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二王反目

　　方錚的心情很不好。
　　回了府的方錚，像只被霜打了的茄子般，蔫不拉嘰的，耷拉著腦袋壹言不發。
　　眾老婆見他這副模樣，不由急了，趕忙上前細問原因。
　　方錚見老婆們對他關懷倍至，心中泛起壹陣暖意。
　　“還是妳們對我好啊！”方錚似有無限感慨，喟嘆道。手中細細的撫摸著鳳姐細膩嫩白，柔若無骨的小手。
　　鳳姐臉壹紅，小心的瞧了長平壹眼，便掙紮著想抽回手去。
　　誰知方錚卻死死抓著她的手不放，絲毫沒理會身旁的長平投向他的憤恨眼神。
　　嘆了壹口氣，方錚感慨道：“妳們說，這世道到底怎麽了？”
　　“夫君何出此言？”眾女面面相覷，齊聲問道。
　　方錚仰頭望天，目光深邃而迷惑，如同智者在思考著人生的至理。
　　“老婆們，妳們的夫君我，今天……唉！今天在街上被人欺負了哇！”方錚壹副委屈萬狀的模樣，語氣沈痛的道。
　　“什麽？”眾女大訝，如今這京城的壹畝三分地裏，居然還有人敢欺負他？誰這麽不要命呀？
　　“誰？誰欺負妳了？老娘給妳討公道去！”長平當場暴走，怒氣沖沖的大喊道：“侍衛！集合！”
　　方錚趕緊壹把攔住她，搖頭委屈道：“算了，算了，人已經跑了，找也找不著了，唉，吃虧是福，吃虧是福呀！我這樣的老實人，本來就經常被人欺負，我都習慣了……”
　　眾女噗嗤壹笑，妳還叫老實人，那全天下的老實人還活不活了？
　　“夫君，到底怎麽回事？”嫣然輕輕的揉著方錚的肩膀，問出幾女關心的問題。
　　壹提起這個，方錚就覺得氣憤。
　　方錚壹副苦大愁深的模樣，嘆氣道：“今天我在街上本來做了壹件好事，幫別人抓住了壹個搶人錢袋的賊，妳們說，這事兒我幹得沒錯吧？”
　　幾女壹齊點頭，看向方錚的眼中充滿了贊許和自豪，自家的夫君雖然油滑膽小，可正義感還是壹點也沒少。
　　方錚仰起頭，表情如同便秘壹般，陷入了痛苦的回憶：“我抓住了賊，當著百姓們的面，義正嚴詞的教訓了他壹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什麽不好做，偏去做賊，做人怎能如此自甘墮落！——妳們說說，我這也沒做錯什麽吧？”
　　“豈止沒錯，夫君做得太對了，我們都以妳為豪！”嫣然高興的不顧眾女的眼神，輕輕在他臉上親了壹下。
　　方錚矜持的笑了笑，仿佛覺得自己的形象忽然高大光輝起來。
　　“後來呢？”眾女明顯被吊起了興趣。
　　“後來我命侍衛將賊綁到衙門，交給了府尹大人，然後又當著百姓們的面，將賊搶來的錢袋還給了那個富商，也就是被搶了的人，還語重心長的告訴他，以後萬事小心，貴重的東西壹定要妥善保管……妳們說說，從頭到尾我哪裏做錯了？”方錚擡眼望著眾老婆，目光充滿了深深的委屈……
　　“沒錯呀。”眾女思前想後，始終沒覺得方錚哪裏做錯了。
　　“後來又怎麽了？到底誰欺負妳了？”長平好奇的問道。
　　方錚壹拍大腿，悲痛道：“再後來，那個富商太不要臉了，居然在壹個沒人的地方打我，還威脅我說要報官，唉！這年頭，好人做不得了！我幫他捉賊，還把錢袋還給了他，他不領情也就罷了，居然還要報官抓我，妳們說，妳們說，我上哪兒說理去？”
　　眾女聞言，頓時同仇敵愾，面帶怒色。
　　“那個富商長什麽樣兒？老娘要封鎖城門，大索全城，壹定要把那沒良心的富商抓起來吊著打！”長平怒不可遏。
　　“唉！算啦，人家早就不見人影兒啦……真夠倒黴的，那人良心難道被狗吃了？恩將仇報，狼心狗肺之徒，我今兒算是親眼見著了，也算是長了壹回見識……”方錚的語氣幽怨得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兒。
