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李治心頭的朱砂痣

　　明德目光閃爍，最後在那柄短劍的逼迫下退開，但她兀自嘴硬，“稍後我自然會向陛下稟告。”
　　“妳沒有機會見到陛下。”賈平安化身為毒舌，噴的明德老臉壹紅。
　　壹個監控先帝嬪妃的老尼罷了，說什麽向陛下稟告，李治哪裏會見她。
　　但打人不打臉……
　　衛無雙看了賈平安壹眼。
　　“說的好！”
　　這妹紙果然是颯！
　　二人跟在明德的後面進去，壹路上可見些女尼在灑掃。
　　而在邊上的殿內，能看到青煙渺渺，蒲團上跪著些木然的女尼。
　　“這些女人多有罪孽，她們前半生享盡了榮華富貴，可那些榮華富貴卻來自於先帝。先帝仙去，她們失去了依靠，那些榮華富貴如今都該還了。”
　　明德看著衛無雙，笑的森然，“這便是輪回。”
　　這話頗有些哲理，但賈平安卻見不得老尼得意，“所謂的罪孽誰來定？”
　　“佛祖。”明德的眼中多了嘲弄之色。
　　“佛祖沒工夫管這些。”賈平安目光轉動，看到的全是女尼，仿佛都是壹個模樣。
　　找不到武妹妹，那就趕緊撤吧。
　　他剛想說回去，就見壹個女尼挑著水，腳步艱難的從側門進來。
　　太陽漸漸炙熱，知了的叫聲漸漸密集，四十余歲的女尼看著沒有壹點生氣。
　　哐當！
　　女尼腿壹軟，就跌倒在地上，兩個木桶跌落壹個，水潑了她半身。壹個年輕女尼沖上去呵斥，語言刻薄。
　　衛無雙低聲道：“那是先帝的嬪妃，年老色衰，家人無能。”
　　這就是沒有後臺的妖怪，被人肆意揉搓。若是家人還有權勢的話，在這裏……估摸著也沒啥優待。
　　進了感業寺的女人，就算是和俗世隔絕了。
　　那女尼癱坐在那裏，突然雙手捂臉嚎哭了起來。
　　“哭哭哭！”年輕的女尼踹了她壹腳，眼神中多了興奮之色，罵道：“快些重新去打水，還有，妳弄濕了石板，擦幹凈。”
　　側門進來就是石板路，被剛才潑灑的水淋濕了些，但現在溫度高，用不了多久就會幹掉。
　　那年長女尼哽咽著想爬起來，可剛站穩又倒下了。
　　她抱著腳腕，痛苦的道：“腳扭了。”
　　年輕女尼眼中的興奮更多了些，罵道：“廢物，趕緊起來，否則沒有妳的晚飯。”。
　　賈平安看到了壹種熟悉的神色：嗨了。
　　有的人能在虐待中尋到樂子，這個年輕的女尼已經起飛了。
　　那個年長女尼痛苦的掙紮著起來，用扁擔支撐著身體。
　　年輕女尼眼中的興奮之色越發的多，她伸腳去踢扁擔的下方，壹旦被踢中，老女尼馬上就會撲倒。
　　壹只腳突然伸了過來，擋在了前方。
　　年輕女尼踢在了這只腳上。
　　“男人！”她驚呼壹聲，賈平安笑的很是靦腆，腳下卻使了個絆子。
　　“啊！”年輕女尼重重的摔在地上。
　　賈平安退後兩步，無辜的道：“她自己摔倒的。”
　　“夠了！”明德怒不可遏，“這裏是感業寺，此事我定然會稟告給陛下……”
　　這話她說的很是自然，那個年長女尼神色惶然，單腳跳著去撿水桶。
　　“我幫妳。”賈平安過去幫忙，年長女尼推了他壹把，連連後退，“不！不！”
　　賈平安看著她單腳跳著跑了，無語。
　　明德冷笑道：“妳驚擾了先帝的嬪妃，且等著被責罰吧。”
　　賈平安笑了笑，路過她的身邊時，突然沈肩撞去。
