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賈師傅的操作

　　“陛下，此事臣查的壹清二楚，那地就值那麽多……”
　　“陛下，那是宅子，少說值三百萬錢。”
　　“胡言亂語，那宅子破舊不堪，如何能住人？只是土地能值錢罷了。”
　　“那宅子不能住人，某去看過！”
　　“某也去看過！”
　　殿內，韋思謙被圍攻。
　　大理寺少卿張睿冊壹臉自信的在駁斥著他。
　　褚遂良坐在長孫無忌的身邊，看著這壹幕，突然覺著……有權利真好。
　　長孫無忌看了他壹眼，褚遂良低聲道：“多謝。”
　　長孫無忌冷哼壹聲，對於這個先鋒大將他也有些無語，但作為自己最親密的夥伴，他不能舍棄褚遂良。
　　別看他現在權傾朝野，可小圈子內部不服氣他的大有人在。若是褚遂良滾蛋，小圈子就算是能用人來頂替，那人也不壹定能對他事事順從。
　　而褚遂良不同，只要是他的話，褚遂良就會照辦，不打折扣。
　　所以就算是老褚的能力差了些，他依舊不會換人。
　　李治坐在那裏，眼神有些飄忽。
　　李勣回家休養，相當於是小圈子咬了他壹口，他必須要反擊。
　　褚遂良就是他的目標。
　　但現在他的想法遭遇了阻截。
　　若是直接令自己人去查如何？
　　看看舅舅那菩薩模樣，若是如此，他多半會出手。
　　那雙羞赧的眼中多了陰霾。
　　……
　　“告訴校尉和邵中官，某有辦法。”賈平安站在這壹排豪宅邊上，插著腰，竟然找到了些後世站在路邊攤準備吃烤串的快意。
　　不，是買房如吃烤串的豪邁。
　　買壹串……來壹套海景大別墅！
　　這個單元我全買下了……
　　包東飛快回到百騎。
　　“啥？小賈說能解決？”唐旭壹拍腦門，“娘的！他若是能解決，回頭某請他去五香樓。”
　　“校尉，參軍說有把握。”包東早就成了賈師傅的擁躉，壹臉激憤的模樣讓邵鵬笑了起來，“罷了，咱去看看。”
　　唐旭點頭，等他快出門時說道：“哎！老邵，記得讓那小子別惹事啊！回頭那些人又要尋耶耶的麻煩。”
　　賈平安幾次動手，惹了不少麻煩，最後唐旭還得去為他掃尾，想起來就糟心。
　　邵鵬到了現場，見賈平安壹臉唏噓的模樣，就想踹他壹腳。
　　“如何處置？”
　　賈平安說道：“邵中官，某想抽褚遂良壹巴掌。”
　　邵鵬隨口道：“只管抽，不夠高某給妳扶梯子。”
　　晚些，壹個消息散播了出去。
　　“啥？靠近皇城的上好宅子才兩百萬錢？”
　　壹個商人把眼珠子都瞪圓了，拽住了報信人，“真假？”
　　“真假？”報信人口沫橫飛的道：“賈平安都去了，他急匆匆的回家去弄錢，說是看中了其中的壹個宅子。”
　　擦！
　　三百萬的宅子兩百萬竟然能買？
　　娘的！
　　商人跺腳回身，喊道：“收攏錢，快！”
　　晚些，壹輛輛馬車駛入，那些想買房的人心急火燎的問：“在何處？在何處？”
　　“郎君。”杜賀也來了。
　　身後是壹溜馬車。
　　邵鵬過去看了壹眼，竟然全是絹布。
　　在大唐，大規模用錢基本都是絹布，銅錢用於小額支付比較多。
　　“妳不怕得罪了褚遂良？”邵鵬覺得這個少年果真膽大。
　　可老褚壹被貶官就是好幾年，接著回來沒兩年就被皇帝壹鍋端了。
　　我怕個毛線啊！
　　賈平安吸吸鼻子，壹臉忠心耿耿的道：“陛下對某不錯。”
　　他壹直在百騎裏，外面的明槍暗箭止於百騎之外，讓他得了安寧。
　　可這是有代價的。
　　他必須要表現出值得皇帝庇護的價值，否則下壹次他再被人圍攻，皇帝會冷眼旁觀。
　　他立功，皇帝出手，這便是等價交換，童叟無欺。
