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壹醉輕王侯 第三百二十章 遷都已定

　　國公府投毒發生在下午，府裏上下鬧騰了壹陣，太虛倒地口吐白沫兒渾身直抽抽，從青樓請了幾位姑娘被太虛老神仙壹番胡天胡地渡得欲仙欲死後，太虛中的春藥總算是解了，張三豐趁火打劫，蕭凡沒辦法，人家既然都主動把春藥喝了下去，不給他解解毒也不太好，於是果真請了半打姑娘讓老神仙渡化，老神仙也沒客氣，照單全收，壹臉嚴肅的把幾位姑娘請進房裏，美其名曰帶她們賞菊，沒過多久房裏便傳出了淫聲浪語，也不知老神仙帶她們賞的是哪壹種菊，竟讓姑娘們情緒如此澎湃。
　　事件算是平息了，國公府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可蕭凡是個只能占便宜吃不得虧的人，無端端被人差點害死，國公爺很不爽，他動了真火。
　　當日晚間，壹道密令從國公府傳到京師城外京營，十余名精幹的漢子穿著夜行服出了營門進城，身影甫即便離，很快消逝在京師城外空曠無人的街上。
　　子夜時分，錦衣衛副指揮使紀綱府上忽然傳來壹陣轟然巨響，府內數棟廂房頓時燃起了沖天大火，紀府下人們著急了，分批滅火的同時，緊急出府奔赴應天府衙門，請求府衙的差役調動水龍車和人丁幫忙滅火。
　　誰知今日應天府裏的人跟吃錯了藥似的，整個衙門不見壹人，就連應天知府也不在衙門後院，不知躲到哪裏去了。
　　紀綱聞報之後臉色壹陣青壹陣白，終於長嘆壹口氣，神色頹然的擺了擺手，臉上絲毫不見憤怒之色，反而隱隱泛上幾許絕望。
　　完了，投毒失敗，這是蕭凡最直接最狠厲的報復！而且以蕭凡的行事風格，燒他家房子只是個開頭，這事還沒完。
　　蕭府前堂。
　　十幾個大箱子錯落擺放在堂內，箱蓋內散發出燦燦銀光。
　　蕭凡盯著渾身直顫的紀綱，嘴角勾起壹抹任誰都看不明白的笑容。
　　“紀大人，聽說昨夜妳府上走水了？怎麽樣？嚴不嚴重？”蕭凡壹臉關心的問道。
　　紀綱臉色蒼白的搖頭：“多謝國公爺記掛，沒……沒什麽的。”
　　蕭凡嘆息道：“京師的治安太差了，那些歹徒罪大惡極，居然敢朝堂堂錦衣衛副指揮使家縱火，妳說，這樣的城裏居住怎能讓人有安全感？遷都勢在必行啊，本國公的壹番苦心大家都不了解，正是眾人皆醉我獨醒……”
　　紀綱：“……”
　　蕭凡皮笑肉不笑道：“紀大人房子被燒，這可是驚天巨案，整個京師都在議論呢，如此惡行不可姑妄，要不要本國公入宮向陛下稟報此事？”
　　紀綱渾身壹顫，失聲道：“千萬不要！國公爺，下官……下官……”
　　期期艾艾說不出話來，紀綱投毒本是狗急跳墻之舉，雖說沒留下把柄，可壹旦失敗，傻子都猜得到背後誰是真兇，這個年代斷定兇手不需要證據，大家心知肚明。
　　前堂的氣氛突然沈寂下來，良久，蕭凡嘆了口氣，盯著紀綱幽幽道：“紀大人，妳傷害了我……”
　　紀綱：“……”
　　“投毒也就罷了，妳居然投春藥，如果我真吃下去了，妳再滿世界放出風，說我私生活放蕩糜爛，驕奢淫逸，壹件謀殺案生生變成了壹樁風流孽事，那時旁人縱有疑慮，也不願卷入這種腌臜的漩渦，官場人走茶涼，能為我出頭的大臣恐怕沒幾個，天子也將被妳蒙在鼓中，而妳不但沒了把柄，更可以趁機上位，壹舉成為朝中第壹權臣，徹底滿足妳的野心……紀大人，呵呵，好算計呀！”
