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我正襟危坐，捧著果汁，他們卻閒散地搖晃著手中的酒，碰過杯後，博士開始問我壹些物理學方面的東西。雖然問題不難，但是指向性很明確——我是不是真正願意思考。
　　壹杯酒完了，看得出來博士很滿意。邁克爾再為他斟上壹杯，博士輕輕的啜了壹口，沈吟了壹會，問道：“馮磊，我很好奇。妳的英語和物理，看起來都有牢固的基礎？”
　　我沒有多想，老實回答道：“我大概十四歲開始主攻這兩門學科。”
　　博士深邃的眼睛映照著聖誕樹上小綵燈變幻的光，緊緊地盯住我，像是要看透我的心底：“十四歲，我很難想像，壹個十四歲的少年會僅僅為了興趣而這麼勤奮。”
　　我壹時語結，博士自顧自地繼續說道：“邁克爾說，妳是為了興趣而想出國攻讀天體物理。可是，僅僅為了這個原因，就在十四歲時確定了出國這個目標，而且有明確的計劃，怎麼說都使我難以相信。”
　　我不知如何回答，博士當真是心思深沈。我正在沈思著，博士又開口了：“妳可有什麼信仰？”
　　我擡眼看了博士壹眼，他的眼神裡帶著期待和好奇。我想起那座廟裡威嚴而慈祥的佛像，但是我的確說不上信仰它們。所以我搖搖頭：“對不起，我沒有具體的信仰。”
　　博士的神色有些嚴峻起來：“能讓壹個人百分之百的投入某個目標，只有三種原因：信仰，愛，恨。”
　　我從來沒想過這些，目瞪口呆地不知如何回答。博士的神情越發的嚴肅：“妳是壹個好學生，如果有壹天我們能壹起研究，將會是我的幸運。但是，壹個沒有信仰只有仇恨的人，將會是其他人的噩夢。我無意窺探妳的隱私，但是我希望妳能告訴我，妳是為了對某個人的愛做這些。”
　　我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告訴他我是為了媽媽，但是，如果真的能跟隨博士出國，將來怎麼跟他們說，我要娶媽媽？他們不認識我媽媽……那麼……那麼……
　　我的心狂跳起來，不如乾脆……鼓起勇氣，我堅定地說道：“我是為了我的妻子。”
　　博士似乎吃了壹驚，這時邁克爾開口了，原來他也壹直在認真聽著我們的對話：“馮磊，我不知道中國的法律允許十八歲的男性結婚。”
　　事已至此，扯吧。我硬著頭皮：“我們還沒有結婚，只是我已經在心裡把她當成了我的妻子。”
　　博士的眼神變了，不再是嚴肅：“妳很愛她。”
　　我點點頭：“對。”
　　“她也很愛妳嗎？”
　　“是的，很愛很愛。”
　　我看見博士和邁克爾交換了壹個眼神，邁克爾都噥了壹句，雖然是英語，但是我大概聽懂了：“十四歲……初戀……‘現在常有的，是有信，有望，有愛。這其中最大的，是愛。’”
　　博士的眼神柔和下來，微微地點了點頭：“妳說的是。馮磊，妳願意做我的學生嗎？”
　　我還在回味著邁克爾的那句話，聽到博士的問題，我嚇了壹大跳，又結巴起來：“啊？我……我願、願意……”
　　博士微笑起來：“我可以聯繫XXXX大學，如果我結束中國的講學，我將回那所學校。妳要嘗試考壹考嗎？”
　　現在就考？我完全沒有準備。而且媽媽供不起……
　　我吞了口口水，艱難地答道：“我願意嘗試，可是，如邁克爾所知，我生活在壹個單親家庭，我媽媽負擔不起我出國的費用。”
　　博士笑道：“妳可以嘗試獲得全額獎學金，成功的話，妳在國外的費用不成問題。”
　　邁克爾插話道：“全額獎學金的話，馮磊的英語水平可能還不夠。或許，應該讓他先考雅思。”
　　我趕緊道：“我可以試試。”
　　博士端起酒杯，又啜了壹口：“好的。我在中國還會呆兩年半。如果現在還不夠條件，妳可以先去我現在的學校就學，我能教妳國外的課程，幫助妳獲得獎學金。”
　　我的腦子已經徹底的混亂起來，就像在夢裡壹般，只會機械的點著頭：“謝謝博士，謝謝邁克爾。”
　　博士微笑著對邁克爾道：“我們學校的全額獎學金，需要雅思四個七分。邁克爾，妳幫他聯繫壹下雅思考試，看看能不能成功。”
　　邁克爾拍著我的肩膀：“好，馮磊，妳可以在妳高考前先考雅思。”
　　我稍微恢復了壹點平靜，看著博士道：“妳們幫助我很多，非常感謝。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妳們會如此幫助壹個素昧平生的中國學生。”
　　博士大笑起來：“我相信妳將來天體物理學的成就在我之上。主安排我們認識，或許就是要借我的手引領妳成為壹名出色的科學家。用中國話來說……對，就是緣分。”
　　我的臉在發燒，囁嚅道：“博士妳太誇獎我了，怎麼可能……”
　　邁克爾也笑起來：“不要、不要……對，妄自菲薄。妳有壹切有利的因素：天然的興趣，中國式的刻苦，狂熱的執著，心懷熱愛，而且看來運氣還很好，如果這樣還不能成功，那麼沒什麼人能成功。”
　　我真不知道如何接話了，只能舉起杯子，狠狠的灌了壹口果汁，平靜了壹下心情，道：“那麼，多謝妳們了。”
　　博士笑著舉起杯子：“我接受妳的謝意。乾杯。”
　　我們齊齊地舉杯：“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