　　他知曉未來的情況，掃清了長孫無忌壹夥之後，大唐就進入了壹個相對快的發展時期，對外強硬而有手腕，對內仁政不斷……
　　其實在賈平安的眼中，這幾十年的大唐遠遠強過李隆基時期的大唐。
　　妳在意什麽，就去保護什麽。
　　那個老卒的話他牢牢記著。
　　他不喜歡長孫無忌等人和以他們為代表的關隴小圈子，這些人的眼中只有自家的利益，為此不惜讓山河傾覆，讓百姓淪為餓殍。
　　“某想做筆買賣！”
　　邵鵬問道：“和誰？”
　　和皇帝。
　　我為他解決這個難題，這也是展示自己的價值。
　　李治會在將來的幾年內壹直面臨對手，而壹個出色的臣子是他所需要的，於是誰用掃把星這個由頭來攻擊賈平安，他都會出手攔截。
　　朕都不怕被掃把星克死，妳急個什麽？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這是他的壹個籌碼。
　　當然，他還得準備其它籌碼。
　　而現在，他需要給小圈子壹次打擊，隨後就看李治和小圈子周旋的本事了。
　　“打開箱子！”
　　賈平安站在中間，隨行的徐小魚和王老二壹壹把箱子打開。
　　路人驚呼道：“全是錢！”
　　賈平安吩咐道：“去問問，兩百萬錢在此，若是願意賣，壹手交錢，壹手去立劵。”
　　邵鵬的腦子裏電光火石般的閃過壹個念頭。
　　他渾身顫栗。
　　“不賣！”
　　“傻子才賣。”
　　邵鵬站在那裏，看著那戶人家的男主人在叫罵，堪稱是義憤填膺的那種憤怒。
　　“想都別想。”
　　邵鵬看著站在那裏的賈平安，罵道：“小賈，妳真是個天才！”
　　賈平安回身微笑。
　　我當然是天才！
　　那些有錢人來了，馬車擠得水泄不通，引來了許多人來看熱鬧。
　　人來的越多，這事兒就越成功。
　　“兩百萬錢的宅子在何處？”
　　“那不是賈參軍嗎？賈參軍。”
　　賈平安苦笑著迎了過去。“先前某得了消息，說是褚相家在此花費百萬錢就買了宅子，後來有人說兩百萬錢，某想也成，就來問，可……”
　　“高陽公主府上的也來了。”
　　錢二帶著壹溜馬車來了，見到眾人就拱手問道：“某可是來晚了？”
　　賈平安苦笑。
　　“娘的，被哄騙了。”
　　錢二不信去敲門。
　　“見過郎君。”主人出來後，他拱手笑道，“聽聞這裏的宅子兩百萬錢？某錢都帶來了，只管立劵。”
　　房主罵道：“兩百萬……那是做夢？”
　　他本想說至少三百萬，可想到了被那些神秘人威脅的事兒，這才憋住。
　　這些人四處問，晚些聚攏，都義憤填膺。
　　“三百萬都不肯，這是誰傳的消息？”
　　賈平安壹臉憤慨，“某也是聽聞了消息，這才搜刮了家中的錢財過來，想著便宜趕緊買下，也好留給子孫。這事兒不對。”
　　壹個男子突然說道：“說是褚相家中在此買了宅子，壹百萬錢。”
　　壹個商人罵道：“這定然是謊言。”
　　“某去問問。”有消息靈通者自告奮勇去打探消息。
　　晚些他回來了，壹臉懵逼。
　　“此事確鑿，褚相就花了壹百萬錢。”
　　“這是……這是什麽……”
　　眾人罵罵咧咧的，有人終於喊出了賈平安期待已久的話，“這是強買強賣，還是行賄受賄？”
　　賈平安嘆息壹聲，“那是褚相，莫要這般說，定然是有些誤會。”
　　有人過來拱手，“連賈參軍都被哄騙了，哎！”
　　是啊！
　　我也被哄騙了。
　　……
　　朝中。
　　“陛下，韋思謙誣告褚相，該嚴懲。”
　　“陛下，韋思謙……”
　　宰相有座位，韋思謙卻沒有。
　　他站在那裏，依舊昂首。
　　褚遂良看了他壹眼，目光中竟然有些慈祥之色。
　　某莫不是看錯了？
　　李治垂眸，這壹刻，他覺得自己被架在了火堆上炙烤。
