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少年功與名第六十六章 洪武召見

　　跟曹毅的結識算是很偶然，有點兒宿命的意思。
　　當初若非陳家那個敗家兒子陳寧得罪了曹毅，陳家即將受到滅頂之災，恐怕到現在蕭凡和曹毅還互不相識，更別提互相以兄弟相稱了。
　　曹毅是個夠兄弟的人，他很豪邁，很海派，軍伍出身養成的直爽性子令蕭凡對他有著很大的好感，跟這樣的人相處不累，用不著費盡心思去猜測他每句話的意思，曹毅說話從不拐彎抹角，有壹說壹，他說要保蕭凡平安，那麽這話便不是壹句普通的客氣話，而是壹個男人的承諾，相比之下，蕭凡便虛偽了很多，每次看見年輕漂亮的女子，他眼睛總是直勾勾的盯著人家，但表情卻壹副不好女色，道貌岸然的樣子，這樣不好，不磊落，不君子，――但很有快感。
　　曹毅不知從哪裏拎了個酒壇子出來，蕭凡壹見頓時面色發苦，向不遠處的太虛投去求救的目光，太虛神色頹靡，看來還沒有從面粉事件中恢復過來，見蕭凡看他，很沒義氣的將頭壹偏。
　　這個沒義氣的老家夥！回去後辭職，不當他徒弟了！
　　曹毅擺出兩只大碗，咚咚咚斟滿酒，與蕭凡碰了壹下，然後壹飲而盡，齜牙咧嘴了壹陣，滿足的籲了口氣。
　　投奔燕王的事二人很有默契的不再提了，現在曹毅要說的是另壹件事，壹件很麻煩的事。
　　“上面的情況有變化，提請黃睿德調任的奏本被攔下來了……”
　　蕭凡壹楞，驚訝道：“為何被攔了？”
　　確實很令人吃驚，燕王對江浦縣可謂是勢在必得，畢竟它是京師西面的屏障，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按說應該不遺余力的拿下它才是。
　　曹毅冷哼壹聲，道：“原本調任黃睿德的公函已遞上了吏部，吏部官員也打點好了，只待送呈禦覽，批朱核準，結果生了變故……”
　　“什麽變故？”
　　曹毅冷笑道：“公函剛到吏部，恰好被禮部黃侍郎給攔下了。”
　　“怎麽回事？禮部侍郎攔吏部的公函？”
　　曹毅嘆了口氣，道：“黃侍郎深得帝寵，攔下吏部的公函也不稀奇。黃知縣他還不死心，這老家夥不是省油的燈，最近他頻頻往京師走動，與當朝禮部右侍郎黃觀來往頗密，奏本被黃侍郎攔下，多半是黃睿德暗裏使了勁。”
　　黃觀？明朝第壹位連中三元的大才子？
　　蕭凡小小的驚訝了壹下，這位黃大人可是個貨真價實的才子，大明開國至今，科舉十數次，舉子逾以萬計，卻只出了這麽壹位連中三元的才子，後來燕王造反，黃觀赴外地督促各方進京勤王，船行至安慶羅剎磯，得知燕王已攻占應天，並登基稱帝，黃觀知大勢已去，乃投江自盡，可謂是板蕩忠臣。
　　黃知縣怎麽會和黃觀攪和到壹塊去了？
　　“禮部右侍郎……是多大的官兒？”
　　曹毅慢吞吞的伸出倆手指，道：“二品。”
　　蕭凡望向曹毅的目光立馬充滿了同情：“二品官兒要治妳這八品官兒，曹大哥，妳還是趕緊放響箭向燕王求救吧……”
　　曹毅搖頭，望著蕭凡嘿嘿笑道：“我背後站著燕王，黃觀動不了我，當今聖上唯信親子，尤忌外臣插手天家之事，黃觀怎敢動我？身為天子近臣，天子的脾性他是最清楚的……”
　　蕭凡頓時放了心，星目壹橫，朝曹毅扔了個嗔怪的眼神：“曹大哥妳真壞，嚇人家……”
　　曹毅慢吞吞的道：“我的話還沒說完，黃觀固然動不了我，可是……二品侍郎要動壹個小小的草民，卻是不難的……”