　　明德跌跌撞撞的退了好幾步，恰好退到了衛無雙的身邊，她伸手去抓衛無雙，想借此平衡身體。
　　可衛無雙卻輕松避開，目視著她摔倒在身前。
　　“走。”賈平安對這個長腿妹子多了幾分好感，覺得是個耿直的女漢子。
　　出了禁苑，賈平安肚子餓了，“午時了，妳可餓了嗎？某請客。”
　　“餓了。”衛無雙看著這個少年，覺得有些迷霧擋住了自己的目光。
　　上次有賊子來老賈家偷東西，宮中擔心是誰要對賈平安下毒手，讓她出來查探。誰知道賈平安篤定的說沒這回事。
　　事情果然如他所說，只是個簡單的偷盜案。
　　那時候的賈平安胸有成竹，行事沈穩。可今日他卻為了壹個不相幹的老尼出手，為此得罪了感業寺上下，卻不見絲毫後悔或是擔心。
　　可是我想這些做什麽？
　　衛無雙搖搖頭，邁開大長腿，輕松跟在賈平安的身邊。
　　二人壹路尋了家酒樓，掌櫃見到衛無雙戴著羃（上四下離），懂事的安排了單間。
　　“可有酒。”衛無雙掀開羃（上四下離），第壹句話就是這個。
　　“妳還能喝酒？”賈平有些好奇。
　　“為何不能喝？”
　　晚些酒菜上來，衛無雙仰頭……
　　噸噸噸……
　　賈平安坐在對面，壹杯酒喝了許久才喝了壹半。
　　而對面的衛無雙已經喝了兩大壺。
　　孤男寡女啊！要是她晚些喝醉了，我可能坐懷不亂？賈平安腦海裏想到了女人喝醉後的各種遭遇，覺得這個妹紙對自己太放心了。但作為男人而言，在這等時候要禽獸不如、“飲酒進宮，妳不怕被查？”
　　“不怕。”衛無雙很篤定，壹雙大長腿跪著，賞心悅目。
　　“為何？”賈平安覺得這個妹紙真有些特立獨行的意思。
　　衛無雙的眼睛越發的亮了，鵝蛋臉上只是多了壹抹紅暈，“那年我和同伴夜裏在宮中行走，遇到了陰物，同伴中邪而死，我只是小病壹場，宮中請了太史令來查探，他說我的命硬。”
　　陰物？也就是鬼魂。
　　賈平安笑了笑，沒見過那等東西，他不好妄言。
　　衛無雙喝完第三壺酒，這才覺得舒坦了。
　　“感業寺裏的那些女人都是可憐蟲，可為何從未有人可憐她們？”
　　賈平安搖頭，這個他真不知道。
　　衛無雙覺得自己喝了賈師傅的壹頓酒，有必要償還壹下，而這個消息就是她的酒錢。
　　“那些女人有的家中平凡，有的家中權勢滔天，可在她們家人的眼中，從先帝駕崩之後，他們宮中的親人就是死人，所以感業寺的女尼才敢虐待她們。”
　　衛無雙起身，“此事妳出手是基於義憤，但卻犯了忌諱，那些尼姑的親人得知也不會感激妳。明德會馬上進宮告狀，此事大概會是王忠良處置，妳……小心些。”
　　她福身，然後拉門出去，“我用這個消息來換妳的酒錢！”
　　這個女人倒也恩怨分明。
　　賈平安看著大長腿壹閃而沒，不禁啞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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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德從未被人這般打臉過，所以急匆匆的進宮去求見王忠良。
　　“告訴他，那百騎的賈平安在感業寺肆無忌憚的亂闖……撞到了先帝的嬪妃之後還去輕薄……”
