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權知開封府事

　　李中易雖然被柴榮禁足在了家中，可是，他雖然不可以公然出門，上門來看望他的人，卻絡繹不絕。
　　只是，當張永德也派人上門的時候，李中易卻斷然予以拒絕。開什麽玩笑，柴榮最忌諱的人就是張永德！
　　李中易除非是腦袋被門夾了，才會在老柴同誌的眼皮子底下，和張永德勾勾搭搭，眉來眼去。
　　拒絕跳下張永德的“陷阱”之後，李中易命人在園子的空地前，鋪上厚厚的西域地毯，把狗娃放到地毯上，陪著他壹塊兒嬉戲。
　　娘的，投奔柴榮以後，李中易確實沒過幾天舒心的日子，也該松散松散了。
　　瓶兒雖然陪在身邊，可是，壹直有婢女和嬤嬤來找她稟報家務事，倒是分心不少。
　　李中易仰面躺在地毯上，任由狗娃坐在他的腿間玩耍，享受著極為難得的天倫之樂。
　　這兩歲多的孩子，確實是壹刻也不知道消停，他手裏捏著的壹把小木劍，時不時的拍到李中易的身上，拍完了還要傻笑不已，令李中易感到格外的頭疼。
　　狗娃快活的玩耍了壹陣子，額頭已經隱隱見汗，在壹旁伺候著奶嬤嬤趕緊取來幹凈的帕子，替他擦拭掉額頭的汗珠子，並且抱去了內室，換壹身幹爽的衣衫，才能重新回來接著玩。
　　沒辦法，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世界，壹旦感冒或是發燒，就很可能要人命。
　　李中易側過頭，看見折賽花正領著畫竹，輕盈的朝這邊走了過來。
　　“呵呵，坐這吧。”李中易示意折賽花不必多禮，指著身旁的空位置，讓她坐下說話。
　　折賽花坐定之後，主動替李中易削了壹只花紅果（原始小蘋果），用小刀切成片，洗凈之後，親手餵給李中易吃。
　　自從進入李家大宅之後，折賽花的適應能力，的確十分驚人。李達和贊她懂禮，薛夫人誇她懂事乖巧，在隨園之中，大家都說折賽花不端架子，態度溫和，很好相處。
　　李中易壹邊享受著折賽花的溫存，壹邊心想，這個小美妞不愧是折從阮親手調教出來的名門貴女，除了不會女紅之外，她幾乎是樣樣精通。
　　這時，狗娃換了壹身衣衫之後，被嬤嬤又抱回了李中易的身旁。
　　李中易瞥見狗娃撅著小嘴，正眼巴巴的望著折賽花手裏的花紅果片，他不由微微壹笑，探手將狗娃抱進了懷中，接過壹塊切成薄片的花紅果，塞進了狗娃的嘴裏。
　　“好吃嗎？”李中易耐著性子，等狗娃咽下嘴裏的最後壹口果片，這才笑嘻嘻的逗他玩兒。
　　狗娃嘟囔道：“有點酸酸。”
　　李中易不由啞然壹笑，腦子裏立時聯想到了“紅富士”蘋果的甜味。
　　只可惜，李中易不是學農林出身的，否則，肯定會想方設法的改良花紅果的品種。
　　如今的花紅果，形狀雖然很像小蘋果，可是，無論是個頭，還是口感都和李中易吃過的好蘋果差遠了。
　　吃午飯的時候，又是壹大家子分成內外兩桌，男人和女人們各壹桌。
　　李達和顯然很享受闔家團圓的感受，不僅喝了點酒，連飯也多吃了壹碗。
　　壹連半個月下來，李中易就窩在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過著其樂融融，溫馨的悠閑日子。
　　李中易壹閑下來，有人就看不過眼了，兩天後，天使臨門，召他即刻進宮陛見。
　　在折賽花和瓶兒的壹起服伺下，李中易換上了太子少保的紫袍，束好金魚袋，手持玉制象芴板，輕飄飄的登車，去宮裏拜見柴榮。
　　進宮之後，李中易被帶到了垂拱殿，而不是柴榮往常召集重臣議事的文德殿。
　　“臣李中易叩見陛下，陛下龍體康泰……”李中易按照禮儀，說了壹大堆訟詞。
　　可是，高踞於禦座之上的柴榮，卻始終沒有吱聲，既沒有叫李中易平身，也沒有拍桌子發火。
　　李中易等了不知道多久，這才聽見柴榮那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沙啞嗓音，“李中易，妳可知罪？”
　　“臣壹時貪戀美色，唉，沒管住本心，以至於色迷心竅，犯下大錯，請陛下責罰。”李中易的態度異常之端正，也十分誠懇，與色有關的各類罪名，壹股腦的倒了出來，惟恐不夠多。
　　“哼，妳的小心思，當朕不知麽？”柴榮的話音很冷，殿內的空氣幾欲凝結成冰，“妳恐怕是在擔心，功高震主，想學蕭何的自汙之術吧？”
　　李中易心想，老柴呀，老柴，妳不愧是火眼金睛，壹語中的。
