此堅固，沒想到最後成了阻擋他們自己人的堡壘。
　　不過隨即伊蒂哈德又搖了搖頭，有些自言自語的。
　　“不！不應該感謝桃花石的工匠，應該感謝我主，這壹切，都是真主的旨意！”
　　……
　　張昭深吸了壹口氣，所有的分金都礦工都已經撤出了地道，兩百多斤用小號棺材樣容器密封好的黑火藥，也已經埋好。
　　現在，就要看這些巨型‘爆竹’的威力了，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因為這兩百多斤黑火藥，就是張昭所有的庫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