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執天下

cuslaa

歷史軍事

從出租車上跳下來就直奔檢票口,賀方終於壹身大汗的在最後壹刻趕上了回上海的飛機。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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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隨陽雁飛各西東(十七)

宰執天下 by cuslaa

2023-4-22 11:41

  仁多零丁的呼喊被壹圈圈地傳遞開去,震撼著每壹個人的心靈。
  賀蘭池的泉水,五臺山寺的鐘聲,那是多少人魂牽夢縈的思念。自從被趕出了家鄉之後,只有在午夜夢回時才能見上壹面。
  壹年多來,遼人每每耀武揚威,他們就只能忍氣吞聲。實力不如人,而且背後的靠山根本不是靠山,而是百多年來的死敵,更是畏遼人如虎。即便是在遼人那裏吃了虧,也決不會幫上壹把。
  要不然遼人怎麽敢明著將手插進來,唆使他們去攻打鳴沙城?那是實實在在地有恃無恐啊!
  “我賀浪家願隨太尉殺回賀蘭山!”依附仁多家的小族族長賀浪羅第壹個站出來回應,“殺回去,殺回家鄉去!”
  “我訛龐家願隨太尉殺回賀蘭山!”曾經權傾國中的大族,如今殘留下來的余孽,也同樣回應著仁多零丁的呼喊。
  “我移聿家願隨太尉殺回賀蘭山!”
  “我妹勒家願隨太尉殺回賀蘭山!”
  壹家家部族的族長站了出來,他們受夠了,也不想再忍受了。士兵們開始振臂高呼,越來越多的人參與了進來。
  “殺回賀蘭山!”
  “殺回賀蘭山!”
  “殺回賀蘭山!”
  到了最後,就只有賀蘭山壹遍又壹遍地被重復著,連仁多零丁也在揮臂高喊。
  那是黨項人數百年來生活憩息的土地,那是他們自小痛飲的水源。在山下,有雪水和河水共同灌溉的田地,有飼養著牛羊駝馬的牧場。
  那是他們的家鄉。
  萬眾同呼,聲勢壹圈圈的擴散開來,如雷霆回響在山間,直沖雲霄而去。察哥同樣心情激蕩,但他還記得方才的對話,他震驚地看著仁多洗忠:“妳事前都知道了?!”
  “葉孛麻那邊也會壹起跟著走,他也是受不了了。”仁多洗忠沒有直接回答,他正沈醉在眼前這萬眾同心的場面中,他回頭大聲沖著察哥喊道:“察哥妳難道還沒有受夠在這裏的日子?!在青銅峽中,我們是脖子上拴繩的狗!回到興靈,那才是能奔行千裏的狼。我寧可死在賀蘭山下,也不活在這山溝裏!”
  “真要想占據興靈,遼人也不會,宋人更不會坐視。”察哥恢復了壹點冷靜,“宋遼都不會想看到再出壹個大白高國。再出壹個景宗皇帝!”
  “那麽將興靈送給宋人就是了。”仁多洗忠笑容中有著仁多家特有的忠厚,“遼賊攻打韋州,我等大宋臣子怎麽能不為君分憂?”
  說罷他哈哈大笑,“到時就由得宋人遼人去爭吧!只要能回到賀蘭山下,我們的前路是海闊天高!”
  ……
  種樸沖著城外的敵軍打了個哈欠。
  已經是……已經是……到底多少天了?!
  到底被遼人圍困多少天了,種樸手指曲曲伸伸了半天,也沒數明白。他只知道現在臉頰上的傷口總是癢得想讓人用力撓上兩把!
  日子過得昏頭昏腦,胡須都有好長時間沒打理了。
  種樸現在都沒弄清楚,城外的遼人到底是想訛詐朝廷而出兵,還是為了消耗壹下興靈的黨項余孽才出兵的。
  幾天下來,黨項人在城外死了無數。城下的土坡堆到壹半就堆不下去了,壘土攻城的戰術固然有效,但黨項人在這壹過程中死傷太重,已經支撐不下去這樣的作戰方式。
  要不是城外總有兩三個遼軍騎兵的千人隊守著,種樸估計斬獲的首級數目能上兩千了,其中還能有三成是改了契丹人發式的假契丹——首級跟服飾不壹樣,換了發式衣服不換,照樣能看得出是黨項人,但腦袋壹砍下來,可就是真契丹了。
  種樸以下,三千官兵抓心撓肝,對遼人將屍首拖回去的行為憤憤不已。六七百契丹軍的斬首,怎麽都能換上三級功了。
  城外的霹靂砲更是偃旗息鼓。這些天來,遼人總共造出了五十多門霹靂砲。但都被城上的八牛弩和霹靂砲給摧毀了大半。在這過程中,城墻上塌了幾處,但並不嚴重,僅僅是外墻墻皮,本身的墻體依然結實堅固。
  不過遼人也適應了城上的反擊手法,在懸停在高處的飛船的觀測下,城中守軍的壹舉壹動都在他們的觀測範圍內。能做到壹發現宋人將兩件利器給運過來,就立刻轉換攻擊位置。就這樣壹躲壹追,最後讓城外殘余的霹靂砲全數逃出生天。
  不過也僅此而已,現在的情況,是城外的敵軍攻不進來,但城中的守軍也攻不過去。兩邊大眼瞪小眼地對峙著,中間點綴壹些攻城守城的戲碼。
  種樸這幾天都在懷疑,遼人的營地中多半已經沒有多少人影了,除了兩三千騎兵以外,大多數遼人應該都改去了埋伏韋州援軍。