　　帝王出手，卻被臣子壹巴掌拍了回來，這對他的威信是壹次沈重的打擊。
　　想到這裏，他擡眸，眼中冷色壹閃而逝，深切的懷念著心腹許敬宗。
　　老許若是為相，此刻就會跳出來狂噴。
　　看看褚遂良那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他真想壹刀斬了這個老東西。
　　看看國舅長孫無忌，壹臉菩薩模樣，身前再擺放三炷香就更像了。
　　其他人……他看都不想看。
　　他深吸壹口氣，準備忍下這份屈辱。
　　韋思謙微不可察的點頭，眼中多了決絕之色。
　　從接到任務開始，他就知曉這事兒的風險很高。他這是在捅關隴小圈子刀子，壹旦失敗，他就是祭品。
　　他準備主動請罪。
　　但他真的不甘，眼中難免有痛苦之色。
　　“陛下。”
　　正在等結果的褚遂良被打斷了興致，頗為不滿。
　　大理寺少卿張睿冊皺眉看著進來的內侍，覺得有些不安。
　　但想到那個譯語人全家都去了終南山，而他的鄰居們都被王琦派人警告過了，但凡敢說出宅子真實價錢的，回頭全家弄死。
　　小圈子行事，誰敢不尊？
　　這事兒他覺得妥當了。
　　事後說不得還能論功行賞，想想唐臨占著大理寺卿的官位許久了，也該讓某來坐幾年了吧。
　　“何事？”
　　內侍說道：“有人來報，先前賈平安和許多人……”
　　他看了褚遂良壹眼，“在褚相買的宅子附近買房。賈平安說自家聽聞百萬錢能買到那處的宅子，歡喜的不行，就趕緊弄了兩百萬錢，說但凡願意兩百萬錢賣的，壹手交錢，壹手立劵。”
　　“噗！”
　　正在喝茶的於誌寧壹口茶水就噴了出去。
　　被他噴了滿臉茶水的長孫無忌沒動，只是木然的看了褚遂良壹眼。
　　褚遂良面色慘白，竟然在顫抖。
　　他機關算盡，以為壓制下了此事，可賈平安卻另辟蹊徑，捅了他壹刀。
　　後世的足球隊買人，對方球隊壹般喜歡來壹句：某某某是我隊不可或缺的壹員，是非賣品。
　　沒錢的球隊遇到這等事兒自然就偃旗息鼓了，可哥有錢啊！
　　那些出手闊綽的大老板開始砸錢。
　　壹千萬不賣，兩千萬，三千萬，五千萬……
　　什麽非賣品，最後也得跪了。
　　而賈平安這麽壹砸錢，那些被威脅封口的鄰居自然會做出最本能的反應。
　　關鍵是那個畜生還帶來了許多人，這下褚遂良低價購買宅子的事兒壓不住了。
　　韋思謙只覺得壹股狂喜襲上心頭，隨即問道：“褚相百萬錢就買了那個宅子，邊上的鄰居……為何兩百萬錢依舊不肯賣？”
　　妳褚遂良說那宅子就值壹百萬，還信誓旦旦的說沒威脅鄰居，可現在賈師傅出到了兩百萬錢，那些鄰居卻嗤之以鼻……
　　那宅子值多少錢？
　　兩百萬錢以上。
　　那些鄰居被封口？沒關系，賈師傅有藥。
　　賈平安繞了個圈子，頃刻就揭穿了褚遂良和張睿冊編造的謊言。
　　李治突然微笑道：“那宅子……究竟值多少錢？”
　　他從未想過這等手段，堪稱是不走尋常路，外加還有些熟悉的味道，壹看就知曉是誰的手筆。
　　那個掃把星，果然是朕的福星！
　　此刻，李治的心中全是賈師傅。
　　褚遂良起身，免冠請罪。
　　李治看了大理寺少卿張睿冊壹眼，他更恨的是此人。
　　沒有此人為褚遂良掩蓋，此事早就水落石出了。
　　“舅舅……”
　　李治又露出了大家熟悉的羞赧微笑。
　　就像是壹個剛任職的老師，面對班上某個搗蛋的學生不知道如何處罰。
　　長孫無忌木然，看著和菩薩壹樣。
　　丟人！
　　他現在能說什麽？
　　為褚遂良說好話，那更丟人。
　　“全憑陛下做主。”
　　李治心情愉悅，“朕雖倚重褚卿，可律法不可輕忽，否則何以服眾？”
　　這是開門見山，讓妳無法反抗。
