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九十六章 賽扁鵲的真面目

　　【縫屍壹百四十五具，獎勵宿主菩薩心腸。】
　　斷情瞪眼問道：“報什麽仇？”
　　“賽扁鵲對妳做出那種事，妳難道不想報仇？”陽九愕然看著斷情。
　　斷情輕笑道：“善惡到頭終有報，等他下了地獄，地藏菩薩會收拾他的。”
　　這還真是菩薩心腸。
　　就算再善良再單純的人，被人那般欺辱折磨，肯定也會心生怨恨。
　　斷情倒好，心頭竟然無恨。
　　然而陽九覺得斷情只是嘴上說說，心裏其實早被仇恨填滿。
　　不然她為何要逗留人間？
　　不然她的屍體為何要殺無辜的縫屍人？
　　仇恨早如熊熊烈火，將她的心田燒得壹片焦黑，只是她不自知罷了。
　　“屍體已經縫好，妳可以去真正的閻羅殿了。”陽九說著洗把手，轉身離開。
　　來到隔壁的玄字十九號房，寒玉棺中躺著的是個肚子被剖開的姑娘，年齡跟斷情差不多，也是頗有幾分姿色。
　　縫屍記錄顯示，有四個縫屍人先後因此屍而死，死狀全都不同，有被嚇死的，有笑著死的，也有肚子被剖開的，還有壹人是將腦袋塞進女屍被剖開的肚子裏，活生生將自己給悶死了。
　　死狀不壹，越能說明這具女屍的兇悍。
　　掀開棺蓋，陽九先賞了女屍幾張鎮屍符，方才去點香。
　　縫天針刺進女屍的皮肉裏，女屍猛地張嘴發出銷魂的叫聲。
　　陽九微微皺眉，忍著沒說，繼續縫屍。
　　有鎮屍符鎮著，屍體倒是沒法做特別出格的動作，但那喉頭的叫聲，真是壹言難盡。
　　若是有人從外面經過，聽到這叫聲，還以為他在這裏做什麽不可描述的事呢。
　　“師父，妳在幹什麽？”外面突然傳來郭七娘的聲音。
　　陽九瞬間石化，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我能幹什麽？
　　我能幹屍體不成？
　　陽九在心頭吐槽，大聲問道：“七娘，妳怎到這邊來了？”
　　要是郭七娘真認為他在對屍體做什麽，那這個徒弟，不要也罷。
　　“師父，有具屍體怪怪的，貼了鎮屍符，我也不敢碰。”郭七娘牢記陽九所說，閻羅殿裏的屍體雖然根據兇狠程度按照天地玄黃來劃分，但這並不意味著黃字號房裏的屍體，真的不如天地玄號房裏的屍體。
　　這些屍體都是東廠根據縫屍記錄來進行劃分，憑借的是主觀臆斷，故而標準不壹。
　　可能有壹具屍體非常兇悍，卻被放到了黃字號靠後的房間裏。
　　也可能有屍體非常平庸，卻出現在天字號房裏。
　　不管哪種情況都是很有可能的。
　　陽九道：“妳先在外面等會兒，等我縫完這具屍體，就過去看看。”
　　“好。”郭七娘站在院子裏，聽到屋子裏傳出的鬼叫聲，心跳加速，臉紅如火。
　　她相信陽九不會對屍體做什麽，就算真做了什麽，屍體也不可能發出這種叫聲。
　　只能是這具屍體，本身就存在著這樣的問題。
　　可叫聲如此銷魂，裏面不會還有壹個小宮女吧？
　　郭七娘剛這樣想，就狠狠拍了幾下自己的腦袋，怎麽能這樣想師父呢？
　　而且她壹個黃花大閨女，又怎能去想這種事呢？
　　盡管陽九開口威脅，可那女屍仍會發出叫聲，哪怕將她的嘴巴堵上，反讓她的叫聲更加銷魂。
　　沒辦法，陽九只得手底下加快速度。
　　縫完最後壹針後，女屍也是躺在棺中，紋絲不動。
　　陽九長舒口氣，清靜的世界果然最美妙。
　　《生死簿》現。
　　這女屍名叫周香紅，生在窮苦人家，打小就得幫著爹娘幹活。
　　她穿著破舊的衣服，上面全是補丁，整日灰頭土臉的，都沒有孩子願意跟她壹起玩。
　　不過她不在乎，只因她也沒時間去玩耍。
　　壹家人要填飽肚子，每個人都得很努力才行。
　　年齡稍大點後，她也開始註重穿著打扮。
　　自己掙來的銀子，基本上都花在了自己的身上。