　　蕭凡楞了壹下，俊臉立馬變綠了：“什麽意思？”
　　“江浦政局紛亂，知縣竟被縣丞篡了權，實在是古往今來第壹稀罕事兒，偏偏這事兒還不能在官場上說，黃睿德也不敢鬧上吏部，不然他這輩子的仕途就算完蛋了。幸好他有壹個同年同榜之誼的禮部右侍郎黃大才子，黃觀自來對藩王戒心深重，他怎會坐視京師之屏障落入燕王之手？可是燕王戍守北平，多次征伐殘元，數立大功，正得皇上信任，黃觀自知對付不了我，不過呢……嘿嘿，他對付不了我，但對付妳這無功名無背景的草民卻是不難。”
　　“黃觀這人，怎麽說呢，人還是挺正直的，只是太過迂腐了些，不知黃睿德在他耳邊吹了什麽風，如今他對妳仇意頗深，他認為江浦政局之所以變得如此紛亂，上官不像上官，下屬不像下屬，都是妳造成的……當然，他這樣想也沒錯，可不就是妳壹手謀劃的嘛，我和黃睿德都被妳這小子給擺弄了壹道……”
　　蕭凡苦著臉，可憐兮兮道：“曹大哥，不關我的事啊……”
　　曹毅哈哈笑道：“這話妳跟我說沒用，跟黃觀說去。黃觀為人很迂腐，在他看來，妳壹介草民，不務農，不讀書，無功無名卻摻和到衙門權力之爭，這是不安本分，妳在他眼中就是個刁民，如今整個江浦都知道黃知縣被我奪了權，而且也都知道這件事跟妳關系不小，黃觀就是要通過整治妳，來試探我的反應，若我不敢為妳出頭，整個江浦的人都會認為我懦弱怕事，連手底下的人都維護不了，衙門裏的那些官吏多少會對我寒心，那樣黃知縣就能兵不血刃的奪回知縣之權了，哈哈，好壹招敲山震虎！”
　　蕭凡嘆氣道：“可是妳卻不能幫我出頭，對吧？”
　　曹毅面帶郁色道：“不錯，官場兇險，我壹個八品縣丞官階低微，我若為了妳而跟當朝二品侍郎起了爭執，那就是以下犯上，黃觀正好有了借口，他可不是那沒用的黃知縣，他是忌憚燕王不錯，但並不怕他，我若與他爭起來，他可以堂而皇之的拿我問罪，燕王殿下就算知道了，他也說不得什麽的。”
　　蕭凡好奇道：“妳怎麽知道這麽多？”
　　曹毅笑得很高深：“京師高官門第之內，扈從甚多，有那麽壹兩個下人仆從不小心聽到什麽，然後又不小心說了出去，這也是平常得緊……”
　　蕭凡心中壹凝，燕王竟在京師各高官府裏布置了探子？
　　機會只垂青有準備的人，難怪燕王數年後能篡位成功，他雖遠在北平，可是對京師朝堂，卻是下了不少功夫啊……
　　有這麽壹位心計深沈的叔叔，朱允炆怎麽鬥得過他？將心比心，如果自己是朱允炆，恐怕最後的結局也是悲憤的放把火把自己燒死得了，老子不活了！他媽的四叔開了外掛……
　　曹毅皺著眉，嘆氣道：“明年開春便是我朝科考開始，禮部管科考之事，黃觀已向天子請旨，巡查江南各考場，並兼巡視整肅各地吏治，乃皇命欽差，他巡查江南的第壹站，便是江浦，估計他已把妳的罪狀都羅織好了，我若為妳出頭，咱哥倆壹齊下大獄，燕王都救不得，我若不為妳出頭，必然失了人心，有黃觀在上面壓著，黃知縣必會重新奪回權力，他若有了權力，後面又有黃觀為他撐腰，整治我就跟吃飯壹樣簡單，他娘的！這官場真不是人混的，進不得，退不得，老子寧願回北平殺韃子，壹刀壹槍，不是妳死就是我亡，多痛快！”
　　曹毅狠狠壹拍桌子，然後端起酒碗，壹灌到底。
　　蕭凡很傷心，明初的歷史裏，傑出的人物很多，黃觀可是他最崇拜的人物之壹，不但才高八鬥，而且很有氣節，建文被篡，他寧願以死殉國，也不願奉逆臣為主，這麽壹號人物，委實當得起壹代名臣了，蕭凡壹直拿他當偶像的。
