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兩百八十章 失魂落魄

　　熊槐壹看太子橫臉上的怒意以及不服，再罵道：“怎麽，寡人說妳，妳還不服？”

　　太子橫聞言，微微仰起頭，氣憤的看著熊槐道：“父王，兒臣聽說，權勢、財富、利刃可是使人身服口服，但卻不能使人心服。唯有道德與正義才能使人心服。

　　現在兒臣即沒有傷害楚國的利益，又趁機籠絡了魏國，這是壹舉兩得的事情。

　　所以，兒臣不認為自己錯了。”

　　說著，太子橫看著熊槐大聲的道：“現在，兒臣心中不服。”

　　“不服？寡人看妳不僅是不服，恐怕心中還為自己的計策沾沾自喜吧。”

　　太子橫立即否認道：“父王修得血口噴人，兒臣哪裏有自喜了。”

　　熊槐大聲質問道：“若是沒有沾沾自喜，那妳心中何以不服！”

　　“這是兩件事！”

　　“這是壹件事！”

　　太子橫：“···”

　　熊槐：“···”

　　頓了頓，熊槐見太子橫依舊倔強的看著自己，深深的吸了壹口氣，然後盡量語氣平靜道：“昔日趙簡子愛縱馬，而園中多樹，故欲征召百姓為其砍樹，但又愛惜百姓。於是，甚是苦惱，是以詢問範氏之子。

　　範氏長子說：這種事明君不會問也不會做，暴君不會問就去做。

　　次子說：愛惜民力就不要愛惜馬力，愛惜馬力就不要愛人力。”

　　說到這，熊槐目光如利劍壹般直射太子橫的雙眼，問道：“妳知道範氏三子是怎麽說的嗎？”

　　太子橫壹聽這個故事，臉色當即大變。

　　而等到他聽到自己父王問他那個範氏三子，也就是士吉射是怎麽說的時，頓時面無血色，然後將目光投向他處，完全不敢看自己父王的雙眼。

　　“兒臣···兒臣···”

　　熊槐見太子橫說不出話來，便冷哼壹聲，然後自己回答道：“範氏三子說，他有壹石三鳥之計。

　　先下令征召百姓去遠方的山上砍樹，然後以愛惜百姓之名開放近處的園林，如此百姓必取近而舍遠，且心中充滿對趙簡子的感激。最後，砍完樹，再把那些被砍的樹低價賣給百姓，便可收買人心。

　　如此，園林的樹被砍了，百姓也獲得了好處，更成就了趙簡子的仁義之名。”

　　說完，熊槐看著太子橫問道：“太子，這個壹舉三得的好計策，妳以為如何？”

　　太子橫聞言楞了許久，然後低頭道：“士吉射的母親說：不施德行，炫耀智巧，將來滅亡範氏的人，壹定是她的兒子。”

　　“原來太子妳也知道這事啊！”熊槐笑了壹聲，然後看著太子橫問道：“那太子以為，妳的今天的所作所為，與趙簡子還有範氏三子的所作所為相比，如何？”

　　太子橫全身壹僵，然後“咚”的壹聲跪了下去。

　　“兒臣愚鈍···”

　　熊槐瞥了壹眼太子橫，然後嘆道：“趙簡子欲砍樹，不過是人與馬的抉擇，所以說，愛人則棄馬，以體恤百姓。愛馬則棄人，只需征召百姓壹次便足以。

　　但是，趙簡子聽從了士吉射的建議，先征召百姓去道路崎嶇的遠方山上砍樹，待百姓抱怨時，又給了百姓壹個更好的選擇，讓百姓去道路平坦且近的園林砍樹。而這，其實是他第二次連續征召同壹批百姓去砍樹了。

　　其後，趙簡子又將砍的樹低價賣給百姓。

　　如果這些樹是被砍樹的百姓買走了，那就是百姓辛辛苦苦自帶幹糧的去砍樹，然後砍完樹還要自己出錢買自己砍的樹，如此，百姓豈能無怨言。

　　而如果是其他百姓買走了，那就是百姓辛辛苦苦的為趙簡子砍樹，為趙簡子修繕園林，然後那些沒有被征召勞作的百姓卻獲得了實利。

　　天下之大不公，莫過於如此。

　　如此，這事看上去壹舉三得，但是趙簡子卻將本來只要使百姓勞作壹次的事情，通過智巧讓百姓勞作了兩次，然後又積怨於下。

　　趙簡子幹出這事，不以為恥，反以為喜。所以，他後來險些使趙氏滅族，也不是沒有原因的。而趙氏能挺過來，也是有原因的。

　　而士吉射用智巧愚弄百姓，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所以，範氏因他而滅族，該。”

