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掃把星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天空很藍,連壹片雲彩都沒有。 賈平安記得自己正在市圖書館裏查找唐宋資料,眼前突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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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5章 無形之墻

大唐掃把星 by 迪巴拉爵士

2021-12-3 22:34

  韓紀喜歡喝茶。
  特別是在陽光明媚的日子裏,泡上壹杯茶,坐在值房裏,悠哉悠哉的聽著外面的腳步聲,特意放低的說話聲……
  外面的人很忙碌,而我很悠閑。
  優越感油然而生。
  喝壹口茶水,看著水氣裊裊,心滿意足的嘆息壹聲,這便是人生中值得回味的壹刻。
  “什麽升官,升什麽官?沒有靠山升官就是送死,升的越快就死得越快。”
  “還不如在偃師待著,看似不起眼,可每年的錢糧卻比長安的員外郎還多,我去什麽長安?嗬嗬嗬!”
  他壹邊說著,眼中卻多了不忿。
  “憑什麽我就不能升官?別人都官升三級了我依舊在偃師,是我不如人?放屁!是耶耶沒他的關系,沒有靠山。”
  他舉杯痛飲了壹口茶水,呼出壹口氣,罵道:“壹群賤狗奴,說什麽靠本事,耶耶信妳的邪!都是靠背後的人,老老實實不肯走歪門邪道的原地踏步,那些所謂眼明心亮,實則便是擅長鉆營的卻飛黃騰達……”
  “官場……君子……笑話!哈哈哈哈!”
  韓紀舉杯剛想幹了茶水,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少府。”
  “何事?”
  牢騷和不忿沒了,威嚴重新降臨。
  壹個小吏推門進來,有些惶然的道:“少府,那陳衛……賈郡公竟然請那陳衛赴宴。”
  韓紀喝了壹口茶,漫不經心的道:“誰?”
  他的猛地擡眸,眼中多了震驚,“妳說誰?”
  “陳衛,賈郡公請陳衛飲酒。”
  小吏眼巴巴的看著他。
  韓紀猛地蹦起來,隨即又穩住了身體,淡淡的道:“誰去請的?”
  “十余軍士。”
  韓紀的身體微不可察的哆嗦了壹下,隨即去尋縣令張叢。
  張叢正在和人說話。
  “民為本,說過多少次了?妳等但凡多聽聽我的話,也不至於對百姓冷漠如此!”
  他屈指叩擊著案幾,擡眸看到了韓紀,就對挨訓的官員說道:“去吧,犯錯就該彌補,妳親自去解決此事。”
  “是。”官員告退,出門時和韓紀擦肩而過,就微微壹笑。
  按理韓紀應當回以微笑,但什麽都沒有。
  等官員詫異的走了,韓紀反手關門。
  張叢端著水杯,不滿的道:“什麽事值當妳如此?淡定!”
  韓紀回身疾步走來,壓低嗓門說道:“就在方才,賈平安請了陳衛去赴宴。”
  張叢皺眉,“陳衛是誰?”
  韓紀再壓低了嗓門,眼中多了焦慮,“前陣子史潤出手奪了陳家的田地……”
  張叢壹怔,旋即冷漠的道:“本官不知妳在說什麽?”
  這是撇清之意。
  韓紀急了,“明府,那賈平安壹旦出手……妳也跑不了!”
  他的眸子微縮,竟然是從未有過的冷厲。
  想同歸於盡嗎?
  張叢冷笑道:“還回去就是了。”
  還好,明府並未撒手。
  韓紀深吸壹口氣,“明府,那是賈平安,殺出來的赫赫威名啊!”
  張叢嘆息,“蠢貨!他是兵部侍郎,而不是洛州刺史,妳怕什麽?兵部侍郎難道還能在洛州拿人?尋到史潤,告訴他,馬上平息了此事,否則咱們就撒手不管了。”
  韓紀心中壹松,“下官卻忘記了賈平安管不到洛州來。如此……可史潤此人卻貪婪,若是他不肯……”
  張叢瞇眼,韓進竟然看到了寒光。
  “告訴他,想死就死遠些。”
  韓紀點頭,隨即去尋了史潤。
  “賈平安?”
  史潤伸手輕輕撫摸著臉上的黑色胎記,眸中多了冷意,“他是兵部侍郎,管不到洛州,更管不到偃師。”
  竟然是我最笨!
  韓紀生出了些沮喪,旋即怒道:“要確保萬壹!”
  “什麽萬壹?”