　　如今偶像卻恨上了他的粉絲，粉絲很傷心……
　　曹毅又喝了口酒，安慰道：“不過妳也別太擔心，幸好妳認識太孫殿下，我保不了妳，但太孫壹定可以保妳，妳若下了大獄，我相信太孫壹定會拼了命的搭救妳……”
　　蕭凡松了口氣，自己若沒事，曹毅也就沒事了，這是因果關系。
　　誰知曹毅接著道：“……就怕黃觀為人太過嫉惡如仇，拿下妳後當場把妳給砍了，那時估計太孫只好捧著妳的首級哭了……”
　　蕭凡的臉立馬又變綠了。
　　“曹大哥說話真是高潮叠起，起伏不定啊……”
　　蕭凡的心越來越沈重，看來黃觀是真想整治自己了，就看他對自己恨到了什麽程度，或者說，他對藩王提防到了什麽程度。因為在他眼裏，自己就是壹個跟藩王狼狽為奸的刁民，殺曹毅他或許得考慮壹下後果，殺自己這樣壹個刁民，基本不用多想什麽。
　　當然，蕭凡也不會以為黃觀在朱元璋面前請旨，找個巡查科舉，整肅吏治的借口，特意跑到江浦來砍自己壹刀，他還沒自大到這個程度，可人家巡查的第壹站定在了江浦，這說明什麽？說明人家是巡查途中順便收拾他的，收拾完了之後，該幹嘛幹嘛……
　　悲哀啊，小人物的悲哀啊……
　　二人對視壹眼，發現彼此眼中滿是苦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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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外壹道人影壹閃，侍奉曹毅的那位老家仆回來了，他手裏拎著兩壇酒，看來是出去為曹毅打酒去了。
　　老家仆走到曹毅身邊，恭聲道：“老爺，老奴在外面給您打酒，發現這官驛外面今日或明或暗的圍了不少生人，他們雖著便服，但老奴看得出，他們身上皆帶著行伍之氣，其中有幾個很明顯是高手，老爺，您看……”
　　曹毅壹楞，接著怒道：“他媽的，這官驛只有老子壹個人住，誰這麽大膽子敢派人監視我？”
　　蕭凡急道：“曹大哥，大事不妙啊！瞧這情形，妳多半已經開始被雙規了……”
　　曹毅勃然大怒，拍著桌子吼道：“誰敢！老子沒犯王法，沒欺壓百姓，誰敢……嗯？什麽叫雙規？”
　　“雙規是個很有特色的名詞……”蕭凡耐心的給曹毅解惑。
　　二人說著話，老家仆卻仿佛感覺到了什麽，他把頭猛地往後壹扭，然後他便看見了太虛。
　　太虛把小乞女往後壹拉，往前走了兩步，他壹改平日嬉哈無賴之色，神色變得凝重無比，兩個老頭兒隔著四五步遠站定。
　　二人相對而立，互相盯著對方，良久，二人的眼皮忽然同時跳了幾下，他們的太陽穴暴出了青筋，突突直跳，院子裏的氣氛頓時充滿了肅殺。
　　院中正說著話的蕭凡和曹毅二人壹齊打了個冷戰，然後愕然朝倆老頭兒望去。
　　太虛和老家仆仍在肅然對立，二人皆不說話，但他們身上穿的衣袍卻像充了氣的氣球似的，高高漲起，二人須發皆張，四目中戰意凜然，空氣仿佛凝固了壹般，令人感到呼吸困難，心神俱跳。
　　曹毅瞪大了眼，問蕭凡道：“這老道士是妳什麽人？”
　　“咳……他是我師父，閑著沒事拜的，其實我和他也不是很熟……那老家仆，真是妳的仆人嗎？”
　　“咳……我和他其實也不熟，我來江浦上任之前，燕王殿下把他派過來侍奉我的……”
