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 炭錢

　　朱巖是壹名在校的經管專業的學生。
　　之所以學習經管專業，是因為朱巖在高中的時候也沒有感興趣的專業，只是聽說經濟管理專業好就業，所以才報考了這個專業。
　　等到了大學之後，朱巖才知道經濟管理專業的就業前景，和妳大學讀書成績無關，甚至和大學也沒有太大的關系，經濟管理就業前景和職業前途，基本上就看妳家裏人有沒有資源。
　　朱巖這個普通城市居民的孩子，進入金融業最好的機會就是去保險公司賣保險，或者在銀行櫃臺辦業務。
　　從此之後，朱巖對於本專業更加的厭惡了，反正學好學差都壹樣，還不如學點別的東西呢。
　　幸運的進入大唐風雲之後，朱巖玩遊戲的目標也是很簡單，那就是兌換測試資格，賣掉換錢。
　　令人諷刺的是，明明是厭惡經濟學的朱巖，反倒是在遊戲裏用到了自己的專業技能。
　　靠著自己的專業背景，朱巖進入了王府銀行，如今是張掖城分行的支行長。
　　可是朱巖這個經受了經濟學教育的人，卻在楊炎的啟發下，開始思考自己身為金融人的社會價值。
　　曾經朱巖也覺得，銀行人就是晴天送傘雨天收傘的吸血鬼，是依附在現代社會上的血吸蟲。
　　但是今天楊炎的壹番話，讓朱巖感覺到了不壹樣的東西。
　　楊炎說道：“江行長說過，金融之道，和政令壹樣，用之善能利民，用之惡則害民。”
　　“我們來靈州的時候，江行長囑托過我，壹定要將靈州拉入到了隴右的經濟體系中來。”
　　“我思來想去，也只有這個辦法，先用債務讓靈州百姓和隴右發生聯系，有了多余的商品貿易，才能將靈州加入到隴右的市場中來。”
　　“靈州不是回鶻，靈州百姓也是大唐的同胞，靠著經濟掠奪是不行的，還要用債務來扶持靈州的生產。”
　　朱巖羞愧的低下頭，其實很多東西他也曾經在專業課上聽過，但是他對於經濟學不以為然，並沒有將這些道理聽到心裏去。
　　楊炎壹個遊戲內的本地土著，卻能夠明白這些道理，甚至用在實踐當中，讓朱巖這科班出身的羞愧。
　　楊炎繼續說道：“俗話說鬥米恩鬥米仇，如果只是給百姓發放青苗種子和救災糧食，他們自然會感謝我們，可是感謝過後呢？如果明年遭災我們不救，他們是不是還要咒罵我們？”
　　朱巖點點頭，楊炎所說的人性確實如此。
　　楊炎繼續說道：“讓百姓拿出東西抵押，就是為讓他們來年好好種地，能夠種出糧食來還債，王府銀行不賺錢，但是也不能虧錢啊。”
　　朱巖慚愧的低下頭，原來楊炎的每壹步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楊炎說完了自己的想法之後，對著朱巖說道：“不過妳說的也對，我雖然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但是也要顧及越王殿下的名聲，以後對於實在拿不出抵押物的百姓，就讓他們打欠條吧。”
　　玩家加緊對靈州的經濟滲透，準備在靈州開辦王府銀行分號的時候。
　　此時在北方平盧鎮的營州城內，新任平盧節度使王玄智得到了壹個好消息，史思明承認了他平盧軍節度使的旌節。
　　同時史思明已經準備歸順大唐了，王玄智也會得到了大唐朝廷的冊封，成為名正言順的平盧節度使。
　　能夠接到河東和大唐的雙料冊封，雖然王玄智也不相信史思明是真心的要投降大唐，但是這下子他這個平盧鎮節度使的位置算是名正言順了。
　　出使範陽的玩家龐舉，壹下子成了王玄智身邊的紅人。
　　王玄智也論功行賞，首先讓侯希逸擔任了平盧軍節度使留後，犒勞了這位和他壹起叛亂的平盧軍將領。
　　接著參加反叛徐歸道父子的將領都各有封賞，立下大功的龐舉壹下子成了節度使府的判官，參知平盧軍節度使府的軍政要務。
　　龐舉是個能寫能算的，又多次給王玄智進策，幫助他治理民政，很快就得到了王玄智的信任，甚至將營州的民政都交給了他。
　　不過今天王玄智匆忙的召見龐舉，壹見面王玄智就拉著龐舉的手說道：“龐君助我！”
　　王玄智雖然是個武夫，但也是會收買人心的，要不然在推翻徐歸道的時候也不會那麽多人追隨他。