  只要拿著援軍的首級回來,給城內守軍的打擊不啻於壹口氣從營地中推出百多具霹靂砲。
  想到霹靂砲,就看到遠遠地漂浮在高空上的兩艘飛船。有了壹雙銳利的眼睛在頭頂上懸著,使得種樸幾次三番都放棄了出城反擊的念頭。想要出擊,就只能選擇黑夜,但遼人如何還會再吃虧?
  要是有個辦法能將那飛船給射下來,種樸接下來的選擇余地就會多上很多了。
  種樸在每日必開的集思廣益的會議上,才提了壹句,就已經有人想到了辦法。
  “用煙花如何?”壹名比種樸還要年輕幾歲的幕僚馮真問著。
  “煙花?”
  “冬天來了,轉眼就要過年,從京城裏正好乖乖送來了壹批煙花火藥。”馮真似乎對京城了如指掌,“劉家鋪子的煙花火流星,可是能沖到天上去的,比京城中的那座鐵塔都高。傳言說最好的壹種飛火流星,能飛上五六十丈高再爆開來。而用火藥帶動的箭矢,也同樣能飛得更遠。”
  種樸聞言便沈吟起來。
  隔著壹裏地,而且還是在三十丈的高處,以八牛弩的射程,不是夠不到,而是根本射不中。飛船在空中飄來蕩去,要想穩穩射中,跟實力完全無關,真的要靠運氣。
  澶州城頭壹箭射殺蕭達凜的運氣,種樸這幾天不是沒試過,但事實已經證明,他可以不用去買今年甚至明年的馬券了,肯定中不了。
  “要是夠不到怎麽辦?”種樸怎麽看都覺得,遼人的飛船離得有些遠。
  “那就多填些火藥進去,裝的火藥越多,自然就能飛得更高、更快。”
  “竹筒可不壹定能壓得住?”種樸搖頭,“而且這等規模的拆煙花,也不是外行人能負擔得起的。”
  說是這麽說,但種樸現在覺得集合了眾人之智的會議當真有用,很多事合計壹下結果就出來了。至於今天的這項提議,種樸並不在意,反正都是煙花爆竹罷了。
  再過兩天就該祭竈神了,就當提前兩日送竈王上天好了。
  “就這般去辦好了。先試壹試成色。”
  種樸想著,又打了個哈欠。揮手讓馮真去負責他的提議了。
  馮真說的那種火藥箭,種樸其實有些印象,似乎是《武經總要》中看到過壹次。眨眨眼睛,種樸又覺得好像是另壹本兵書。
  可能是熬夜的緣故,腦中實在是壹團糨糊。種樸想了想之後,便完全放棄了繼續去思考問題。
  真是閑得無聊啊。
  城外的遼軍攻也不攻,退也不退,硬是坐下來耗時間。雖然過去沒有跟遼人有過深入的往來,但遼人的行事風格早就深深地印在了每壹位北方宋人的心裏。這根本不像是遼人的作風。
  種樸也不是沒考慮過再出擊,可是吃過壹次虧的緣故,遼人的戒備森嚴,完全沒有機會。現在韋州城那邊還是沒消息,估計是已經在防著遼人的圍點打援。就不知鹽州城那裏怎麽樣了,種樸對自己的父親很了解,這時候應該已經準備出擊了。
  “巡檢,巡檢。”
  種樸擡頭壹看,卻是馮真又回來了,在他的身後,還有壹小隊十幾人擡著挑著壹堆東西。
  “回來得到快!”種樸咕噥了壹句,“早就在做了吧?”說著又瞪了馮真壹眼。
  馮真卻是笑而不答,回身命人將他設計的兵器拿出來。
  其實就是兩種,壹種是單根的竹筒,比較修長,前面安了帶鉤的槍尖,後端插著兩片長木片,像是長箭的翎尾。而另壹種則是橫五豎四的將二十根竹筒綁紮在壹起,每根竹筒裏面都裝了足夠數量的長箭,不過長箭上都套了壹圈,壹根引線從中引出來,與其他引線會合成壹條線。
  “先試個壹次看看。”種樸懶得聽人解說原理和步驟,直接上實驗。
  馮真拿了壹根仿佛長箭的竹筒,用壹個木架子架上了城頭。高高翹起的頭部直接瞄著遼人飛船所在的方向。
  八牛弩又名壹槍三劍箭,特制的鐵槍可不便宜,而且極難打造。就算現在鐵價大跌,民間的鐵器也越來越便宜,專供八牛弩的鐵槍也不是廉價貨,重量要前後均勻,若是偏了壹點,發射出去也飛不了預定中的距離。這樣打造的結果,成本據說跟壹副步人甲差不多,而這個竹筒加火藥的飛火流星,壹看就知道要便宜得多。
  拿起火炬,點燃了引線,嗞嗞的火花壹下就沒入了竹筒內。
  然後……然後就沒動靜了。
  沒有火光、沒有聲響,安安靜靜地就是壹根單純的竹筒。
  種樸、馮真等人屏氣凝神地等了片刻,見還是沒有動靜,馮真便上前,拿起了這具啞了火的流星。種樸也上前了兩步,想看個究竟。但就在這時候,呲的壹聲響,壹蓬火焰從竹筒尾端猝然噴出,長長的焰尾將種樸籠罩在內,壹下就燎著了種樸蓬亂的胡須。
  慌得馮真連忙丟掉了竹筒,上前連撲帶打,將種樸的頭上身上的火星都撲滅。但種樸此時已經是灰頭土臉,連胡須都焦黑了大半。
  空氣中有著壹股刺激的焦臭味,種樸的臉黑著,連生氣帶煙熏,黑得跟鍋底壹般。正想開口訓斥,卻聽得砰的壹聲巨響,所有人都身子壹震,卻是方才丟下城去的竹筒爆炸了。
  種樸的火氣收了,沈吟了起來,半晌後方擡頭:“這什物,似乎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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