　　他沈吟了片刻，“褚卿去同州吧。”
　　這是被貶了。
　　但同州就在後世陜西那地方，距離長安三百裏不到，這是小圈子能夠接受的距離。若是壹家夥把老褚踢到西南那等地方去，馬上小圈子就會沸騰，接著各種勸諫。
　　褚遂良看了長孫無忌壹眼，“臣……領命。”
　　李治的眸子微微壹冷，然後看了張睿冊壹眼。
　　韋思謙突然說道：“陛下，張睿冊身為大理少卿，知法枉法，舞文弄墨，故意曲解律條，諂媚權臣，按律當誅！”
　　殺氣騰騰啊！
　　張睿冊面色慘白，跪下請罪。
　　李治冷冷的道：“去循州吧。”
　　張睿冊面如死灰。
　　他同樣看了長孫無忌壹眼。
　　循州在嶺南，此刻的嶺南堪稱是窮山惡水，官員過去和流放沒啥區別。
　　但長孫無忌顧不上他了。
　　褚遂良滾蛋後，誰來接任？
　　長孫無忌欲言又止，他再跋扈，可此刻皇帝挾貶謫褚遂良之勢，若是不肯同意他建言的中書令，頃刻間君臣就會形成僵持的局面。
　　他猶豫再三……
　　“高季輔可為中書令。”
　　長孫無忌深吸壹口氣，“陛下英明。”
　　李治還是太子時，高季輔曾經輔佐過他，而且高季輔還是韋思謙的恩主。
　　當年韋思謙在下面苦苦掙紮，每次考評都是中下，又沒有後臺，所以壹直不能升官。高季輔主持銓試時，說韋思謙有才，正直能幹，於是提拔為監察禦史。
　　這樣壹位太子黨上臺來了，此消彼長，李治的小日子也好過了許多。
　　“放晴了！”
　　外面有人在喊，聲音稚嫩，多半是剛進宮沒多久的宮女。
　　李治瞇眼看著外面。
　　陽光就這麽傾撒在殿門內，煌煌然，讓他心潮澎湃。
　　這個天下，終究是大唐的，是朕的！
　　這壹刻他想到了賈平安。
　　那個掃把星進長安那麽久了，沒克過朕，反而辦過不少對朕大有幫助的事兒。
　　比如說此次，賈平安壹下就抓到了褚遂良的痛腳，頃刻間就逆轉了朝堂局勢。
　　這樣能幹的臣子，自然要護著。
　　他瞇眼看著散去的臣子，問道：“賈平安的表兄在戶部？”
　　王忠良想了想，“是，說是倉部主事。”
　　“朕記住了。”
　　出了皇宮，褚遂良面色慘白，拱手道：“是老夫的錯，牽累了輔機的大局……”
　　“老夫有何大局？”長孫無忌壓著火氣，“妳此次算是孟浪了，要宅子作甚？錢不夠只管尋老夫就是了，非得要去買下屬的房子，這是違律妳不知道？”
　　上官購買下屬的東西，這事兒構成違律。
　　褚遂良羞紅了臉，“是家中人做的，回頭老夫就嚴懲。”
　　那麽多錢的支出，沒有妳的點頭……褚家誰能買下那個宅子？
　　長孫無忌忍不住說道：“老夫說多少次了，莫要得意忘形，妳等就是不聽，此次那賈平安……”
　　壹提到賈平安，褚遂良咬牙切齒的道：“那小賊……某壹聽此事就知曉是他做的，那股子味道，就只有他才做得出來。”
　　“別想著弄死他！”長孫無忌認真的道：“他在百騎，誰弄死了百騎的人，那就是打皇帝的臉。其二，他若是死了，皇帝會認為背後那人想謀逆，不管妳怎麽想的，外面的人也會認為妳謀逆，死無葬身之地。”
　　褚遂良罵道：“這是禍害遺千年！”
　　長孫無忌冷冷的道：“傳聞他是高陽的智囊，今日老夫……信了。”
　　褚遂良呼吸急促，突然側臉說道：“輔機，此事總不能這般忍了吧？”
　　長孫無忌淡淡的道：“妳自己算計。”
　　褚遂良自家算計了壹遍，“他用的是買宅子的名頭，還裹挾了……”
　　“他買宅子，妳能說什麽？”長孫無忌面色古怪，覺得這事兒真的很膈應。
　　“明明被他坑了壹把，卻不見絲毫痕跡，這小賊……”
　　褚遂良氣得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