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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執天下

cuslaa

歷史軍事

從出租車上跳下來就直奔檢票口,賀方終於壹身大汗的在最後壹刻趕上了回上海的飛機。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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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欲謀舊地重興兵(上)

宰執天下 by cuslaa

2023-4-22 11:34

  延州的夏天分外讓人難耐。
  不僅僅是因為樹木稀少的緣故,各家各戶燒著石炭的煙氣彌漫在延州城的上空,還有人家甚至用那種黑糊糊的石脂來生火燒飯,煙味更是嗆人。
  這種煙氣繚繞、熏得讓人頭暈的地方,就是種諤現在所在的城市。
  雖然身在自家的書房中,種諤也沒打算像延州城的其他官宦人家壹樣,點起香爐,用薰香來抵擋刺鼻的煙味,而是在煙塵中安之如素。
  照樣看書、照樣寫字,照樣拿著塊麂皮擦拭著剛剛得到壹柄寶劍。
  淺黃色的麂皮沾了點油後,在兩指寬的劍身上抹過。劍尖就在擦拭中輕輕顫動,薄如紙頁的劍身彎曲自如,竟是壹柄難得壹見的軟劍。
  麂皮拂過的劍身清亮如壹泓碧水,瑩瑩光澤中隱見紋理,打磨得恰到好處的鋒刃透著森森寒意,而這樣的利器卻是柔如絲緞,任誰來看,都是難得壹見的神兵。
  種諤前兩日受到這柄劍的時候,也試驗過壹次,將之彎曲團起,甚至能放進木盒中。而拿出來時則壹下彈開,重又伸得筆直。如果是愛劍如癡的郭逵見了,必然視如珍寶。
  不過再好的劍也要著意保養,要經常上油擦拭,壹有疏忽,就會很容易變得銹跡斑斑。
  “太尉,王都巡在外求見。”種諤的親隨來到書房前。
  “讓他進來吧。”種諤繼續低頭擦著劍,專註在劍身上的眼睛透著冷漠。
  片刻之後,先是種諤的兒子種樸,接著壹個身材矮壯,堅如磐石的漢子出現在門口。滿面的虬髯,雙目神光湛然,因飽經風霜而變得黝黑粗糙的面頰,讓不知情的外人根本就看不出他才不過二十出頭。
  剛剛從熙河路調任而來的王舜臣,就這麽跟著種樸前後腳走了進來。
  壹走進來,王舜臣便沖著種諤大禮參拜:“王舜臣拜見五郎。”
  五郎。
  聽見王舜臣用了這個熟悉的稱呼,種諤冷淡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
  種世衡親衛的兒子,少年時跟著種樸做伴當,當年因為毆傷貴人家的衙內,不得不連夜逃往秦州。只是七八年壹過,如今的王舜臣已經是名震關西的大將,壹手連珠神箭在天子的面前都掛著名。際遇之奇,也是讓世人聞之驚嘆。
  只是現在兩邊的關系就有些讓人煩心。王舜臣算是種家的家生子,但如今已經是壹方鎮將。按如今的世情這個名分還在,不過繼續將王舜臣視為下人,就是親家要便仇家了。
  王舜臣乃是樞密副使王韶的愛將,在河湟開邊時立功甚多,同時也與未來必然在兩府中有壹席之地的韓岡以兄弟相稱,壹手冠絕當今的神射更被天子所喜愛,又怎麽可能像過去如仆役壹般視種家為主。只是上下尊卑的觀念在世人心中根深蒂固,種諤何能例外?故而心頭壹直轉不過彎來。
  幸好王舜臣的表態讓心高氣傲的種諤松了壹口氣,“坐!”
  種樸見到父親的態度軟化,也放下了心,扯著王舜臣站起身,壹起在種諤的下手坐下來。
  種樸可沒有他老子那麽多糾纏的心結。他自幼與王舜臣壹起長大,如同親兄弟壹般。王舜臣當年之所以遠走秦州,其實也是因為在幫他種十七出氣的緣故。這壹次請調王舜臣至鄜延,雖是大伯種詁的建議,但若沒有種樸在後面的推波助瀾,種諤也不會這麽容易上本奏請天子。
  善待王舜臣,是現今種家上下壹致的意見。不僅僅因為王舜臣本身還有很大潛力,也有王舜臣身後的韓岡這壹重要因素在。有著種建中的同窗之誼,再加上王舜臣這位與韓岡兄弟相稱的生死之交,就能與韓岡相與交好,不僅日後很可能會有幾十年的依仗,現在就能在王安石和王韶面前再多上壹條路。不至於在第二次攻略橫山的時候,受到來自朝中的幹擾。