　　此時，熊槐看著正在自己身前長拜，面如死灰的太子橫，嘆道：“善火者焚，善遊者溺，愚弄他人的人，必將被他人愚弄。

　　太子妳先答應了盟友，卻從壹開始就沒有盡心盡力，導致事不成，這就是愚弄盟友。

　　太子妳後鼓動依附自己的群臣，卻從壹開始就是欺騙他們，使他們直接與寡人這個楚王甚至還有楚國布局多年的計劃為敵，這就是愚弄、欺騙、出賣自己的臣子。

　　而且，妳背叛了與寡人約定，導致寡人失信於群臣以及他國。

　　這就是太子妳壹動，而太子自己有兩失，而寡人也有兩失。

　　剛剛在大殿上，或許太子妳坐在最前面，沒有看到身後群臣的反應。

　　但，寡人看見了。

　　寡人剛壹拒絕，群臣無不氣憤，以為寡人戲耍於他們。

　　若不是寡人還有些威望和德行，恐怕就在剛剛，我楚國君臣就離散了。

　　常言道：覆水難收。

　　而人心散了，再想收回來，這可比覆水難收還要難收。”

　　說到這，熊槐搖頭道：“明君愛人，並能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昏君暴虐，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

　　太子妳為了所不愛的魏國，而推及到自己的國家，為了愚弄魏國而愚弄自己臣子繼而愚弄寡人。

　　難道寡人罵妳還罵錯了嗎？”

　　將太子橫訓斥了壹陣後，熊槐有痛心疾首道：“而最讓寡人痛心的是，這種玩弄智巧愚弄他人的事情，本是不得已為之。

　　而太子卻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最後還口口聲聲沖寡人喊自己心中不服。

　　若是寡人不在這裏將妳罵醒，那不久後的將來，太子妳必步入趙簡子以及士吉射的後塵。”

　　說到這，熊槐見太子橫趴在地上默不作聲，便快速喘了壹口氣，接著道：“還有，這種寡人能壹眼看穿的事情，太子妳就確定，妳身邊的臣子看不穿，妳就確定，魏國群臣看不穿。

　　若是魏國還有太子妳身邊的臣子看出了妳在愚弄他們，那太子妳怎麽辦？”

　　說完，熊槐冷笑道：“恐怕這才是真正的權勢、財富、刀刃能使人身服口服，卻不能使人心服吧。”

　　太子橫聞言，滿臉悔恨的長拜道：“父王，兒臣錯了。”

　　“錯了。”熊槐搖了搖頭：“太子妳還有更大的錯誤。”

　　“更大的錯誤。”太子橫壹怔。

　　“哼！”熊槐冷哼道：“寡人知道太子妳是想讓寡人開口拒絕魏國，但是，太子是否想過，若是昨天夜裏駕崩，或者是昨天夜裏病重難以理事，又或者是寡人昨天夜裏操勞過度，今日無法理事，然後將國家大事全都交給妳來做決定。

　　那太子妳面對今天群臣贊同出兵救魏時，妳該如何自處？是背叛魏國還有群臣？還是放棄已經準備多年的計劃？

　　身為壹國之君，考慮事情不全面，不僅不全面，還將主動自己置於險境，這就是妳這個儲君該幹的事？

　　若是寡人將國家交給妳，而妳卻常常不為自己考慮，那楚國該怎麽辦？”

　　“兒臣···兒臣···”太子橫全身壹僵，心徹底亂了。

　　此時，熊槐看著太子橫正色道：“太子，今天寡人再教妳兩句話：其壹，君子不立於危墻之下，身為壹國之君，更不能將自己置於陷地。

　　其二，周於利者兇年不能殺，周於德者邪世不能亂。所以，寡人希望太子妳日後考慮事情，三思而後行。即便不能為自己的德行計，也要多為好處考慮。”

　　太子橫聞言，再拜道：“謝父王教誨。”

　　熊槐聞言，嘆道：“這次的事情，寡人為妳抗了，而且魏國的戰事也即將結束，太子不必擔心魏國會埋怨太子的事。

　　但寡人希望的是，這樣的事情，沒有下次。”

　　“謝父王！”

　　“滾，帶著憤怒與不滿滾回去，靜閉三日，以思己過。”

　　“啊？”

　　“啊，還啊！難道太子妳想心悅誠服地回去，然後告訴群臣還有魏國，妳這個太子背叛了他們嗎？”

　　“啊···這···是父王。”

　　太子橫回府沒多久，壽春城中便傳出楚王與太子為了是否出兵援助魏國而在宮中發生激烈的沖突的消息。

　　緊接著，太子府大門緊閉，又傳出楚王責令太子閉門思過的消息。

　　其後，魏使成陽君拜訪太子橫，而吃了閉門羹後，便攜帶者壹份重禮送到了距離太子府不遠的公子平的府上。

　　與此同時，壽春城中壹處民居，躲藏於此的龍舒君壹聽楚王與太子再次發生激烈的沖突，頓時露出喜色：“機會來了。”

　　十天後，原本只被關了三天閉門思過的太子橫，卻在自己府中足足呆了十天，然後才出來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