　　“夫君，那個富商為何要打妳？”聰穎的嫣然隱隱覺得這事兒有點不對勁。
　　“呃……”方錚嗆咳了幾聲，轉著眼珠子道：“這個……無關緊要，我想說的是，如今這世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妳們說說，難道好人真做不得嗎？這天底下怎麽就那麽多不公平的事呢？”
　　眾女見方錚顧左右而言他，不由皆起了疑心。
　　以她們對方錚的了解，若方錚真被人恩將仇報，還被人打了，以他那睚眥必報的性子，肯定不會善了，封鎖城門，大索全城的事兒真有可能幹得出，為何他眼下卻是壹副息事寧人的態度，甚至……還帶著幾分心虛？
　　眾女都不是那種胸大無腦的笨女人，壹個個聰慧得緊，見方錚神色不對，疑竇頓生。
　　“夫君，那個富商為何要打妳，妳還沒說呢……”長平輕輕捶著方錚的大腿，不輕不重的力道令方錚舒服的閉上了眼睛。
　　“哦，我只是後來找到他，想向他要點兒助人為樂的辛苦費……”舒服中的方錚毫不設防，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
　　“辛苦費？”眾女大愕。
　　方錚睜開眼，莫名其妙的看著驚愕中的老婆們，不由無辜道：“妳們這是什麽反應？我向他要點兒辛苦費難道不應該嗎？”
　　“妳……妳開口問他要多少……辛苦費？”長平幾乎是咬著牙，才從齒縫中迸出最後三個字。
　　方錚壹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壹半啊，江湖規矩，見者有份，更何況還是我幫他討回的錢袋，要他壹半算是給他打了個折扣，優惠大酬賓了，唉，我真是個善良的人……”
　　接著，方錚面色壹垮，顯得很是沮喪，嘆氣道：“妳們說，我要壹半也不算過分吧？世人為什麽不懂感恩呢？人心自私到這種程度，我們的文明什麽時候才能往前跨壹大步啊……”
　　長平打斷了方錚的絮絮叨叨，不敢置信的道：“後……後來呢？”
　　方錚悲痛的仰起臉，壹副受害者的表情望著長平，委委屈屈的道：“後來他不肯給，我覺得他太不講道理了，所以我就動手搶嘍……”
　　“搶……搶？”眾女大愕，壹齊變成結巴。
　　方錚點點頭，沮喪的道：“可惜那家夥不由分說打了我壹拳，然後掉頭就跑，媽的！跑得真快，跟兔子似的，我怎麽攆都攆不上，後來壹想，在大街上這麽跑有點不成體統，只好就此作罷……唉，妳們說說，我上哪兒說理去？這不白忙活了嗎？如今的人都怎麽了？良心讓狗吃了？”
　　“所以說，這件事的因由就是，妳幫那個富商抓賊拿回了錢袋，然後妳要求分他的錢，被他拒絕後，妳便動手搶他，但卻搶不過人家，被人家跑了，所以妳回到家覺得很氣憤？”長平三言兩語便概括了這件事。
　　方錚歪著腦袋想了想，然後肯定的點點頭，深沈的道：“不錯，基本就是這樣。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在思索如今的世道人心，唉，這世道真沒救了，壹個個不知道感恩圖報，以後這樣下去，誰還會出頭做好事幫助他人？拷問人心，人心不古，悲哀啊！”
　　方錚面容蕭瑟頹然，如同受到天大的不公正待遇的弱勢群體壹般，壹個勁兒的自怨自艾。
　　眾女翻著小白眼，皆露出壹副快暈倒的表情，楞在當場，壹時作聲不得。
　　滿室無言，只有方錚壹個人垂頭喪氣的不停嘆息。
　　良久，長平扶著額頭，痛苦的呻吟了壹聲：“天啊……我這是嫁了壹個什麽夫君呀……”
　　眾女戚戚點頭，滿臉認同。到底是正室夫人，道出了眾女的心聲。
　　“悲哀啊！”方錚仍在仰天長嘆，其聲淒然。
……
　　兩天後，朝堂發生了壹件大事。
　　數位言官聯名上奏折，再次奏請皇上廢黜太子，並且改立英王為新儲君。