  種家可是吃夠了朝堂無人的苦。種世衡當年在西軍中,人人將他與狄青相提並論。起頭時,兩人所立功業也相差仿佛,修了清澗城、施有離間計的種世衡其實還更強壹點。可是狄青占了幾個宰輔看重,日後飛黃騰達,最後竟是靠著剿平儂智高之亂,而坐到了正任的樞密使。至於種世衡,則終官正七品的東染院使,橫班只在眼前不遠,可就是沒能踏過去。有鑒於此,種家如今執掌家門的幾位,如何會放過前途無量的韓岡不去交好?
  王舜臣坐了下來,視線當先落在了種諤手上的寶劍,武將的習慣讓他壹時間忘了禮節,兩眼發亮:“好劍!”
  “前些日子才拿到手,是磁州名匠解良所造。”種諤說著來歷,將劍反手遞過去。
  王舜臣接過來上上下下看了壹通,又就手揮舞了兩下,晶瑩閃亮、柔韌如蛇,卻不會因為太過柔軟而妨礙揮舞的劍身讓他嘖嘖稱嘆,“果然是好劍!也就只有磁州的刀劍大匠才有這樣的好錘頭。”
  將劍雙手捧著還回去,王舜臣笑道:“不知五郎打算將這柄劍起個什麽名字?”
  “劍就是劍!殺人的器物,要名字作什麽?”種諤刷的壹聲收劍歸鞘。作為壹名武將,種諤當然也喜歡收集神兵利器,但要說他有多把這些刀劍放在心上,那倒也未必。擡起手來,就把劍再丟給王舜臣:“要想起,自己想個好名字去。”
  “當真?”王舜臣也不推辭,喜笑顏開地起身拜謝道:“多謝五郎的賞賜。”
  王舜臣外表看著粗豪,但為人卻是精細,自小跟著種樸做伴當,怎麽可能不學著察言觀色。說話處事,也都保持著分寸,而壹點點粗魯,反而透著親熱。熙河路中的將領裏面,他在軍中的人緣是最好的。該壹起罵娘的時候壹起罵娘,該壹起喝酒的時候壹起喝酒,時常呼朋喚友出外遊獵,在熙河路的軍中,結下了多少鐵打的交情來。
  他若是說什麽無功不受祿,那反而就生分了。現在雖是毫不客氣地接受下來,但卻更顯得親近。王舜臣自幼在清澗城長大,跟著種家也久了,也不會因為現在身居高位了,身後又有夠硬的後臺,就認為能與種家分庭抗禮。而且若是被人認為是壞了品性,那就別想再往上走多遠了。
  收下了劍,王舜臣喜滋滋地坐下來,“前日壹聽五郎要調俺來鄜延,俺當天就想騎著馬趕來了。在熙河路的這兩年,鳥都淡出來了。壹張弓,射下來全是野雞野兔,好壹點的就是野鹿野豬,偶爾射了只大蟲熊羆,就要敲鑼打鼓了,就不見來個賊人好讓俺練練手的。對了,前兩天還弄了張黑白紋的花熊皮,俺娘說給大郎舊時從馬上摔下來的時候傷過腰,花熊的皮子正好用來護腰。”
  王舜臣雜七雜八地說著,毫不見外,親熱得就是壹家人,種樸也旁邊幫著腔,種諤漸漸的話也多了起來。看著王舜臣的態度,就是自家的子侄壹般。
  喝了壹巡茶,說了壹陣話,種諤將茶盞壹放,神色變得嚴正起來:“王舜臣,妳可知今日我請調妳來鄜延路是為了什麽?”
  王舜臣站起身,單膝跪倒:“請太尉指派,末將無有不從!”
  “就是為了橫山。”種諤前傾著身子,俯身對著王舜臣:“妳也知道,從老太尉在的時候,就壹心要克復橫山,熙寧元年,我費盡心力將綏德城拿回來,也是為了橫山。五年前,西軍上下並立壹擊,築起了羅兀城,那時已經是勝券在握,誰能想到因為慶州軍叛亂而功虧壹簣。”
  “只差壹步啊……”種諤至今說起當年事,遺憾、悔恨依然充滿胸臆,要是能再堅持幾天該有多好?!眼見著就要奪得最後的勝利,卻還是沒能將之抓到手中。現在想來,錯就錯在他押錯了寶,壓到了韓絳這個不值得下註的賭徒身上。
  “妳雖是延州東路都巡檢,但治所年前已經遷到綏德城。綏德城中的鄜延路第七將的十壹個指揮,四千五百馬步兵歸妳管轄。”種諤沈聲說道,“調妳來此,不為他事。就是攻取橫山時,由妳來為全軍打頭陣。”
  舊時的壹個城寨裏,通常都會有分屬不同軍額的軍隊,而且是有禁軍、有蕃軍、有鄉兵,令出多頭,指揮調動起來很是麻煩,經常會貽誤戰機。現在隨著將兵法在陜西推廣,則是按駐兵的地域劃分,以三千到壹萬人為壹將,將同駐壹地的軍隊整編起來,自此可以靈活指揮。
  鄜延路如今分為九將,王舜臣作為都巡檢,為第七將的正將。手下管著四千五百馬步兵,總共分為十壹個指揮。這些事,王舜臣在接下調令時就知道了。
  “當真讓俺做先鋒?!多謝五郎擡舉!”
  王舜臣聽了又是大喜,跳起來又向種諤拜禮稱謝,不是收到寶劍時的帶著壹點偽裝的道謝,而是發自心底裏的歡喜,他可是盼著戰場上的血腥味盼了整整有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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