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執天下

cuslaa

歷史軍事

從出租車上跳下來就直奔檢票口,賀方終於壹身大汗的在最後壹刻趕上了回上海的飛機。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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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壹十六章 慶雷(下)

宰執天下 by cuslaa

2023-4-22 11:42

  “沒擋住?”
  軟榻上的耶律乙辛,精神看起來比早前要恢復了壹點。只是臉色還是不太好,耶律懷慶只希望是因為壞消息,而不是身體狀況。
  “五千兵馬守在半路上,竟然連拖上半日都做不到?誰能告訴朕,這仗是怎麽打的。”
  虎死威不倒,耶律乙辛雖是病懨懨的,可他僅是質問,就讓禦帳中的溫度陡然下降,仿佛壹下從夏日進入了冬天。
  耶律懷慶也想罵人,王厚要出動,昨天夜裏保州城就該有動靜。可都沒人報過來,壹直到了兩個時辰前才有消息傳回禦營,說是王厚率部離開保州北上了,再兩個時辰又變成慘敗的噩耗。
  王厚肯定會北上,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秉承韓岡之命坐鎮北疆的王韶之子,絕不可能是在安全的地方坐等戰爭結束的性格。而大遼這壹邊,也不指望他會,只是要在他抵達之前拿下天門寨。為保萬全之策,他的皇祖父甚至就準備只打壹天,就在今天攻破天門寨。所以只要將王厚抵達時間拖到明天。
  用來遲滯定州軍主力的五千兵馬,就守在石橋堡北,其中三千人是早幾天就派出去的,剩下的兩支千人隊,是昨天剛剛加強的,為了保證能夠確實擋住王厚所率主力,還特意調了壹部神火軍去幫忙。
  鐵路被破壞之後,五千騎兵想要拖延以步軍為主力的定州軍的進軍速度,這讓誰來看,都是壹件輕而易舉的事。火槍兵也好,火炮也好,想要抵擋騎兵,就必須擺開陣列、設下陣地。
  就算五千騎兵還不夠,石橋堡的位置相隔大營也並不遙遠,感覺不支的時候臨時請援,再加派幾千兵馬亦非難事。
  可他們就那麽敗了,敗得幹脆利落,敗得毫無挽回余地。
  耶律懷慶低聲道,“完顏盈歌就在外面,說是沒能擋住王厚,請皇祖父責罰。”
  以騎兵對步卒,執行又只是騷擾任務,到底要做出多少蠢事才會敗給宋軍?耶律懷慶真的難以想象。完顏盈歌剛剛逃回,按他的說法,是圍攻韓家衙內統帥的壹千修路隊的時候,因為對面藏有壹個神機營指揮,致使久攻不下,最後又遇上了定州軍突襲。
  有句話堵在耶律懷慶的心裏,想說不方便說,就是五千頭豬去沖王厚的定州軍,好歹也能耽擱他半天的時間吧。五千精銳攻打壹支修路隊,不僅沒打下來,還沒防備背後,這就真的是豬了。
  耶律乙辛現在也不想見他曾經很看重、現在卻變成壹頭豬的愛將,“跟他說,朕不見他。讓他回去,自己丟的臉,自己撿回來。”
  帳中的文官武將面面相覷,竟然沒有重責!
  以完顏盈歌的失敗,推出轅門斬首示眾都不冤枉的。
  壹名將軍正想對此說些什麽,不過蕭金剛的眼神遞過去,他就如同木雕石像壹般地站回去了。
  耶律乙辛的想法還是很好理解的。
  肯說實話的將領,如今並不多見,爭功諉過才是正常情況。完顏盈歌沒有別的好處,就是忠心耿耿,從不欺隱。如果是其他將領,慘敗之後,肯定會說遇上的是韓岡之子所率的精銳,絕不會說是什麽修路隊,也絕不會明說對方只有壹千人。
  修路隊中出現神機營的身影,倒是可以理解,以韓岡之子的身份,的確配得上神機營的保衛。
  而且完顏盈歌的侄兒剛剛為國盡忠,是為了保護皇帝而死。忠臣屍骨未寒的時候,就殺了他的叔叔,情理上怎麽也說不過去。至少要再給上壹次機會。
  “自己丟的臉,自己撿回來。”耶律懷慶揣摩祖父的話,小心翼翼地問道,“皇祖父,還要繼續攻城?”
  耶律乙辛盯著孫子,忽然怒容滿面,“外面的攻擊怎麽停了?誰讓妳們停下的!”
  “皇祖父息怒,皇祖父息怒,孫兒明白了。”耶律懷慶連忙道,“這就下令繼續進攻。”
  定州軍的主力即將抵達安肅城,耶律乙辛還要堅持進攻,將帥們沒有人敢出頭諫言。
  耶律乙辛等了壹會兒,不見有人說話,失望地暗暗壹嘆。為了徹底坐穩皇位,這些年來他也殺得狠了,盡管他的確把大遼牢牢控制住了,但敢於說話的臣子,能提出異議的將帥,在他的朝堂上,卻是見不到了。
  不過耶律乙辛並不覺得繼續進攻有問題。
  如果早壹個時辰知道宋軍出動,耶律乙辛肯定會加派兵馬去阻擊,可惜現在來不及了。現在放棄進攻,反而給了城中喘息的機會。防備王厚所部,南面三營現有的兵力已經足夠,調去太多,反而會亂了指揮。
  如果能有決戰的機會,耶律乙辛也會選擇停止攻城,調動兵馬,可惜也沒有。