  史潤輕輕壹彈指,輕笑道:“等賈平安前腳壹走,我就能讓陳家壹家子在這世間消失,安心,保證神不知鬼不覺。”
  韓紀點頭,身體壹松,覺得疲憊就像是潮水般的湧來。
  史潤看了他壹眼,眼中有鄙夷之色閃過,隨即笑道:“少府這是累了?來人。”
  兩個少女走了進來。
  淡紫色的薄紗把少女的嬌軀遮掩的更加誘人,那嬌羞中帶著懼色的模樣能摧動男人的獸性,讓他們想去摧毀眼前的壹切。
  韓紀的眼眸壹亮,“是新人?”
  史潤頷首,“少府只管去歇息。”
  “哎!累了!”
  韓紀起身伸個懶腰。
  史潤笑瞇瞇的道:“少府操勞公事,偶爾歇歇也無妨。”
  韓紀跟著兩個少女去了。
  史潤緩緩撫摸著臉上的胎記,輕蔑的壹笑,“張叢貪婪卻無擔當,讓韓紀這個蠢貨來回奔波,這是謹慎,若是出事他就能推給韓紀。可我的錢豈是好拿的?去盯著賈平安和陳家,賈平安壹走……馬上來報。”
  馬五應了,走之前眼神兇狠的道:“那陳衛不知死活,定然是他去尋了賈平安,等賈平安走了,我親自去服侍他壹家。”
  沒多久,兩個看似閑漢的男子就出現在玄奘故居周圍轉悠。
  徐小魚站在門縫後撇撇嘴,“很拙劣的盯梢。”
  “讓我看看。”
  雷洪有些急切。
  徐小魚進去尋了賈平安。
  “郎君,外面有兩個人在盯著咱們。”
  “給他盯。”
  賈平安正在愁眉苦臉的拼湊禮物。
  每次出發前兜兜都會央求他帶禮物,可偃師這裏沒啥孩子喜歡的特產,讓他也頗為頭痛。
  法師顯得輕松了許多,他喜歡在庭院裏踱步,喜歡看著那些老舊的家具發呆許久。
  大概是知曉以後相聚很難了,法師的阿姐這幾日都留在了老宅子裏,兩姐弟看著故居,不時回想起當年的事兒。
  “那時候妳調皮,把碗打破了就躲在竈臺下面,阿娘去生火,差點壹把火把妳燒了。聽到喊聲才撤火,伸手壹拉就拉出壹個烏漆嘛黑的孩子,把阿娘嚇壞了。”
  玄奘嘴角帶著笑意,“阿娘狠抽了貧僧壹頓,晚上又悄然拿了壹塊肉幹給貧僧。”
  賈平安就站在不遠處看著這壹幕。
  人生從來都不是單選項,也不可能是單選項。
  所謂的不在紅塵中只是壹種手法,並非是什麽清規戒律。
  欲望來自與人,親情就是牽絆,妳不離開這壹切,那麽妳的心就會不斷的在紅塵和方外來回打轉,時日久了不是神經病就是精神病。
  正因為人類的意誌力薄弱,所以那些想擺脫紅塵困擾的人才要舍棄自己熟悉的壹切。
  壹切都只為獲得心靈的寧靜。
  那些欲望導致的焦慮和煩惱漸漸遠去。
  “但這是逃避。”
  賈平安搖搖頭,他從未想過出家。
  前世他也曾飽受焦慮癥的困擾,多年的煎熬中他不斷去探尋自己的本心,最終發現方外不是歸宿,而是逃避之地。
  舍棄自己的壹切,那妳活著作甚?
  妳說要追求心靈的寧靜……這本就是壹種欲望的體現。
  轟隆!
  雷聲隆隆,玄奘擡頭看了壹眼天色,笑著把阿姐扶著進屋。
  這便是人!
  賈平安從未如此覺得這個世間很鮮活。
  ——人活著就是活著!
  再無第二個目的!
  轟隆!
  “轟隆隆隆隆下雨了,趕場的人兒都在跑……”
  包東來了,聽到賈平安輕松的哼著歌就放慢了腳步,走到他的身後輕聲道:“韓紀去尋了史潤,隨後史家來了兩人盯著咱們,陳家也被人盯住了。”
  時機成熟了。
  賈平安回身,眸中多了冷意。
  “跟我來!”
