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奴運亨通，欽差大臣

　　“皇上，這鄧副統領的奏折上說還派了個和朱三太子、朱三太孫交過手的代子帶著那個什麽諸葛神雷來了北京，能不能讓臣見壹見他？”
　　熊賜履已經看完了壹大堆的題本、奏折，也看了個雲裏霧裏的，所以他就沒直接給出結論，而是提出要見鄧光明的那個侄兒鄧忠。
　　康熙皇帝點了點頭，笑道：“是該見壹見這個奴才了……宣！”
　　原來鄧忠這個時候已經到了紫禁城，正揣著激動的心情，抱著個夜壺，等著給小主子康熙叩頭呢！
　　他等這壹天都等了二十多年了，從個少年得誌然後又跟著主子倒了黴的小奴才，壹直等到如今已是四十出頭的奴才大叔了，總算是給他等著了。聽見太監來宣他覲見，他的眼淚就再也憋不住了，哭著就進了乾清宮的南書房……把康熙皇帝和壹群大臣都看傻了。
　　這是誰家的傻奴才啊？怎麽捧著個夜壺壹邊哭壹邊就進來了？
　　大家夥正發楞的時候，鄧忠已經恭恭敬敬的跪下，把夜壺小心的放好，然後向康熙皇帝叩頭請安了，“奴才續順公府旗軍代子鄧忠，恭請皇上聖安。”
　　“朕躬安，平身吧。”康熙看著這個淚流滿面的大叔起身，又問了壹句，“聽妳的口音像是關外來的？”
　　“皇上聖明，奴才老家是旅順口的，隸籍正白旗漢軍。”
　　“哦，妳還是正白旗的老漢軍？”康熙問，“可曾從龍入關？”
　　“回皇上的話，奴才的確曾從龍入關，而且還隨軍參加了山海關的大戰，不過那時奴才還小，並未擡旗，只是個旗奴。”
　　“那也是功臣啊！怎麽才當了個續順公府的代子？”康熙看著這個大叔，覺得他生得高大威猛，壹副久經戰陣的兇相，怎麽才混上個代子？難道是因為太愛哭了？
　　“奴才……”被康熙皇帝那麽壹問，鄧忠那哭得叫壹個傷心啊，“奴才命苦，他們都說奴才是多爾袞的人！”
　　“多爾袞的人？”康熙壹聽這話就覺得不對啊，“妳才多大歲數？多爾袞死的時候妳怕是連二十歲都沒有吧？能算多爾袞的心腹？”
　　這個問題鄧忠不敢回答了，因為回答不好就是欺君了，只好嗚嗚的哭。
　　康熙看見他哭成個淚人也糊塗了，這人什麽毛病啊？怎麽壹問就哭啊？
　　“妳別哭啊，到底這怎麽回事？”
　　“皇上，”保和殿大學士圖海這個時候笑著出班上奏了，“奴才想起這個鄧忠了，奴才早年當內秘書院學士的時候就認識他。”
　　“妳當年就認識他？那他是不是多爾袞的心腹？”
　　“皇上聖明，他的確是多爾袞的心腹，”圖海笑著道，“他當年被派到多爾袞身邊的時候還是個小孩子，負責給多爾袞刷馬桶，山海關大戰他的確參加了，也還是管刷馬桶。因為馬桶刷得特別幹凈，多爾袞壹高興就給擡了旗，國朝定鼎北京後他還當過攝政王府的侍衛，負責看大門。奴才還記得他當年有個綽號，叫馬桶忠，連太皇太後都認識他。”
　　給多爾袞刷過馬桶，看過大門，連太皇太後都認識，那的確是心腹了。康熙小聖主心說：“妳被打壓二十多年也不冤枉，要是多爾袞謀朝篡位成功了，妳現在不是封疆就是閣部！說不定今天就在這南書房裏和多爾博（多爾袞的養子，多鐸的親兒子）那個糊塗蟲壹起商量怎麽禍國殃民了！”
　　想到這裏，康熙皇帝就說：“奴才有奴才的運，這奴才的運是和主子的運掛在壹起的。主子好了，奴才才能好。主子要完了，奴才自然不會有好下場……鄧忠！”
　　“奴才在！”鄧忠這時已經不敢哭了……因為圖海提到了多爾袞！
　　他要再哭，別人就該說他思念故主了。當然了，他真的很想念多爾袞……對他而言，那真是爹親娘親不如多爾袞親啊！
　　康熙皇帝問：“妳為什麽拿個夜壺來南書房？”
　　“回稟皇上，”鄧忠道，“這不是普通的夜壺，而是個啞火的諸葛神雷，是奴才在戰場上撿到的……”
　　鄧忠的話剛說到這裏，熊賜履已經跳起來了，“什麽？這是諸葛神雷？保護皇上！”
　　說著話，熊大翰林就竄到康熙皇帝的禦案之前，張開雙臂，用身體護住了康熙。