  定州路邊境,壹路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寨堡,決定戰爭勝負的大會戰,雙方加起來少說也要十萬人,耶律乙辛找不到適合發揮大遼騎兵特長的區域。
  他出動的兵力只要多壹點,需要的戰場空間,肯定會將壹兩處寨子給囊括進來,說不定還要多燒兩個村子——不管之前有沒有被攻下,都是可以被宋軍用來進行防禦。
  宋人在邊境上布置多年,改造了每壹塊適合容納大軍決戰的土地,使之更加適合宋軍發揮,而讓大遼的兵馬更難施展。在雙方實力相近的時候,壹點點的地利優勢都會讓決定勝負的天平失去平衡。即使宋軍是在太陽底下走了壹天,但壹場大捷,足以抵消絕大多數的影響。
  耶律乙辛只能選擇繼續進攻。
  到現在為止,攻打天門寨的主力都是被俘虜的漢人,參與其中的又都是渤海和漢人的兵。禦營裏的神火、宮分、皮室諸軍,都沒有參與到進攻中去。按照之前的計劃,他們是撤退回國的保證,並不需要參與攻城——即使被派去攻城,他們也起不到太多作用,平添傷亡——有主力坐鎮,並不用擔心重蹈宋國太宗慘敗燕京城下的覆轍。
  耶律乙辛沒有與臣下細細分析的精力,他獨斷地吩咐道,“北面三營都按之前計劃準備好,今晚壹定要拿下天門寨。其余各營加強戒備,防備宋軍突襲。無論如何,守到明天。”
  以禦營營地和天門寨為雙中心,建了七個營地。不僅將天門寨團團圍住,也扼守了攻向禦營的方向。以現有的布置,抵擋住宋軍壹個晚上的攻勢,那是不應該有問題的。
  將帥們領命離開,蕭金剛也出去督促大軍繼續進攻。
  耶律乙辛將孫兒留在了帳中,沈默了許久方才問道,“佛保,妳說王厚會不會壹鼓作氣?”
  耶律懷慶擡起眼,他的祖父整個人陷在軟榻中,分外顯得枯瘦。他此刻驚覺,祖父雖然堅持之前的計劃,但信心卻只有不多的壹點點。
  他斟酌壹下,舔了舔嘴唇,“外面那麽大日頭,宋軍壹口氣走了五十裏。本來就是出人意料,所以盈歌才會沒有防備。但壹整天走下來,怕也是沒氣力了。”
  也許是被孫兒的話加強了信心,耶律乙辛點著頭,“這個時候,也撤退不了了。”
  耶律懷慶壹陣沈默。
  然後他聽見祖父有氣無力的聲音,“妳已經知道了吧,東面宋軍過河了。”
  滄州的壹支宋軍剛剛渡過了作為宋遼兩國界河的黃河。
  他們沒有攻打城寨,而是跟遼軍壹樣,攻破了幾個村子。黃河入海前的兩三百裏,兩岸分屬不同的國家,但地質條件毫無差別,都是鹽堿化的沙土地,村莊不多,地勢平緩。
  即使被宋軍殺過來,對戰局的影響也是微乎其微。
  但這件事是壹個警告,如果有北海艦隊配合,宋軍可以直逼控扼遼西走廊的平州——遼西走廊這個地理名詞,出自於刊載在《自然》上的壹篇詳細描述遼西走廊地質地貌的論文,傳到遼國後,還引發了壹場震動朝堂的搜捕。
  “幸好東南鐵路還沒修起來。”耶律懷慶故作輕松地說道。
  遼國預備要修壹條連接南北的鐵路。因為地勢的影響,從虎北口過燕山,或是走紫荊關,雖然是來往大遼南北的主要道路,但鐵路修不過去。只能先從東京道和南京道開始,不得不修在海邊上。日後壹旦修成通車,在溝通東南兩道的同時,也會成為壹條暴露在外的頸動脈,隨時能被宋國的北海艦隊割斷。
  缺乏壹支能守住渤海的海軍,是大遼軍隊最為薄弱的壹環。
  耶律乙辛幹澀地笑了兩聲,“大遼還沒到守不住家底的時候。”
  ……
  “又開始進攻了。”
  城頭上,秦琬俯視著城池前的原野。
  百十名遼兵正向城墻沖來,稀稀疏疏,仿佛燒餅上的芝麻,零碎而不成列。
  火炮也是零星地響著,在他們身前身後落下的炮彈,往往都能帶起壹道墻土。
  遼軍四面圍攻天門寨,雖然說每壹面的攻勢都有起有落,但四個方向合起來,遼軍的攻擊沒有壹刻停息。
  只有方才,短短壹刻鐘,城壁四面,壹時間都不見沖鋒的遼軍。
  是要調整進攻戰術了?還是因為進攻的隊伍有所更替?
  當然,最好的原因就是援軍來了。
  “飛船上有什麽消息?”文嘉擡頭看了眼漂在天上的氣球,龐大的氣囊在地面上投下壹個同樣龐大的黑影。
  “還沒有。”秦琬道,“已經吩咐過了,讓他們仔細看清楚,遼狗是不是在調動兵馬。”
  秦琬在發覺遼軍的攻勢停止之後,立刻就傳令飛船上。讓上面的斥候仔細觀察遼營內部,看清楚其中兵力調動的方向,是不是有往南方移動的跡象。
  他實在是太期待援軍的到來,即使幾率並不大,也希望能夠確認。
  “要真是太尉北上就好了。”秦琬說道。
  如果王厚當真北上,不用他主動進攻,只要駐守在安肅城,遼人的攻擊就堅持不下去了。
  “不過……”他對文嘉壹笑,“還是先守城吧。”
  這壹日傍晚,王厚進抵安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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