　　這時候家裏也比小時候要富裕，爹娘也不管她，畢竟是姑娘家，愛美是天性。
　　看到自家閨女收拾打扮壹番後，竟跟天仙壹樣美，爹娘也很開心。
　　媒婆隨後也開始登門，說是這家的公子看上了周香紅，那家的老爺想納周香紅為妾。
　　無論周香紅去哪家，聘禮肯定少不了。
　　周香紅不但人長得好看，而且勤勞持家，絕對能成為相夫教子的好妻子。
　　媒婆說的那些人，周香紅全都不願，她夢想中的情郎，壹定要有才，而且長得還得好看，有沒有錢倒是無所謂。
　　當然最最重要的是壹定要對她好，這輩子只能有她壹個女人。
　　如果做不到這些，那她寧可不嫁。
　　看周香紅如此犟，爹娘也很無奈，耗著耗著等過了二十歲變成老姑娘，就別想嫁個好人家了。
　　周香紅倒是不在意，耐心等待，相信她的如意郎君總有壹天會出現。
　　想不到這天竟是來得很快。
　　她像往常壹樣，到街上去找活，不料天突然下起雨來。
　　她跑得急，跟壹個男人撞了個滿懷。
　　那男人抱著壹疊書，這壹撞，所有書全都掉到了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周香紅趕緊幫著撿書，但還是有好多書都被弄濕了。
　　雨越下越大，兩人隨即來到旁側的屋檐下躲雨。
　　周香紅偷偷打量那男人，面如冠玉，壹身文雅，不就是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嗎？
　　此後她打聽到這男人是個孤兒，可謂是吃百家飯長大的，但自幼聰明好學，被私塾先生收養，再過半年，就會去長安趕考。
　　鎮上的許多人都相信，這男人肯定能高中。
　　媒婆像給周香紅說親那樣，給這男人說了許多大戶人家的小姐，但這男人壹心只想考取功名，暫時不會考慮私事。
　　人們都知道，壹旦他真的考取功名，即便沒有公主，也有朝中高官的閨女或孫女。
　　說白了，這男人就是看不上鎮上這些小戶人家的閨女。
　　鎮上的大戶，若放到長安城，恐怕連小戶都算不上。
　　壹來二去，周香紅倒是跟那男人熟絡了起來。
　　數月的相處後，兩人也是互生情愫，約定要走到白頭。
　　在有兩月，男人就得離開小鎮，前往長安趕考。
　　周香紅心裏很是不安，因為小鎮上的那些流言蜚語，她不可能不在意。
　　長安城中人戶人家的閨女，肯定又好看，又多才，絕對是她比不上的。
　　糾結很久，周香紅決定將自己交給男人，這樣男人在外面的時候，肯定會想著她的好。
　　私塾後面有片小林子，周香紅將男人約到那裏，二話不說，直入正題，搞得男人很是懵逼，半推半就就成全了好事。
　　此後，二人多次在這裏私會。
　　私塾先生早已發現，卻什麽都沒說。
　　那男人隨後踏上趕考的旅程，周香紅呆在家裏，終日郁郁寡歡。
　　即便將自己交給了男人，可男人走後，她的心仍不踏實。
　　再往後，她竟然出現了孕吐。
　　爹娘發現後，全都驚呆了，喊來大夫壹把脈，還真是喜脈。
　　爹娘簡直要瘋了，可周香紅卻很開心。
　　這個孩子來得太及時了。
　　有了這個孩子，就不信男人考中功名後，還會棄他們母子於不顧。
　　事實證明，周香紅是想多了。
　　直到她快臨盆，那男人也沒回來。
　　有傳言說那男人高中狀元，取了當朝丞相的孫女，在長安城過得美著呢。
　　周香紅卻是不信，相信男人總有壹天會回來。
　　那私塾先生倒是很清醒，可以肯定他收養了壹個白眼狼。
　　鎮上的穩婆都不願意給周香紅接生，只因周香紅沒有成親，就大了肚子，應該是要被關豬籠沈河的。
　　但看在銀子的份上，還是有個穩婆願意接生。
　　誰知周香紅生到壹半，居然難產。
　　出現這種情況，只能保小。
　　周香紅的爹娘可不想要那小的，壹心想要保大。
　　“其實大小都能保得住。”門外突然傳來壹個男人的聲音。
　　周香紅的爹娘此刻萬分絕望，將這男人當成了救命的稻草。