  他大步走進了院子裏,玄奘的阿姐正好出來,見狀就說道:“小賈,要下雨了,記得帶蓑衣。”
  賈平安回頭壹笑,突然想到了母親。
  母親……得知他突然消失的消息,定然會難過,然後嚎哭。
  他含笑道:“好,我記得了。”
  壹個百騎帶著蓑衣疾步而來,給賈平安披上。
  賈平安伸手把系帶系上,“不動則已,壹動就得讓洛州震動。告訴那些吸血的畜生,再不收斂,小心下次災難就會降臨。”
  包東緊跟在他的身側,看了賈平安壹眼,覺得他就像是壹個孤獨的英雄,“該兼並的依舊會兼並。”
  雷洪在另壹側,“其實這等事不管也罷。”
  包東頷首,“管了壹個,天下還有無數個。誰會在乎?”
  賈平安腳步很快,沈聲道:“陳衛會在乎,陳家的每壹個人都會在乎。妳們眼中的小事,落在陳家的每個人頭上就是無法承受的山嶽。”
  他頷首,堅定的道:“我在乎!”
  轟隆!
  這壹記雷聲格外的兇猛。
  隨即壹股風襲來。
  噗!
  大門被吹的輕微震蕩。
  年久失修的大門看著有些朽了。
  就像是人心!
  賈平安點頭。
  包東喝道:“開門!”
  徐小魚按著刀柄,深吸壹口氣。
  許久未曾殺人了。
  大門打開。
  玄奘的阿姐好奇的看著。
  玄奘就在屋裏,隨手拿起壹個木偶輕聲道:“阿姐,這是何物?”
  玄奘的阿姐回身進來,“這個妳都忘了?這是妳小時候最喜歡的……阿耶當時為妳……”
  噗!
  風驟然吹進來,玄奘擡頭,覺著風如利刃。
  門外,兩個男子裝作是無事的模樣在轉悠。
  賈平安披著蓑衣出來,徐小魚指著兩個男子說道:“就是他們。”
  賈平安手按刀柄大步過去。
  兩個男子開始還故作鎮定。
  賈平安被簇擁著快步而來,方向很堅定就是他們。
  兩個男子有些心慌。
  其中壹人轉身就跑。
  賈平安並未動作。
  另壹個男子心中壹喜,緊跟著逃了。
  轟隆!
  最後壹聲炸雷過去,雨滴落下。
  風吹的地上的塵土和雜物飛了起來,視線模糊。
  數騎從兩側逼了過來。
  “回去!”
  馬背上的軍士用橫刀指著兩個男子。
  “滾回去!”
  百戰的煞氣迸發,兩個往日橫行鄉裏的男子被嚇的渾身顫抖,轉身回去。
  賈平安瞇眼看著他們,“說。”
  壹個男子顫聲道:“我等只是來此閑逛。”
  賈平安舉手揮動。
  壹個身影沖了過去,卻是徐小魚。
  嗆啷!
  橫刀出鞘。
  男子噗通壹聲跪地,“我是史家人,郎君……”
  橫刀揮動。
  人頭落在地上,臉上還帶著驚詫之色。
  妳竟然招呼不打就殺人?另壹個男子已經被嚇壞了,“是史潤,史潤讓我等來盯著賈郡公,說是賈郡公若是離去就去稟告……”
  賈平安瞇眼看著漸漸濃密的雨線。
  “韓紀!”
  “韓少府和郎君交往密切。”
  賈平安上馬。
  “去史家。”
  壹路到了史家。
  “去敲門!”包東吩咐道。
  賈平安搖頭,“史潤圖謀不軌,負隅頑抗,撞門。”
  呃!
  包東愕然。
  這不……都還沒見到人呢!
  徐小魚低聲道:“郎君要拿史家來作伐,快些去!”
  壹群軍士按照攻城的操典去弄了壹根大木頭來,有數人舉著盾牌保護抱著大木頭的同袍。
  “沖!”
  門裏的門子正在詫異外面的動靜。
  “什麽意思?”
  賈平安在馬背上輕聲道:“史潤這些年堪稱是無惡不作,那些大漢都是他的打手,手上都沾滿了血,死有余辜。”
  賈郡公這是專程為我解釋嗎?
  我好感動……包東吸吸鼻子。
  “是。”
  包東回頭,看到了壹個便服還包著腦袋的僧人。
  那些軍士越跑越快。
  門子正在門後想窺看外面的動靜為何。
  嘭!
  地方豪強的大門無法同城門相提並論,只是壹下就被崩飛了。
  門子被突然崩飛的大門撞倒,躺在地上看著外面的那些軍士……
  他看到了賈平安。
  賈平安策馬,阿寶輕盈的沖了過來。
  門子連滾帶爬的滾到了邊上,尖叫道:“來人吶!這是史家,我家郎君和明府交好……”
  嗆啷!
  橫刀拔出來。
  雨大了!