　　王忠良正在李治的身邊服侍。
　　外面有人進來，低聲道：“感業寺來人了。”
　　王忠良出去，來傳話的內侍說道：“來的是明德，她說今日有百騎的文書賈平安在感業寺裏亂闖，還輕薄了先帝的嬪妃，毆打了寺裏的女尼，誰都擋不住。”
　　王忠良壹怔，“衛無雙呢？”
　　那個命硬的女人為何沒管？
　　“衛無雙就看著。”
　　這事兒王忠良可以壹言而決，把態度轉到百騎，讓邵鵬來處置。
　　他剛想張口說話，就聽裏面的皇帝問道：“朕恍惚聽到了感業寺？”
　　王忠良進去，笑道：“陛下聽的沒差，剛才感業寺的明德來了，說賈平安在寺裏輕薄先帝的嬪妃，還動手打人。”
　　李治擡頭，眼中有厲色閃過，“輕薄了誰？”
　　“沒問。”
　　“去問問。”
　　王忠良親自出去，明德見了不勝歡喜，就加油添醋的說了壹番賈平安的壞話。
　　“那些都是先帝的嬪妃吶！”最後她抹淚嘆息著。
　　王忠良回去稟告道：“賈平安輕薄的是先帝的壹個老才人蔣氏。”
　　老才人蔣氏……
　　李治的眸色微冷，“問衛無雙。”
　　稍後衛無雙來了，把今日的事兒說的明明白白的。
　　說完後，她退後，在心中為賈平安默哀壹瞬。
　　這個少年不錯，就是有些運氣不好。
　　這次他怕是難逃壹劫了。
　　“不是輕薄？”李治的語氣有些平靜。
　　衛無雙點頭，“陛下，那賈平安年少，見到這等事就忍不住上去幫襯。”
　　她說出這話有些冒險，壹旦李治要收拾賈平安，她也會被連帶。
　　但，做人要講義氣，吃了賈平安的壹頓酒，她就不能無動於衷。
　　她低下頭來，等著李治的決斷。
　　按照皇室的規矩，但凡是男人，就不該和先帝的嬪妃有身體接觸，壹旦接觸就是大罪。
　　李治看了她壹眼，腦海裏卻浮起了壹個女人的倩影，“方外人當以慈悲為懷，先帝的嬪妃服侍先帝辛苦，就算是清修，也當善待。”
　　衛無雙心中大震，失禮的擡頭看了壹眼。
　　李治神色平靜，並無老爹的女人被男人觸碰後的惱怒，“明德統禦感業寺無方，責打二十棍。賈平安……少年熱血，衛無雙……”
　　“臣在。”作為女官，她有自稱臣的權利。
　　但此刻她腦子裏懵了。
　　賈平安觸碰了先帝的女人是事實，感業寺苛待那些女人也是事實，但這是慣例，用這種苛待來消磨那些女人的繁華心，讓她們學會面對現實，成為木頭人。
　　這是大夥兒都知曉的事兒，可皇帝為何對明德下了狠手？
　　她不解，然後想到了賈平安的匪號掃把星。
　　難道這掃把星還能逢兇化吉？
　　李治吩咐道：“妳去呵斥賈平安。”
　　呵斥……明德挨了二十棍，賈平安只是呵斥。這個呵斥怎麽就像是敷衍了事，掩人耳目呢？
　　王忠良同樣是不解，但他沒敢問，壹路急匆匆的去了外面。
　　明德正在翹首以盼，見他來了就歡喜的道：“可是要收拾那個掃把星？”
　　王忠良站定，板著臉道：“來人。”
　　他帶來的內侍上前。
　　“拿下明德，痛打二十棍！”
　　明德：“……”
　　“為何？”明德奮力掙紮著。
　　老子也想知道！
　　王忠良喝道：“打！”
　　啪啪啪……
　　明德慘叫著，衛無雙恰好出來，明德擡頭，兩人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