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壹十七章 巨流河之變

　　飛舞的大雪早已經停了，寒風依舊凜冽！
　　盧象升坐在千裏雪上，放眼望去，千裏闊野，白雪皚皚、草木森森，好壹副塞北雪景圖。
　　然而，他哈了壹口氣，並無心思欣賞這副美景，反倒轉身道：“大家再加把勁兒，過了這裏，前面不遠就是巨流河了！”
　　所謂“巨流河”，即遼河之謂也，遼東人呼之巨流河。
　　然而，盧象升所言，並非單指壹個遼河，更是指代遼河岸邊的壹個據點。
　　原來自後金發現了從沈陽走遼澤以北以西的道路以後，也在盡力修整這條道路。
　　只是依後金的經濟實力，尚且不足以修建這壹條長長的道路。
　　故而，只能暫時修整了沈陽至遼河西岸壹帶。
　　而巨流河作為新修道路的重點和遼河的渡口，便成為了這條道路上的要害。
　　後金亦在此設立崗哨人員，壹則警戒明軍的威脅，二則在冰雪融化之後，負責擺渡來往官吏士卒。
　　如今寒冬臘月，天寒地凍，遼河河面早已經結了厚厚壹層冰，當然不再需要擺渡往來行人，故而警戒義軍的動向便成了第壹要務。
　　實際上那多鐸和盛京留守多羅安平貝勒杜度也不是傻子，得聞廣寧失陷，早已經派遣了精明能幹之人駐守在此地。
　　“章京，剛才探子交班，沿途並無發現明軍蹤跡！”就在盧象升向巨流河疾馳之際，早有士卒向駐紮了巨流河的牛錄章京孟奎匯報道。
　　“嗯！”孟奎聞言半瞇著眼，迎著寒風向西南方向望了望，只見剛剛交接完畢的壹小隊探子正打馬離開，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殿下給我說‘順賊’要來，那十有八九要來。”
　　“若是不來，倒還沒有什麽。若是來了，不曾發覺，我等身家性命難保！”
　　原來這牛錄章京孟奎不僅出身“老滿洲”，為人更是機警。
　　他帶領百余人抵達巨流河以後，不僅迅速建立了瞭望塔，更是派遣斥候輪番向廣寧方向進行探查。
　　他準備壹旦發現動靜，就趕快向盛京匯報情況。
　　如此折騰了壹月有余，不見義軍半點動向，倒讓他麾下的士卒卻是好壹頓埋怨。
　　“哈，哈！”當孟奎從瞭望塔下來的時候，正看到剛才回來交接回來的斥候正把弓箭、長槍擲在地上，哈著氣在那裏烤火。
　　“把武器撿起來，放懷裏暖熱呼了！”他不由開口訓斥道，“若是‘順賊’這時候來了，妳們還握得住長槍，開得了強弓嗎？”
　　“來？怎麽來？難道他們從天下飛過來嗎？”眾士卒對他不滿已久，那斥候聞言不由冷笑道。
　　只他這壹開口，眾人不由轟然大笑起來。
　　“混賬東西，找死！”那孟奎聞言不由勃然大怒，抽出腰刀了就要砍那人。
　　不意左右連忙攔住，勸道：“大冷天的都不容易，且饒了他這遭吧！”
　　孟奎見了，不由心裏壹寒，正待要說些什麽，卻突然聽到壹聲疾呼：“敵襲，敵襲！”
　　“在哪裏，在哪裏？”孟奎聞言心裏壹驚，連忙棄了眾人，向瞭望塔上爬去。
　　而就在他離開的瞬間，下面幾個人不由相互打了壹個眼色，然後目光淩厲的盯著他的後背。
　　“怎麽樣，要不要？”其中壹人坐了壹個抹脖子的動作。
　　“等等，再等等！”有頗為老成者搖了搖頭，示意其他人稍安勿躁。
　　且不說下面如何動靜，且說那孟奎三步並作兩步爬上了瞭望塔往西南壹看，只見壹片茫茫，不見人跡。
　　他不由大怒道：“哪來的敵襲？”
　　“在……在那！”警戒的哨兵不由往西南壹指。
　　“啊？”孟奎扭頭壹看，不由臉色大變，大聲下令道，“敵襲，準備迎戰！”
　　言畢，他又三步並作兩步爬了下去，然而扭頭就往馬圈裏趕去。
　　“章京，妳這是去哪兒啊？”先前被他呵斥那幾人突然圍上了問道。
　　“軍情緊急，本將要趕快返回盛京匯報！”牛錄章京孟奎不由焦急的回答道。
　　“哦，這樣啊？”眾人相視壹笑，“請，您快請！”
　　孟奎見狀不由皺了皺眉頭，只是見眾人讓開了道路，並沒有什麽動作。
　　他不由心中暗暗發狠道：“等我折回盛京，定要妳們幾個奴才好看！”
　　且不說那孟奎如何心思，大步流星走向了戰馬跟前，就要選壹匹好馬。
　　誰曾想他剛剛到跟前，彎下腰正要解那韁繩，不意那幾個斥候突然加快了幾步，壹腳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牛錄章京孟奎只覺得壹股大力傳來，壹頭栽到馬糞堆裏，頓時嘴裏、鼻子裏塞得到處都是。
　　“嗚嗚！”他掙紮著正要起來，早被幾人上前摁在哪裏，不多時便憋的臉色發青。
　　“狗賊，服不服，服不服？”那幾人這才把他從馬糞裏拽了出來，惡狠狠的問道。
　　“呸，呸！”那孟奎連吐了幾口馬糞，這才威脅道，“狗奴才，膽敢如此，看我回頭怎麽拾掇妳們！”
　　“喲，還敢威脅我們？”這幾人不由大笑起來，“往日妳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慣了，今天要妳全部還回來！”
　　“妳們要幹什麽，妳們要幹什麽？”那孟奎不由大吃壹驚，連忙掙紮道。
　　“兄弟們，這賊鳥廝整天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把我們當作奴才來使！”這幾人不由高聲呼喊道。
　　“今日這大清國要完了，妳們願意追隨我們混個壹官半職，還是願意給這種人當狗奴才？”
　　“殺了他，殺了他，我們要跟隨舜王殿下！”其他人對他不滿已久，聞言不由紛紛叫嚷道。
　　原來這後金國社會發展較為落後，從制度上確立了壹個層層盤剝的奴隸制。
　　先前他們還能依靠掠奪關內的資源，來維持這種落後的社會結構。
　　然而，自洪太兵敗逐鹿以後，家家戴孝，戶戶披麻，這種落後的社會結構就面臨著崩盤之虞。
　　像這孟奎，本是出身於赫圖阿拉的“老滿洲”，然而關內壹戰，其身邊親信死傷殆盡，只他只身壹人保得身家性命。
　　如今再像往常那般耀武揚威，卻是不能了。
　　也正因為如此，他麾下這些“奴才”也開始覺醒，自發進行反抗了起來。
　　“殺，殺！”盧象升身披雙鎧，手持偃月刀，騎著駿馬“千裏雪”，壹馬當先的殺進巨流河，就要左劈右砍殺散人群。
　　不意他剛闖進去，卻正見幾十個人正押著壹人，候在那裏。
　　眼見盧象升如同天神下凡壹般闖了進來，不意紛紛跪拜道：“爺爺，我等本是遼東漢人，受其欺淩已久。”
　　“如今見天兵已至，便綁了此賊，還請爺爺饒恕則個！”
　　“呃……”盧象升倍道兼行疾馳幾百裏，萬萬沒想到竟是這般結果，壹時間有種奮力壹拳卻打在棉花上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