　　他殺了徐歸道父子之後，在平盧也是休養生息，拿出徐歸道父子的錢財賞賜士卒，如今平盧倒也過的安穩。
　　龐舉還是第壹次見到王玄智如此的失態，等到王玄智拉著他坐下後，這位新任平盧軍節度使焦急的說道：
　　“過幾日就是發放炭錢的時候了，可是如今府庫已經空了，那可要如何是好？”
　　原來是為了錢的時候，龐舉這下子明白了王玄智為何如此發愁。
　　河東軍鎮的士兵，除了每個月的定俸之外，每次打仗前後還有賞錢。
　　比如發給叛亂士兵的賞錢，就是獎賞他們追隨王玄智叛亂的錢。
　　除了這些錢之外，每年夏冬二季，還有冰錢和炭錢。
　　顧名思義，炭錢就是發給士兵過冬賣炭的錢，而冰錢就是發給士兵防暑降溫的補助。
　　這兩筆錢從安祿山擔任三鎮節度使的時候就開始發放，算是北方三鎮的特殊福利。
　　王玄智在之前發賞錢的時候，已經把查抄的徐歸道父子的財富都發光了。
　　等到今日侯希逸來說要發炭錢，王玄智這才發愁起來，連忙召見了足智多謀的龐舉。
　　原來是錢的問題。
　　龐舉松了壹口氣，如果是錢的問題那就好辦。
　　不過龐舉沒有壹下子答應下來，而是對王玄智說道：
　　“節帥，屬下有壹個辦法，不知道能不能成，請節帥多寬限幾天。”
　　王玄智也是走投無路了，他是靠著政變起家的，而且兩次政變，本來就是根基不穩。
　　盧龍鎮的士兵桀驁，也是靠著封賞才籠絡了人心。
　　今年的北方大雪，若是再發不出炭錢，恐怕這些士兵真的要鬧起來了。
　　聽到龐舉說有辦法，王玄智立刻說道：“龐君若是能助我渡過此劫，立刻升妳為節度使府長史！妳還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出來，本帥壹定滿足妳！”
　　龐舉沒有坐地起價，而是說道：“等到事成之後節帥再賞也不遲，舉這就出城，想辦法給節帥搞定這炭錢的難事！”
　　龐舉立刻討要了公文，離開了營州城。
　　王玄智求助了龐舉，心中還是不踏實，又想盡辦法變賣了節度使府值錢的家當，依然沒能湊齊平盧軍的炭錢。
　　新節度使發不出炭錢的傳聞，也在平陸鎮的軍營裏傳播開來，王玄智派出親信安撫，可是流言依然愈演愈烈。
　　王玄智甚至都讓家眷收拾好東西，要是平盧軍真的鬧起來，他就立刻帶領家眷南下。
　　龐舉離開營州城後，立刻聯絡上屯兵在通遼城內的方國壽和尉遲信。
　　尉遲信聽到了龐舉的匯報之後，只感覺哭笑不得。
　　王玄智這個殺了兩任節度使的猛人，竟然因為發不起炭錢恐懼成了這個樣子。
　　方國壽說道：“中晚唐時期，因為發不起賞錢或者拖欠薪水被士兵殺死的節度使數不勝數，其實割據北方的藩鎮無法平定，根本上是因為這種制度有利於藩鎮各方的利益。”
　　尉遲信治軍嚴格，隴右是通過提升軍人地位和社會保障，來提升軍隊的戰鬥力的。
　　在隴右軍隊初創的時候，就明確禁止了軍隊私下劫掠和討要賞錢的行為。
　　尉遲信實在不明白大唐藩鎮這種節度使害怕士兵的詭異狀況。
　　方國壽說道：“因為維持藩鎮割據，這些割據地區的賦稅不需要交給朝廷，節度使除了自己享樂之外，還要惠及手下的軍官士兵，才能維持這種藩鎮割據的狀態。”
　　“節度使賄賂士兵，士兵擁立節度使，這種政治默契是中晚唐藩鎮能夠頑強存在的契約基礎。”
　　“到了晚唐，甚至朝廷要調用這些藩鎮，只要給錢就能打仗辦事，比朝廷自己養的神策軍還管用。”
　　“藩鎮制度不僅僅是地方對中央的下克上，也是基層軍官士兵對節度使的下克上，節度使也可以說是整個大唐最高危的職業。”
　　方國壽說道：“這壹次平盧軍的財政危機，是我們介入平盧鎮的好機會！”
　　尉遲信點頭說道：“確實如此，但是我們要用什麽身份來介入呢？總不能說錢是越王借給王玄智的吧？”
　　方國壽笑著說道：“尉遲妳忘記了，在北方還有壹個海東盛國在呢。”
　　“方老的意思是，以渤海國的身份向王玄智放貸？”
　　方國壽點頭說道：“誰借錢，對王玄智都沒有區別，他需要借錢渡過難關，我們需要通過這筆錢滲透進平盧鎮，這不是雙贏的事情嗎？”
　　尉遲信哈哈笑道：“確實，贏麻了，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