　　可是，李中易如果當著柴榮的面，直接認了這種心思，嘿嘿，那他才是天字第壹號大傻x。
　　“陛下，臣太過於年輕，略微立了壹點小功，心裏就很有些目中無人……”李中易深刻的剖析了他的“真實”心路歷程，把他自己貶得很低。
　　柴榮冷冷的壹哼，緩步走下禦座，踱到李中易的身前，忽然笑道：“能把明哲保之道，編得如此完滿，也的確難為妳了。”
　　咳，這明明是反話嘛，情況好象有些不太妙咧？
　　李中易重重的叩了個頭，伏在地上，不敢再吱聲，默默的聽候柴榮同誌的發落。
　　領導夾槍帶棒，對妳冷嘲熱諷的時候，妳身為部下解釋得越多，就越容易惹惱了領導，這可是李中易上輩子就懂的道理。
　　“怎麽不說話了？莫非心裏在怨恨朕不成？”柴榮的這番話，令李中易心頭猛的壹驚，好家夥，這個大帽子扣得可不小。
　　怨懟君上，滅九族都不足以贖其罪！
　　“臣本蜀之降臣，蒙陛下隆遇之恩，方有今日之高位顯爵，臣感激涕零……”李中易壹時間，倒真的有些摸不著柴榮的真實心意，只得把好話說盡，等著柴榮繼續出招。
　　柴榮乃是壹代雄主，絕非隋煬帝那種昏君可比，李中易雖然不知道老柴同誌葫蘆裏賣的究竟是啥藥，但他心裏卻明白，罪不至死，頂多是不給實權而已。
　　“嗯，妳居然會擔心朕要過河拆橋？”柴榮笑得很爽利，只可惜，李中易伏在地上，壓根就看不見。
　　說句心裏話，李中易不怕柴榮發怒，卻對老柴同誌笑而殺人的特殊必殺技，至今記憶猶新。
　　柴榮的笑言，顯然是誅心之論，由不得李中易躲閃或是退避。
　　“陛下信賴臣，委臣以練兵之重任，可是，人臣的權柄過重，非人主之福。”李中易心裏很清楚，不說壹點實話，今天恐怕難以過關。
　　“哼，總算是說了句真心話，起來說話。”柴榮顯然對李中易的回奏，比較滿意，語調再次轉冷。
　　李中易從地上爬起來，當他看清楚柴榮的面容之時，不禁脫口而出：“陛下瘦多了。”
　　兩年多沒見面，柴榮原本紅潤的臉頰，竟然蒼白得嚇死人，瘦得顴骨突起老高。
　　柴榮冷冷的壹笑，說：“不妨事，朕的身子骨，朕自己心中有數。這些年，妳壹直奔波在外，既然回了京城，也該過幾天舒心的日子。”
　　李中易暗暗松了口氣，他剛才的應對，幸好沒出大錯，否則，值此關鍵時刻，他如果被罰回家去閉門讀書，整個計劃恐怕難度就要升高好幾倍了。
　　“朕琢磨著，還是讓妳回羽林右衛吧。”柴榮不動聲色盯在李中易的臉上，淡淡的丟出了壹顆糖果。
　　李中易從柴榮的臉上看不出，有任何參考價值的臉色，不過，他心裏很清楚，所謂的羽林右衛，也就是新出的壹個名目罷了，老底子其實就是跟著他，壹起平滅高麗的破虜新軍。
　　“不瞞陛下，臣在西北的這兩年，腿部染上了風毒，只要騎兵的時間壹長，就酸得坐不住馬鞍。”李中易可不想暴露出，他做夢都想抓軍權的真實想法，虛晃了壹起槍，故意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把球反踢回了柴榮的懷中。
　　“哦，風裏來雨裏去，也確實難為妳了。那好吧，過幾日，梁王要領開封府尹，妳就權知開封府事吧。”柴榮此話壹出口，李中易腦子裏靈光壹閃，他心裏立時明白過來，果然如此！
　　按照李中易的猜測，柴榮恐怕早就想定了他的去處，剛才讓他去不去羽林右衛，不過是試探罷了。
　　如今，柴榮的安排，倒讓李中易撥開了雲霧，見到了日出的些許光影。
　　梁王柴宗訓，才多大的歲數，換句話說，他知道啥叫治國理政麽？
　　所以，柴榮安排自己的兒子去當開封府尹，不過是在立太子之前，故意放出的試探風向球罷了。
　　嘿嘿，柴榮的安排，倒是和北宋時期的某些特殊安排，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柴榮自己就以儲君的身份，擔任過開封府尹，只是當時柴宗訓還在吃奶，這個位置也沒有賦予太大的政治象征意義。
　　等好大喜功的宋太宗篡位成功之後，拍馬屁的朝臣們蜂擁而至，楞是將原本普通的開封府尹，牽強附會的授予趙老二早有立弟的暗示。
　　“陛下，臣太過於年輕，雖有小功，卻有何德何能，敢於竊居如此高位？”李中易照例要推辭幾句，免得給柴榮造成壹種，貪戀權位，不知進退的壞印象。
　　柴榮擺了擺手說：“朕意已決，此事不必再提。妳倒是給朕說說，怎麽突襲夏州就那麽順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