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卷 江浦商人婿 第二十九章 月黑風高
大明王侯 by 賊眉鼠眼
2018-8-3 13:43
醉仙樓內。
蕭凡趴在桌上,無意識的用手指虛畫著圈圈。
太虛捋著胡須,好奇道:“妳在想什麽?”
“我在想我的嶽父……”
太虛笑道:“妳應該想妳嶽父的女兒才是。”
蕭凡擡眼看著太虛道:“妳真的會武功?”
太虛高深莫測的點頭:“略懂。”
蕭凡興奮道:“給妳找個賺錢的差事怎樣?”
太虛眼睛亮了:“什麽差事?”
“去把我嶽父幹掉,我給妳十三兩五錢銀子。”
“妳……無量壽佛,貧道是出家人,不是刺客……”
蕭凡嘆了口氣,又趴到了桌上,他現在對嶽父陳四六很有怨念,他實在想不通,自己明明是陳家的救命恩人,陳四六怎麽還要算計他,良心被狗吃了麽?跟金玉樓作對就等於跟黃知縣打擂臺,陳四六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太虛看了蕭凡壹眼,又開始誘惑他:“不如妳跟貧道學武功吧,學成之後,妳可以親自動手除掉妳嶽父,豈不快哉?考慮考慮……”
邪惡的老道士……
以蕭凡的聰明睿智,當然不會接受這麽危險的建議。
太虛嘆了口氣,正色道:“金玉樓不好對付啊,妳嶽父讓妳來當醉仙樓的掌櫃,估計沒安什麽好心眼兒……”
聽了老蔡的介紹後,太虛也為蕭凡擔心了。對平民百姓來說,知縣便是天壹般的大人物了,跟知縣開的酒樓叫板,簡直是瘋狂的自殺行為。
蕭凡想了壹下,然後站起身,道:“說要對付也不難,不過我得先回陳府壹趟,找我嶽父授個權,沒他點頭這事兒辦不了……”
“妳要辦什麽事?”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太虛不悅。
蕭凡改口:“……三清道君也曰:不可說……”
太虛轉怨為喜。
※※※
於是蕭凡風風火火的回了壹趟陳府,然後很快又出來了。
見陳四六的過程很順利,面對蕭凡時,陳四六很心虛,畢竟連救命恩人都算計,陳四六心再黑,也會感到有點尷尬的。
蕭凡挾怨念以令嶽父,陳四六只好咬著牙答應了蕭凡的要求,只不過他答應的時候臉上的肥肉壹顫壹顫的,簡直比挨刀還痛苦。
蕭凡出來時,手裏捧著壹本厚厚的帳本,後面還跟著兩名陳府的下人,下人擡著壹口沈甸甸的木箱子。
經過前院的花園時,蕭凡看見陳鶯兒站在壹株梅樹下靜靜的發呆,神情蕭瑟,不知在想什麽。
蕭凡是個很大度的人,他早已忘了那天晚上的不愉快,出於禮貌,蕭凡急忙遠遠的朝她揮手打招呼,可惜被碰了壹鼻子灰。
陳鶯兒看見他後,蕭瑟的神情很快變得清冷淡漠,然後壹扭頭,很傲驕的從鼻孔裏哼了壹聲,擡步便走,走路的姿勢像壹只極有優越感的天鵝。
陳鶯兒身後的抱琴同仇敵愾,當然跟著小姐壹起走,走了幾步抱琴忽然回過頭,兇巴巴的朝蕭凡揮舞了壹下小拳頭,又做了個鬼臉兒,很是可愛。
不被人待見的蕭凡只好摸著鼻子,訕訕的走出了陳府大門。
等候在陳府外面的太虛大吃壹驚,看著他身後下人擡著的大箱子,拉著蕭凡的手顫聲道:“妳真把妳嶽父幹掉了?而且這麽快就把他裝進了棺材……”
蕭凡愕然:“……”
太虛低頭,又看見蕭凡手裏捧著的帳本,不由愈發肅然起敬:“……嶽父屍骨未寒,妳已經開始接收家產了,貧道沒看錯人,做事如此狠厲神速,妳果然是練武的奇才,跟貧道練武吧……”
蕭凡無語:“……”
老道士這是什麽邏輯?做事狠厲跟練武奇才有什麽關系?