　　紀綱臉色蒼白如紙，汗如雨下，蕭凡話音剛落，紀綱撲通壹下跪在蕭凡面前，顫聲道：“國公爺，國公爺！下官……不，門下壹時糊塗，鬼迷心竅，求國公爺饒我這次，門下以後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蕭凡嘆息：“饒妳？妳對我起了殺心，我如何饒妳？紀大人，其實妳壹開始就錯了，如果妳能守住妳的本分，抑制妳的野心，我根本不會對妳怎樣，妳何苦壹定要把我除之而後快？妳做官的手段太狠毒了，誰成了妳攀爬的絆腳石，妳就殺誰，壹個人的野心是永遠不可能滿足的，我成了妳的阻礙，妳便要殺我，取我而代之，以後呢？妳成了朝中第壹人，在妳之上的便只有天子，那時難道妳也要將天子殺了，自己面南背北而王嗎？”
　　紀綱渾身壹震，深深伏在蕭凡腳下，冷汗壹滴滴流在堂內玉石地板上，很快浸染出壹片水漬。
　　“門下絕不敢懷此大逆之心，求國公爺明鑒！國公爺，門下真的是壹時糊塗，做下這等錯事，只要國公爺饒門下壹命，門下願辭去官職，終生不再踏入朝堂半步……國公爺，饒了我……”紀綱說到最後已是號啕大哭，極度的絕望和恐懼充斥著他的心房，他很清楚，蕭凡現在捏著他壹個很要命的把柄，只要他在天子面前隨意說上幾天，紀綱這條小命算是徹底玩完了。
　　蕭凡見紀綱壹副可憐蟲的模樣，心中卻浮上深深的厭惡，他也很清楚，這是個野心勃勃的人，壹時失勢他會卑躬屈膝，奴顏諂色，壹旦讓他重新得勢，他又會露出張狂的本色，用壹切惡毒卑劣的手段清除阻礙他野心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天子。
　　這樣的人，不能再讓他活著。
　　蕭凡笑了，笑得很燦爛：“饒命？可以呀，我本來就是個善良的人，不喜殺生，要我饒妳的命很簡單……”
　　紀綱頓時面現狂喜，立馬接道：“門下再給大人送銀子！”
　　蕭凡聞言亦喜道：“本國公向來視錢財如糞土，從來不將它放在眼裏……明日妳再送五萬兩銀子，意思壹下就算了吧。”
　　紀綱：“……”
　　蕭凡笑著解釋道：“本國公雖然視錢財如糞土，可我偌大的國公府卻是個化糞池，處處要花銀子，沒辦法呀……”
　　“……門下壹定照辦！”
　　“銀子只是小事，紀大人，要保妳自己的命，妳得做點實際的事情來讓本國公改變主意才是呀……”蕭凡的笑容燦爛得像春日的暖陽。
　　“國公爺但有吩咐，門下赴湯蹈火！”紀綱毫不猶豫抱拳道。
　　“妳知道，本國公目前最在意的便是遷都，目前遷都遇到了很大的阻礙呀，本國公等得有點不耐煩了，可又不大好意思對同僚們用強……”蕭凡微微瞇起了眼睛。
　　紀綱心念電轉，立馬明白了蕭凡的意思，說白了，那麽多大臣反對遷都，蕭凡想動粗了，這是找人背黑鍋呢。
　　當即紀綱便打定了主意，蕭凡怕跟大臣們翻臉成仇，所以很多事情做起來有顧忌，但紀綱本是武人，他根本不會顧忌這些，他的處世方法很簡單，信奉拳頭大是真理，得罪大臣的事他每天都幹，這個黑鍋縱然背壹背也沒什麽打緊，有了天子的偏袒寵信，那些酸腐大臣們不可能弄得倒他。
　　衡量利弊之後，紀綱立馬抱拳恭聲道：“國公爺不忍行之事，門下願為國公爺分憂！”
　　蕭凡哈哈大笑：“很好，很好！紀大人幫我做了這件事，以往種種我便將它抹去，包括截留秀女壹事，本國公也著人將那些人證物證送還給妳，由妳處置，咱們就像賭骰子，前面幾局不輸不贏，各自保本，下壹把咱們重新玩過。”
　　紀綱大喜，跪下叩首道：“國公爺大恩，門下感激涕零，從今往後，門下唯國公爺馬首是瞻，再不敢與國公爺作對，如違今日之誓，門下必受天譴！”
　　前堂內肅殺的氣氛瞬間化作壹片祥和，賓主二人相視大笑，壹派和睦景象。
　　紀綱告辭準備退出之時，蕭凡突然叫住了他。