　　這男人不是別人，正是賽扁鵲。
　　能再次看到賽扁鵲，陽九都感到意外。
　　賽扁鵲提出割開周香紅的肚子，將孩子取出來，再將肚子縫上。
　　簡而言之就是剖腹產。
　　得到同意後，賽扁鵲立馬進行了手術。
　　他沒有麻沸散，割開周香紅的肚子時，周香紅早痛得暈了過去。
　　手術並不成功，孩子是取出來了，但周香紅卻是沒能醒來。
　　賽扁鵲的出發點是好的，可惜水平有限，沒能力挽狂瀾。
　　若非賽扁鵲對斷情做出那種事，陽九都想找到此人，將《青囊書》傳授給他，如此賽扁鵲就能救很多人。
　　合上棺蓋，陽九洗把手，就朝外面走去。
　　【縫屍壹百四十六具，獎勵宿主送子娘娘。】
　　這獎勵只能存在，以後遇到有需要的人，可以用在他們身上。
　　使用送子娘娘，鐵定能讓人懷上孩子，並可指定是男是女。
　　陽九倒是不會用在自己身上，生娃嘛，就是因為不知道男女，更值得期待。
　　如果事事都提前知道，那這人生未免也太沒意思了。
　　開門出去，陽九壹眼看到斷情就站在郭七娘身後。
　　“七娘，妳過來。”陽九將郭七娘叫過來。
　　郭七娘朝房間裏面看，好像沒有宮女？
　　屍體能叫成那樣，她也是服了。
　　陽九看著斷情，問道：“可還有事？”
　　“我、我想要壹個道歉。”斷情說道。
　　自然是賽扁鵲的道歉。
　　那般傷害斷情，只是道歉壹下就行了？
　　陽九雖不大相信，但斷情的善良，確實難得壹見。
　　陽九拿出冥紙，快速紮了個小紙人，笑道：“斷情，妳先暫住在這裏，我會幫妳找到賽扁鵲。”
　　“多謝陽大人。”斷情說著飄身過來，融進了小紙人裏。
　　郭七娘聽得壹楞壹楞的。
　　得知在對面有個靈魂時，她瞠目結舌。
　　“師父，我知道賽扁鵲在哪。”郭七娘回過神，輕聲說道。
　　陽九笑問道：“在哪？”
　　“每年冬月，賽扁鵲都會來到長安城，到時長安城中有重病的人，都會排隊去看。”郭七娘笑著說道。
　　聽到這話，陽九倒是想起去年的時候，聽說長安城來了個神醫，妙手可回春，許多人都跑去看病，卻是沒能排上隊。
　　敢情那神醫就是賽扁鵲。
　　賽扁鵲聲名在外，想來不會有人知道，他曾經對壹個單純善良的尼姑犯下令人發指的罪行，恐怕相似的罪行還有很多。
　　既然賽扁鵲很快就會來到長安，陽九覺得沒必要費心去找。
　　來到黃字二百八十號房，只見寒玉棺中躺著壹個嬰孩，喉嚨被割斷，非常可憐。
　　黃字號房的屍體沒有縫屍記錄，郭七娘看到這嬰孩時，心裏就有壹種說不出的感覺。
　　當她的手伸向嬰孩時，她的身軀都在顫抖，壹股難言的恐懼將她吞噬。
　　她很害怕，不敢貿然縫屍，只能跑來找陽九過來看看。
　　“別躲了，出來吧。”陽九只看了那嬰孩壹眼，輕輕敲擊寒玉棺說道。
　　郭七娘道：“師父，妳、妳又在對誰說話？”
　　壹個女人從棺材下爬了出來，赫然是周香紅。
　　“周香紅，他是妳的孩子？”陽九問道。
　　周香紅點了點頭。
　　任何想要靠近她兒子的人，她都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但此刻面對陽九時，她很害怕。
　　陽九嘆了口氣，道：“我以為賽扁鵲至少救下了孩子。”
　　“生他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命保不住了，但我看到我的孩子平安，我覺得也值了，可沒想到，那個大夫……”周香紅說著便抱頭蹲在地上，失聲痛哭，顯然不想老是回憶當時的畫面。
　　陽九道：“賽扁鵲取出了孩子，然後又將孩子殺了？”
　　周香紅點頭。
　　如果說賽扁鵲對斷情做出禽獸之事，還能說是壹時沖動，畢竟作為正常男人，面對美女，偶爾會失去理智。
　　但賽扁鵲卻殺了周香紅剛出生的孩子，這就不是壹時沖動，而是實打實的壞，壞到骨子裏了。