　　奏折中說，太子資質愚鈍平庸，且由於爭權之事，陷入壹樁命案，更讓人不得不懷疑太子的品行操守能否擔當太子重任。而英王雖是諸皇子中年紀最幼者，但是他德行無虧，品格高尚，寬以待人，不失仁義，比太子更適合擔當國之儲君，所以請皇上廢太子而改立新儲君。
　　奏折送上去的當天，宮中就有人傳了出來，於是奏折的內容很快便被滿朝文武知道了。
　　眾人嘩然，而且非常不解，大家都不明白那幾位言官為何要上這麽壹道莫名其妙的奏折。
　　於是大臣們帶著疑惑，分批登那幾位言官的門，拜訪為由，探問原因。
　　誰知那幾位言官仿佛事先約定好了似的，三緘其口，只是微笑搖頭，壹個字都不肯透露。
　　眾人沒得到答案，只好失望告辭。回想那奏折上的內容，盡皆苦思不解。
　　所謂太子愚鈍平庸之類的，當然只是官話，套話，陷入命案確有其事，但這也不足以成為廢黜太子的理由呀！事情都還沒調查清楚呢。而所謂的英王德行無虧，品格高尚等等，更是不知所謂，任誰都知道，英王也陷入了壹件人命官司呢，嶽州舉子葉文江被害，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英王，他還“寬以待人，不失仁義”？這話也太昧良心了吧？
　　幾位言官向皇上遞了這麽壹道奏折，到底是何用意？京城的水本來夠渾了，這道奏折卻來了個火上澆油，如今京城之中，任誰都不知局勢到底會往什麽方向發展了。
　　方錚卻躲在家裏笑破了肚子。
　　這道奏折正是方錚幕後指使，為了這事，他欠下魏承德天大壹個人情，不過他卻覺得物超所值。
　　熱鬧了，京城開始熱鬧了。
　　本來在鬥爭漩渦中心的胖子和他，這下終於可以松壹口氣了。人們的視線已經慢慢轉移，聚焦在太子，壽王和英王身上。
　　而三位爭位的主角，如今已被鬧得焦頭爛額，三人忙著互相攻擊防備，自然也顧不上去收拾根基全無，毫無危險的胖子。
　　自己終於為胖子爭取到了時間，他們鬥個不亦樂乎，而方錚和胖子該做的，就是充實自己的實力。
……
　　英王府內。
　　壽王臉色鐵青的瞪著英王，寬闊的胸膛不停的起伏，看似在強壓怒氣。
　　英王壹臉無辜，急得滿臉通紅的解釋：“皇兄，那道奏折真的不關我事，我的心跡早已向妳表明，我對太子之位真的毫無興趣，真不知道那幾個言官為何要推舉我為太子，皇兄，妳要相信我。”
　　壽王冷笑道：“哼！相信，我當然相信，這幾年來，我對妳的信任還不夠嗎？皇弟，妳真不錯啊，不聲不響的，就在我背後捅了壹刀，這幾年來，妳隱藏得挺深啊，怎麽？如今京中風起雲湧，妳也坐不住了？急著跳出來想爭壹爭？”
　　“皇兄，要怎麽說妳才肯相信？這樣吧，我這就去向父皇請旨，明日我便離開京城，回藩地去，這妳總相信了吧？”
　　壽王接著冷笑道：“妳還在欺我！身為皇子，涉嫌殺害舉子葉文江，此事鬧得沸沸揚揚，父皇為了給天下士子壹個交代，怎會放妳離開京城？”
　　英王無奈道：“皇兄，妳我兄弟自小相厚，難道妳還不信我的為人？以我的性子，若有意太子之位，豈有那本事隱忍至今？”
　　壽王哼道：“帝王之家，親兄弟之間捅刀子的，從古至今，比比皆是，事到如今，妳跟我說什麽兄弟之情？至於妳的性子，我倒是壹直看走眼了，妳隱藏得很深啊，每日聲色犬馬間，暗中培植勢力於不知不覺，為妳今日的爭位之舉大做鋪墊。妳府裏養的那些閑人食客，恐怕都是妳的死士和幕僚吧？還有，朝中不少官員也已拜在妳的門下了吧？包括今日上奏折的那幾位言官，想必也早就被妳收買了吧？皇弟，……事已如此，妳還有必要繼續隱忍下去麽？”
　　英王臉色數變，時青時白，漸漸的，他臉上無辜的表情忽然變了，如同慢慢揭下了壹張人皮面具壹般，藏在面皮下的，竟是壹張滿是猙獰陰森的臉。
　　壽王環胸靜靜的看著英王變臉，壹言不發，只是不住的冷笑。