　　蕭凡明白了，這老家仆看來是個高手，燕王派他來，明著是侍奉曹毅，暗則是保護曹毅的安全，或者……也可以說是監視曹毅。這就像將軍領兵出征，皇帝總要在軍中派壹個監軍的。
　　燕王此人，行事處處考慮得面面俱到，現在連蕭凡都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開了外掛……
　　二位老人不言不動的站著，互相凝視對方，眼神中的銳利殺氣，仿佛在空氣中互相碰撞，激起劈啪的火花……
　　良久。
　　蕭凡忍不住道：“我總覺得他倆跟分別多年的老情侶似的，妳瞧他們那眼神，凝望得那叫壹個癡情……”
　　扭頭看向曹毅，蕭凡試圖尋找共鳴：“妳覺得呢？”
　　曹毅皺著眉盯著倆老頭兒，他的話比較客觀：“這個……還真不好說，龍陽之好乃世間常事，但老成這把年紀的龍陽之好者卻大不尋常……”
　　兩人在壹旁沒根沒據的瞎八卦，院子正中對峙的倆老頭兒有了動靜。
　　太虛忽然朗聲壹笑，雪白的胡須微微抖動，笑了兩聲後，沈聲道：“高手？”
　　老家仆也仰天壹笑：“彼此彼此。”
　　太虛輕輕壹拂道袍的大袖，壹副絕世高手的派頭，瀟灑而飄逸的道：“貧道乃武當門下，今日見閣下功力深厚，貧道見獵心喜，不如我們切磋壹下如何？”
　　老家仆看了目瞪口呆的曹毅壹眼，猶豫了壹下，道：“固所願也，不過……我家老爺在此，老奴不便在老爺面前違了祥和，咱們到廂房裏面切磋壹下如何？”
　　太虛傲然笑道：“無所謂，哪裏都可以！”
　　於是，當著蕭凡，小乞女和曹毅三人的面，太虛和老家仆施施然進了廂房。
　　二人神態安詳，步履從容，好壹派不世出的武林高手風範。
　　蕭凡忽然覺得心跳加速起來，從太虛剛才的風範看得出，自己拜的這位師父還真有可能是那種遊戲風塵，玩世不恭但身手超絕的武林異人，難道說……我真撿到寶了？如此說來，以後還真得好好跟他學些功夫，畢竟人家是絕世高手……
　　二人進了院子左側的廂房，然後“砰”的壹聲，廂房的門緊緊關上了。
　　曹毅這時才回過神來，驚訝道：“天天在老子身邊端茶遞水打酒，老子壹直以為他只是個供人使喚的老頭子，沒想到……他娘的！居然真是個高手……”
　　蕭凡也苦笑道：“我和妳壹樣走眼了，壹直以為拜的這個師父是個騙吃騙喝的死老頭子，原來他竟是深藏不露……”
　　扭頭瞟了廂房緊閉的大門壹眼，蕭凡擔心的道：“哎，他倆不會出事吧？”
　　曹毅滿不在乎的擺擺手：“能有什麽事？這兩人也就是切磋壹下武功，頂多斷手斷腳，要死哪兒那麽容易……”
　　話音未落，便聽見廂房裏面傳來砰的壹聲巨響，蕭凡嚇得渾身壹抖，壹雙眼睛又驚又懼的朝廂房望去。
　　曹毅若無其事的安慰他：“沒事沒事，咱們接著聊咱們的，妳剛才說的雙規是怎麽回事？”
　　蕭凡心不在焉的道：“雙規就是在規定的時間到規定的地點，然後倆人捉對幹壹架……哎，他們真不會出事吧？打出人命了怎麽辦？”
　　正說著，又聽見砰的壹聲巨響，然後廂房的門打開了。
　　太虛披頭散發的走了出來，他身上的道袍已經被撕成了壹條壹條的，風情萬種，若隱若現的掛在身上，兩只寬袖也不見了，只露出兩只幹瘦的光膀子，在寒風中瑟縮佇立，活像剛被人淩辱過的老受受，模樣分外淒涼。
　　“師父！妳沒事吧？”蕭凡壹個箭步沖上前，悲聲呼道。
　　太虛楞了壹會兒神，然後扭頭朝廂房看了壹眼，忽然哈哈壹笑，使勁吸了吸鼻子，惡狠狠的道：“果然是高手！他奶奶的無量壽佛！不光膀子還真幹不過他！”