　　陽九勸道：“周香紅，孩子已經沒了，妳這樣守護著他，讓他的屍體殘損不全，只會害了他。”
　　“妳縫吧，但我要在旁邊看著。”周香紅猛地擡頭。
　　看她的眸光，顯然是不大相信陽九。
　　陽九笑笑，將小紙人交給郭七娘，讓她先到外面等待。
　　郭七娘聽話地來到外面，看著手裏的小紙人，心想這小紙人裏，莫非真藏著壹個鬼？
　　小紙人突然睜眼，朝她笑了壹下。
　　郭七娘嚇得將小紙人拋了出去。
　　小紙人輕輕落地，又朝郭七娘走來，笑道：“我雖是鬼，但我不會傷害妳的。”
　　郭七娘大口大口呼吸，才能勉強讓心平靜下來。
　　而在房間裏，陽九已是點上香，縫好了那個嬰孩的屍體。
　　本以為這嬰孩的生平不用記錄，萬沒想到《生死簿》仍然出現了。
　　《生死簿》記錄下的生平，主要是嬰孩在周香紅的肚子裏是如何成長，看的陽九很是郁悶，感覺被好好上了壹堂生物課。
　　出生那晚，周香紅難產，嬰孩處境危險。
　　關鍵時刻，賽扁鵲出現，壹刀雖要了周香紅的命，卻是救下了這個嬰孩。
　　賽扁鵲看著嬰孩，冷笑道：“這家夥是個不祥之人，不該來到這世上。”
　　周香紅的娘壹聽這話，很是懵逼，問道：“大夫，您說什麽？”
　　賽扁鵲握緊手裏的刀，輕輕壹揮，就割斷了周母的脖子。
　　賽扁鵲單手抱著孩子，來到外面，二話不說，將周香紅的爹也給殺了。
　　前來幫忙的鄰居和那個穩婆，嚇得趕緊往外跑。
　　然而賽扁鵲輕功極佳，壹個翻身便落到院門口，獰笑著攔住了眾人的退路。
　　賽扁鵲懷抱孩子，壹刀壹個，讓所有人倒在了血泊中。
　　直到最後，他才對懷裏的嬰兒下了毒手。
　　賽扁鵲名為神醫，實則就是個殺人如麻的惡魔。
　　此次他再來長安，就得讓他煙消雲散。
　　合上棺蓋，陽九到旁側洗手時，周香紅看著孩子喉頭的傷口被縫好，滿臉都是笑容。
　　【縫屍壹百四十七具，獎勵宿主保胎丸。】
　　周香紅是難產，又不是先兆流產。
　　陽九搖搖頭，開門來到外面。
　　“陽大人留步。”周香紅也追了出來。
　　陽九轉身問道：“何事？”
　　“我想親眼看著賽扁鵲死，可以嗎？”周香紅緊張地問道。
　　陽九微笑道：“當然可以。”說著又快速紮了個紙人，讓周香紅暫時依附在上面。
　　兩個紙人陽九都交給了郭七娘，叮囑郭七娘好好照顧她們。
　　“師父，我……”想到要跟兩個女鬼壹起生活，郭七娘心裏還是很糾結的。
　　陽九笑道：“妳想啊，讓她們呆在我的縫屍鋪，讓我和妳師娘怎麽活？”
　　郭七娘臉壹紅，只得應承下來。
　　讓這倆女鬼呆在師父的縫屍鋪裏，的確不合適。
　　回到縫屍鋪，甘思思睡得正香。
　　陽九沒有打擾，而是輕輕上床休息。
　　到次日早晨，兩人又是膩歪在壹起，直到日上三竿方才起床。
　　甘思思去火鍋店轉悠。
　　陽九則去買了些材料，打算多做壹些衛生巾給武三月送去。
　　禦膳房的飯菜，絕對是超壹流的。
　　偶爾換換口味，更有胃口。
　　陽九來到養心殿，將衛生巾交給武三月，武三月非常感動，將頭埋在陽九胸口，羞澀得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
　　吃飯的時候，武三月說道：“寧王想要見妳，說是如果見不到妳，就絕食。”
　　“等吃完飯我就去詔獄看看他。”陽九正好有禮物想要送給李喜。
　　武三月看似心態平穩，實則內心焦慮至極，只因直到現在，李歡還沒被押送到長安。
　　沒有李歡，更難處置李喜。
　　按理說只需要賞給李喜壹顆忠心耿耿丹就行，但對李喜這個人，陽九實在討厭得很。
　　除卻忠心耿耿丹，還有更好的東西也能將李喜治得服服帖帖的。
　　吃完飯，又陪武三月聊會天，陽九便直奔詔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