  大顆大顆的雨滴匯聚成了粗壯的雨線,打在人的臉上生痛。
  那些百姓被撞門的動靜驚動了,紛紛冒雨出來看熱鬧。
  壹個躺著的老婦人喘息著,“沒良心的,都不帶我……大郎大郎!”
  壹個中年男子進來,老婦人罵道:“有熱鬧為何不帶我?”
  男子訕訕的蹲下,“阿娘快些。”
  老婦人趴在他的背上,“好像是史家那邊的動靜,快些去看看……哦喲!史家出事才好,我就樂意看。”
  男子背著老娘,身邊是他的兒子在打傘為祖母擋雨,三人沖進了雨幕之中。
  沖出家門就看到了史家門外的那些軍士。
  “史家要倒黴了!”
  壹個男子丟掉雨傘,在雨中頓足罵道:“賤狗奴,妳也有今日嗎?”
  他仰頭抹臉,不知是抹雨水還是淚水。
  史家占地很大。
  所謂土霸王,不但是勢力強大,錢糧宅子無壹不令人震驚。
  這個宅子在長安城怕是都能排上號。
  韓紀正在睡覺。
  兩個少女小貓似的縮在邊上,大氣都不敢出。
  她們的身上青壹塊紫壹塊的……韓紀不過是二十息後就結束了,可他兀自不甘心,於是掐啊捏啊!壹方面發泄心中的戾氣,壹方面想借此重振雄風。
  可惜發泄的氣喘籲籲卻毫無用處,最後沈沈睡去。
  壹個少女輕聲道:“晚些要笑。”
  另壹個少女胸上青紫,痛的蹙眉,“嗯,我知曉了。”
  “咱們都是這個命,別掙紮。”
  少女的眼中有和年齡不符的悲涼。
  “有賊人!”
  前方隱隱傳來了尖叫聲。
  兩個少女緊緊摟著,渾身顫栗。
  韓紀兀自未醒。
  “抓賊人啊!”
  “保護郎君!”
  韓紀猛地睜開眼睛,布滿血絲的眸中多了兇厲,“誰?”
  兩個少女縮在角落裏不敢說話。
  韓紀起身穿衣,取了佩刀,出門前回身道:“回頭跟著我。”
  顫抖變成了顫栗。
  韓紀心滿意足的往前去,壹路見到仆役們慌亂奔跑,就喝道:“耶耶在此,什麽賊人敢來?”
  史潤也出來了,身邊全是帶著兵器的大漢。
  他看著很激動,臉上的黑色疤痕竟然有些泛紅,“去看看,打殺幾個才好震懾那些蠢貨!”
  韓紀笑道:“只怕我壹露面,那些蟊賊就嚇跑了。”
  “哈哈哈哈!”
  二人洋洋得意的往前去。
  剛看到前院,壹騎就披著蓑衣沖了進來。
  “啊!”
  幾個仆婦尖叫著往回跑,壹個大漢跌跌撞撞的狂奔而來。
  “弄死他!”
  史潤興奮的眼珠子都紅了。
  騎士在馬背上擡頭,雨水順著蓑衣往下奔流。神駿的戰馬搖了搖腦袋,打了個響鼻。
  騎士微笑道:“史潤?”
  史潤的臉頰在顫抖,“妳何人?”
  他帶的數十大漢都有兵器,此人若是蟊賊自然會掉頭逃竄。可他卻微微壹笑……
  不對!
  韓紀的腦袋此刻依舊有些發蒙,拔刀指著騎士喝罵道:“賤狗奴!耶耶偃師縣尉韓紀,下馬跪地,耶耶讓妳死個痛快!”
  “韓紀?”
  “妳在此處倒是不錯,省得我去縣廨尋妳!”
  壹隊軍士沖了進來。
  “這是府兵!”
  有人在尖叫。
  韓紀退後壹步,目光閃爍,“妳何人?”
  出動這等規模的府兵必須有兵部的同意。
  除非……造反!
  可這裏是東都洛州!
  這裏的府兵不弱,誰敢造反?
  韓紀心中涼了,但依舊妄想著這是造反。
  史潤卻比他更狠。
  “殺了他們!”
  這就是地方豪強。
  那些大漢都是餵飽了的,只聽家主的命令,於是聞聲沖了上去。
  騎士並未退卻,韓紀遍體生寒,嘶聲喊道:“妳是誰?”
  騎士微笑道:“賈平安!”
  正在前沖的大漢們就像是遭遇了壹堵無形之墻。
  韓紀渾身顫栗,手壹松,橫刀落地。
  “賈……賈郡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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