　　“不錯，我想當太子，我想當皇帝，我快想瘋了！”英王陰森森的笑道，笑聲嘶啞，難聽得如同銹鐵刮鍋壹般。
　　“五個皇子，我最年幼，論年齡，論資歷，論經營勢力，我都是最沒希望的那個，我甚至連那肥胖如豬的四皇兄福王都不如！”
　　壽王冷冷的道：“所以妳就搭上了我，打著為我造勢，輔佐我的名號，暗中培植自己的勢力，像壹只牛虱壹般，貪婪的吮吸著我的血，養肥妳自己？”
　　英王大笑道：“有何不可？憑什麽妳們都能爭那太子的寶座，我卻不能爭？我難道不是堂堂正正的皇帝親子嗎？憑什麽妳們能有機會當太子，甚至當皇帝，我卻只能壹輩子做個逍遙王爺？妳以為我真願意在妳的鼻息之下窩窩囊囊活壹輩子？我也是父皇的兒子，壹出生便是親王貴胄，要我做妳的奴才？做夢！”
　　“這些日子以來，妳四處為我活動，結交拉攏朝中大臣，進宮在父皇面前賣乖討好，扮孝順，說是為我說好話，想必那些大臣已經拉到妳自己麾下了吧？在父皇面前，多半也是為妳自己說好話吧？”壽王目註英王，眼神冰冷。
　　“是又如何？妳們為了爭位，什麽齷齪手段沒用過？憑什麽我就用不得？”
　　“莫非妳忘了自己還背負著殺人的嫌疑？還有，妳手下的人莫名其妙死在了太子府裏，有這兩件事，妳難道以為父皇會中意妳做太子麽？妳覺得自己有機會麽？”
　　英王冷笑道：“父皇不是刑部尚書，沒那麽鐵面無私，再說這些事情都可以解決的，我根本不擔心，不過，皇兄妳倒是要為自己擔心壹下了。”
　　壽王笑了笑，神情莫測的望著英王，淡然道：“我要擔心什麽？”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妳已失了先機，太子和妳又被推上了風口浪尖，何去何從，妳可有打算？”
　　壽王沈默半晌，忽然仰天大笑。
　　“妳笑什麽？”英王被他的笑聲弄得有些不安。
　　“皇弟，拉攏幾個大臣，討好壹下父皇，便能當上太子？妳未免將這古今最殘酷最血腥的奪嫡之事看得太過簡單了。”壽王望向英王的眼神滿是同情和憐憫。
　　英王聞言，頓時兩眼睜得大大的，呆立原地，如同石鑄壹般。
　　壽王看著呆楞不語的英王，仰天大笑了幾聲，轉身走出了英王府。
　　“殘酷，血腥……”英王雙目無神的註視著壽王的背影，喃喃念道。
　　微風拂過，英王忽然激靈靈打了個冷戰，轉過頭時，面色已蒼白得如同死人壹般。
　　回府的路上，壹名幕僚與壽王同坐在馬車裏，恭聲問道：“殿下，今日既與英王反目，以後當如何打算？”
　　壽王閉目半晌，笑道：“依先生之意呢？”
　　“在下愚見，殿下不必再與別的皇子結盟了，歷來皇子登位，必在朝臣中為自己造勢，但決定誰做太子的，仍然是皇帝，殿下乃皇上第二子，若太子被廢，殿下理應順位承繼太子之位，在下以為，殿下當在皇上身上多下功夫才是，近來聽聞皇上病重，諸皇子爭相進宮服侍，以獲歡心，殿下切莫落人於後啊。”
　　壽王冷笑道：“這些蠢貨，只知討好父皇，他們卻忘了，爭位，除了逢迎討好之外，最重要的，是實力！”
　　“殿下的意思是……”
　　“太子還未被廢，他們都不知道，太子在軍中實力絕非壹般，不少軍中將領已效忠於他，父皇若要廢他，妳以為太子會老老實實的任其被廢麽？”
　　幕僚壹驚：“如此說來，太子會率軍逼……”
　　壽王手壹攔，制止了幕僚繼續說下去。
　　“馬上給興慶府的李川將軍飛鴿傳信，命他暗中整軍備戰，待本王手令壹下，便叫他尋機殺了領兵大將王文劍，奪過兵權，揮師南下，準備進京！哼！太子有的實力，本王也有！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高材疾足者先得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