不過蕭凡還是對出家人瘋狂的想象力表達了壹定的敬佩。
當蕭凡和太虛,還有身後擡箱子的兩名下人走在街上時,夜幕已經降臨。
江南的冬天不太冷,夜風拂過,蕭凡微微覺得有些寒意。白日喧鬧的大街此時已安靜下來,明朝沒有夜總會KTV酒吧等等娛樂活動,為生計勞碌壹天的人們早早的睡下了。
街道上空蕩蕩的,夜風吹得兩旁店鋪的旗幡招牌四下搖擺,不時飄過幾片枯黃的樹葉,滿目蕭然。
這場景真的很適合古龍版的高手決鬥。
月黑風高,正是蕭凡辦事的好時機。
蕭凡和太虛跟他並肩走著,側過頭,見太虛正壹邊走壹邊用他那又臟又黑的手指摳挖鼻孔,挖得壹臉陶醉。蕭凡皺眉,不自覺的離他遠了些。
“妳跟著我幹嘛?妳不忙嗎?”蕭凡很奇怪的問道,騙子的業務應該很繁忙的吧?
太虛懶洋洋的道:“天黑收工了,最近人們好象變得聰明起來,都不喜歡算命測字,這真不是個好習慣。”
“妳晚上住在哪裏?”蕭凡有點慚愧,這個朋友當得真不稱職,連他的住處都沒問過,――將來被他騙了錢,上哪兒找他去?
太虛伸手往東壹指:“城外。”
“城外有道觀?”
“道士不壹定要住道觀的,貧道是個很隨和的人,百姓家的柴房,地主家的馬廄,甚至和尚廟都可以……”
蕭凡點頭,明白了,除了手中多了壹塊“鐵口直斷”的破幡子,這家夥跟叫花子沒什麽太大的區別。
“妳晚上可以睡在醉仙樓,幾張桌子拼起來,睡得應該比地主家的柴房舒服,而且也沒有睡在和尚廟那麽大的壓力,三清道君不像沒有妳這麽隨和,看見妳睡和尚廟,他老人家會不高興的……”
太虛滿臉感激:“蕭老弟果然是個好心人,貧道代三清道君多謝了……”
“我只招待妳,不招待三清道君。”
“那是,那是……蕭老弟打算去哪裏?”
“去拜訪曹縣丞。”
“拜訪他幹嘛?”
蕭凡笑了,笑得壞壞的:“我不敢跟金玉樓叫板,但曹縣丞肯定敢。”
※※※
曹縣丞仍住在官驛。
蕭凡上次混了個臉熟,而且那五錢門敬銀子的效力還沒過期,於是驛卒很痛快的就把蕭凡連同擡箱子的兩名下人放了進去,太虛則壹臉高深莫測的跟驛卒開始了忽悠:“這位仁兄,妳有兇兆……”
……
曹毅的臥房裏點著蠟燭,昏暗的光線下,他正喝著酒。老仆人像條蒼老而忠心的狗,壹言不發的站在他身後。
蕭凡走進來,然後向曹毅長揖:“草民蕭凡,見過二老爺。”
曹毅瞇著眼睛嘿嘿笑了,目前為止,整個江浦縣讓他唯壹看得稍微順眼的人,恐怕只有蕭凡了,這種感覺很奇妙,跟身份地位無關,完全是男人之間的互相欣賞。
眉梢朝桌上的酒壇挑了壹下,曹毅很隨意的問道:“這麽晚了,妳特意來跟本官喝酒?”
蕭凡面帶懼色,急忙搖頭:“……不是。”
“不喝酒妳跑來幹嘛?”
蕭凡:“……”
他覺得這位縣丞大人更適合做個酒囊飯袋。
打開門,蕭凡朝門外壹招手,兩名下人將箱子擡進了屋。
曹毅眉頭皺了起來,沈聲道:“這是什麽?”
蕭凡沒答話,打開箱子上的銅扣,然後掀開了箱蓋,整個屋子頓時滿室添輝。
整箱的銀子!十兩壹錠的私鑄銀錠擺滿了壹箱子!
官面上來說,從洪武八年,朱元璋發行大明寶鈔起,原則上是禁止用銀子作為貨幣的,可是寶鈔由於涉及濫印,通貨膨脹,偽造等原因,購買力比銀子低了很多,民間仍習慣用銀子和銅錢作為交易貨幣。
壹箱子的銀子,粗略估計該有二千來兩,箱蓋壹掀開,那銀燦燦的光芒,頓時令曹毅和他身後的老仆人睜大了眼睛。
短暫的驚愕之後,曹毅的臉沈了下來:“妳這是什麽意思?想賄賂本官麽?”
蕭凡微笑,揮手將兩名下人打發出去,然後態度恭謹的將手中的帳本遞到曹毅面前,溫聲道:“大人,這是陳家醉仙樓今年整年的收支帳簿,今年除去所有開支,壹共盈利四千余兩銀子,每筆收支都有帳可循,請大人過目。”
曹毅沒有接帳簿,只是瞇眼盯著蕭凡,目光銳利,直透人心。
“妳們醉仙樓的帳簿,與本官何幹?妳把帳簿給我看有什麽用?”
蕭凡微笑道:“當然與大人有關系,因為……醉仙樓有壹半是大人您的,您是醉仙樓的大股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