　　說完太虛壹把推開蕭凡，踉踉蹌蹌的走出了官驛。
　　蕭凡目瞪口呆，心神俱震，眼中冒著崇拜的星星，畢恭畢敬的目送太虛離開。
　　緊接著，曹毅的老家仆也從廂房裏走了出來。
　　曹毅也趕緊湊上去問道：“妳怎樣？沒事吧？”
　　老家仆衣著很整齊，聞言緩緩搖頭，剛壹張嘴，壹絲鮮血從嘴角流下。
　　蕭凡對太虛愈發敬佩，老頭兒出手狠辣，瞧這模樣，老家仆是受了內傷啊。
　　“妳要不要緊？我幫妳叫郎中吧……”曹毅有點急了。
　　老家仆壹邊搖頭，壹邊恨恨的盯著官驛大門，嘶啞著聲音，恨聲道：“真卑鄙！竟然朝我眼睛裏吐口水，還使猴子偷桃這麽無恥的招數……”
　　蕭凡楞了壹下，趕緊低頭，尋找地縫……
　　※※※
　　正在無地自容的當口，官驛外忽然傳來淩亂的腳步聲。
　　蕭凡和曹毅飛快對視壹眼，二人神情頓時凝重起來。
　　小乞女慢吞吞的走到蕭凡身邊，悄悄拉住了蕭凡的衣袖，蕭凡扭過頭，朝她安慰的笑了壹下。小乞女也回他壹個淺笑，神情卻分外淡定。
　　很快，官驛的回廊處出現了壹隊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親軍，為首的壹人很面熟，蕭凡依稀見過，貌似他經常隨駕朱允炆。
　　錦衣親軍並未做出什麽敵對的動作，離著蕭凡三人數步遠便站定，壹字排開，為首那人朝前走了兩步，望著蕭凡，肅然沈聲道：“有聖諭，蕭凡接旨。”
　　蕭凡楞住了，只覺得腦子轟然壹炸，頓時成了壹片空白。聖諭？朱元璋怎麽知道自己？那是個殺人魔王啊……他該不會下旨斬了我吧？我跟他素不相識，好象沒得罪過他呀……
　　為首那人微微笑了笑，溫聲提醒道：“蕭凡，跪聆聖諭即可。”
　　曹毅急忙扯了扯蕭凡的袖子，見蕭凡仍舊呆立不動，於是擡腳往他膝彎處壹踢，撲通壹聲，蕭凡跪下了，曹毅順勢也跟著跪在蕭凡身後，小乞女本是壹副淡漠的模樣，但見蕭凡跪下了，她也只好往蕭凡身旁壹跪。
　　為首的錦衣校尉見眾人都跪下了，於是沈聲道：“奉陛下口諭，江浦縣蕭凡即刻啟程，趕赴京師，入宮覲見天子，暫免禮部演禮，允著便服近慕天顏，失儀處朕不加罪。”
　　聖諭念完，錦衣校尉看了蕭凡壹眼，眼中笑意壹閃，卻沈聲道：“蕭凡，跪謝聖恩吧。”
　　蕭凡立馬頓首，口中唱喝道：“草民叩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強壓住心頭緊張激動的心情，由於聖諭裏要求的是“即刻啟程”，蕭凡自是不敢耽誤時間，只來得及請曹毅幫忙把小乞女送回山神廟，又叮囑小乞女不要亂跑，在山神廟等著他回來，然後蕭凡便跟著錦衣親軍們出了官驛的大門，啟程往京師應天府趕去。
　　目送著蕭凡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口，曹毅眼中卻浮出了幾分復雜之色，悵然若失的嘆了口氣。
　　老家仆又恢復了木然淡漠的樣子，不言不動的盯著門口，不經意間，壹抹陰沈的目光飛快而逝。
　　小乞女適時回頭，老家仆的目光恰好被她捕捉到了，小乞女垂下眼瞼，若無其事的踢著腳下的小石子兒，蹦蹦跳跳的，壹副天真爛漫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