　　“慢著，妳昨日投的那春藥，叫什麽名堂？”
　　紀綱臉漲成豬肝色，尷尬的訥訥道：“那個……門下萬死！那東西名叫極樂散，無色無形，少服極樂，食多則斃命……門下，門下再也不敢了……”
　　“什麽不敢，妳必須要敢，明日再弄幾斤給我……”
　　“啊？”紀綱驚愕擡頭：“幾……幾斤？”
　　“嗯，幾斤！本國公時運不濟，年輕時莫名認識了倆老混蛋，這倆混蛋昨日不小心吃了那極樂散，頓覺身輕如燕，胯下壹柱擎天，而且味道很可口，實為居家旅行必嗑良藥，托我多弄點給他們吃……”蕭凡神色晦澀，黯然嘆息。
　　紀綱神色愈發黯然：“……”
　　大意了！蕭府真是龍潭虎穴啊！
　　幾日後的朝會，朝堂風雲再度巨變。
　　以右都禦史景清為首的部分大臣仿佛被人催眠了似的，紛紛異口同聲的改了口風，原本強烈反對遷都的他們，竟完全改變了立場，轉而堅決支持遷都。
　　奸黨們乍聞之下，又驚又喜，在金殿上不自覺的扭頭望向蕭凡，只有他才有這種逆天的本事，化黑為白，顛倒乾坤。
　　朝班中的蕭凡仍舊壹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手捧著芴板不言不動，星目半闔，嘴角噙著壹絲若有深意的笑，看在別人眼裏便成了壹副高深莫測，智珠在握的高人模樣，頓時又引發了壹片崇拜。
　　奸黨和紀黨壹個鼻孔出氣了，朝堂反對的聲音頓時低了許多，再加上蕭凡平燕王叛亂大勝，在軍中的威望亦水漲船高，不少站班的武將如長興侯耿炳文，武定侯郭英，魏國公徐輝祖，後軍都督府僉事平安，以及壹直把蕭凡當成自家妹夫的曹國公李景隆等等勛貴子弟見朝堂風色大變，頓時毫不猶豫的出班附和，贊成遷都。
　　如此壹來，反對遷都的聲音更小了，除了朝中壹些頑固不化的清流大臣如楊靖，陳迪，張紞和部分禦史言官，余者就算不同意，也不敢出班公然反對，今日朝堂景清等人突然倒戈，事出反常即有妖，這灘水眼看越來越渾濁，沒人願意出來攪和了，畢竟朝班前那位面帶微笑的國公爺看似和善，實則耍起狠來手段不比紀綱稍差，朝堂風向大變很明顯就是他暗中運籌謀劃的結果，擺明了壹定要達到遷都的目的，這個時候若再不識趣的貿然上去反對，恐怕這位國公爺真會祭起屠刀了。
　　朱允炆見今日朝會竟然風向變了，不由大是意外，不自覺的朝蕭凡看了壹眼，頓知蕭侍讀為遷都使了勁，眼下結果慢慢朝好的方向發展了，於是朱允炆龍顏大悅，大袖壹揮，輕飄飄的下了壹道影響大明數百年國運的聖旨。
　　“敕命戶部撥銀，工部尚書鄭賜招募工匠民夫，各地州府縣籌備，修會通河，淮安清江浦，使久廢運河重新暢通，以備大明國都遷北平，京師文武官員全數遷往，不得違命。應天府舊制不廢，仍稱南京，並設南京六部九卿督察院等，魏國公徐輝祖為守備，世鎮南京。此旨通政使司頒布天下，鹹使聞之。”
　　滿朝文武驚嘩之時，朝班中的蕭凡輕輕呼了壹口氣。
　　毀或譽，罵或贊，遷都之事總算是強行達到目的了，縱是承擔壹世罵名，千百年後，後人自會給我壹個公正的評價。
　　北平府開始動作起來，為了迎接朝廷都城北遷，各極官吏征用民夫，對北平城開始了整修擴充，各級衙門，各級官府，以及城外的京營駐地，和朝廷大臣們居住的住宅用地規劃等等，壹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遷都的旨意下達，天下也震動起來，時有士子或罵或贊，有慷慨激昂抗議的，也有眉開眼笑贊同的，無論什麽態度，他們只是普通的士子，無法改變天子和朝廷的國策，而各地商人卻如同聞著腥味的鯊魚似的，朝北平府蜂擁而去。
　　南都北遷，天下風雲翻滾變色，無數人的利益因這條國策而牽扯糾結。
　　兩個月後，北平壹應規劃已準備好，各官府衙門及大臣們的住宅也快完工，京師的頑固派們每日還在朝堂上扯皮撒潑之時，朱允炆下了第二道聖旨，著令京師各大臣處理好家中瑣事，下月遷往北平府。
　　南京應天府。
　　黎明之時，又壹次朝會開始了。
　　反對遷都的大臣們這回鉚足了勁兒，打算在金殿上據理力陳，不惜以死相諫，也要請天子收回遷都成命，他們打定了主意，哪怕拼著官都不做了，也要死守京師的宅院，不出壹步，讓天下人瞧瞧他們不畏強權，力抗弊政的風骨。
　　想要我們屈服，除非把我們的屍體擡到北平去！
　　與此同時，拂曉的晨光中，數千名京營將士奉命入城，北城太平門內，壹身錦衣飛魚的紀綱負手等著他們，他的身後默默站著數百名穿著飛魚服的錦衣校尉。
　　兩撥人馬會合，京營為首的壹名參將朝紀綱抱拳凜然道：“奉英國公將令，末將率兵入城，請副指揮使紀大人接管，末將及麾下將士唯命是從！”
　　紀綱瞇了瞇眼，瞧著眼前黑壓壓的壹片，跟往日執行軍令不同的是，今日這些將士手中拿的不是刀槍，不是弓弩，而是壹把把鋤頭，榔頭，鋸子，斧頭……活脫壹支大規模的建築工程隊。
　　紀綱暗暗嘆了口氣，沈聲道：“現在是辰時，趁文武百官此時正在上朝，我們趕緊行動！”
　　參將疑惑道：“末將鬥膽問壹句，到底是什麽行動？”
　　紀綱面皮狠狠抽搐幾下，從齒縫中迸出倆字：“……拆遷！”
　　此時紀綱心情之沈重，無法用言語形容。
　　原以為蕭凡要他背黑鍋，無非幫他殺幾只雞給猴看，隨便誣陷幾個大臣，嚇唬嚇唬他們得了，萬萬沒想到，蕭凡這畜生居然要他拆大臣家的房子……
　　生死仇敵都幹不出如此損陰德的事啊，拆人房子跟扒人家祖墳性質壹樣，這黑鍋背上身，那些反對遷都的大臣們將會有什麽反應……
　　紀綱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清晨裏壹股莫名的寒氣冷徹肌骨。
　　閉上眼，紀綱努力平復了壹下情緒，再睜開時，眼中已壹片堅定。
　　得罪大臣大不了被參幾本，被罵幾句，他們還敢殺了我不成？
　　可若是不背這黑鍋，蕭凡真的會殺了我啊！
　　須臾之間，紀綱決定了取舍。
　　“刑部尚書楊靖府，禮部侍郎陳迪府，吏部尚書張紞府，左都禦史練子寧府……”紀綱壹個個開始點名，這些人都是至今仍反對遷都的中堅分子，每點壹個名字，他的身軀便情不自禁的哆嗦壹下，心中壹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清晰。
　　這些人不是尚書就是侍郎，同時得罪這麽多人，紀綱也犯怵了，扒他們家的房子，會不會出人命？
　　“……先把這些大臣府上家眷下人全部送上長江上的官船，保護他們去北平府，然後……”紀綱面孔又狠狠抽搐了壹下，沈聲道：“……然後把他們家房子拆了！”
　　迎著神態有些猶疑的京營將士，紀綱壹狠心，大聲道：“行動要快！散朝之前務必把他們的家眷清空，……達到屋倒房塌，十室九空的目的！”
　　“是！”
　　眾將士轟然應命，手提著各種工具興沖沖的奔赴各大臣府邸。
　　清晨的第壹縷陽光照耀下，轟轟烈烈的京師強拆運動開始了。
　　而皇宮的奉天殿內，不知情的楊靖，陳迪，張紞等大臣們仍在殿內慷慨陳詞，激烈反對遷都，渾然不知他們家已被紀綱當成了釘子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