　　看到他的反應，圖海、金巴泰、索額圖、李霨、對喀納、馮溥這六個大學士也反應過來了，全都撲到康熙身前充當肉盾了。
　　康熙則是面無表情，巋然不動，但是心裏還是很滿意的——這個熊賜履是忠臣啊！
　　鄧忠這個時候也開口解釋起來了，“皇上，奴才已經將神雷中填裝的火藥取出，只帶了神雷的外殼和神符覲見……”
　　說著話，他還把夜壺翻過來，嘴朝下抖了抖，什麽都沒下來，果然是空的。
　　其實不把裏面的火藥拿出來，外面的侍衛也不會放鄧忠覲見。萬壹這個鄧忠來個奴為知己者死，點了火藥和康熙皇帝同歸於盡怎麽辦？
　　康熙點點頭，心想：“這個鄧忠也算仔細，怪不得能當多爾袞的心腹。”
　　“炸不了的，都散了吧！”康熙道，“不過就是個夜壺……鄧忠，把這個夜壺還有那個什麽神符都拿過來吧！”
　　“嗻！”
　　鄧忠雙手捧著夜壺，壹路跪行到了康熙的禦案跟前，壹個跟著康熙的太監取過夜壺，放在了禦案之上。
　　“鄧忠，起來吧，”康熙笑道，“妳雖然給多爾袞刷過馬桶，但現在也算給朕捧過夜壺，扯平了！”
　　這可是康熙給出的恩典，以後沒人再會拿“給多爾袞刷馬桶”的歷史汙點打壓鄧忠了！
　　這就意味著鄧忠很快就要升官了了——他可是皇太極當皇上的時候就投旗為奴的，還參加過壹片石大戰，入北京就擡了旗，後來還給多爾袞當侍衛，還參加過平定大同姜瓖的圍城戰，並且立下戰功。
　　在多爾袞死後他就被發到續順公府旗軍中當馬甲，之後就是每戰必爭先……如果沒有“刷馬桶”的汙點，混個綠營參將（旗人可以當綠營官）、遊擊那還不是輕輕松松的事兒？
　　要知道，大清入主中原後，由於頻繁的戰爭、內訌和天花，滿洲人的人丁壹直很單薄。如今的八旗天兵總數還不到五萬，其中能和鄧忠比資歷的，恐怕連壹千人都湊不出來！
　　“謝主隆恩！”鄧忠又給康熙跪下叩頭了。
　　在滿清這邊當官當奴才，這叩頭的功夫壹定得到位啊！估計那些大臣和大奴才沒事兒就在家裏練習，熟能生巧嘛！
　　“起來，起來，”康熙沖鄧忠招了招手，“過來，過來說話！”
　　鄧忠趕緊麻溜的起身，湊到康熙跟前，又摸出了壹張神符擺在了夜壺邊上。
　　康熙看著這符問：“這是什麽符？”
　　“回稟皇上，這是奴才撿到夜壺神雷時插在夜壺嘴上壹個打了孔的木塞子上的符。”鄧忠道，“奴才覺著這符很可能是用來點炸雷的，所以就把符給拔了。”
　　“還挺機靈的……”康熙拿起這張符仔細的看了看，沒有發現任何“靈力”，然後又瞧了眼熊賜履。
　　“皇上，”熊賜履道，“可以讓白雲觀的大真人來看看，如果看不明白，還可以召江西龍虎山的張真人來看。”
　　“就這樣……”康熙又道，“鄧忠，那火藥妳沒扔了吧？”
　　“沒有，沒有扔，都在續順公府裏放著。”
　　北京也有續順公的府邸，鄧忠到北京後就住那兒。
　　“那就好，”康熙吩咐索額圖道，“索額圖，妳回頭去壹趟續順公府，拿上火藥去給欽天監的南懷仁看看。”
　　“嗻！”索額圖趕緊領了旨，然後又順口提了壹句，“皇上，奴才覺得潮州出現的朱三太子、朱三太孫非同小可，很有可能是正主兒，不能等閑視之！”
　　康熙瞅了他壹眼，不動聲色地問：“索額圖，妳有什麽想法就說說吧！”
　　索額圖可不敢有什麽說什麽，因為他是朝中反對折騰撤藩的“忠臣”之壹。在他看來，這個藩啊……沒法撤，要撤就得開戰！
　　而要打……誰去打？看看這會兒南書房裏面的六個大學士加壹大翰林，誰能打啊？誰出馬打得過吳三桂？而且八旗兵攏共才幾萬人，擺在那裏嚇唬人充天兵沒問題，真派出去打硬仗，可別壹仗讓吳三桂都打沒了！
　　但是索額圖這種混日子的想法，和康熙這位少年英主肯定想不到壹塊兒去的。
　　“皇上，”索額圖道，“奴才以為朝廷應該派出欽差大臣去潮州查明真相。”
　　“有道理。”康熙皇帝點點頭，心想：“是平南王府、續順公府養寇自保，抗拒撤藩，還是真的出了大反賊，是不能由著尚可喜、尚淑英、鄧光明他們自己說的。”
　　“誰可以當欽差？”康熙問。
　　“奴才推薦翰林院掌院學士熊賜履。”索額圖當然不會推薦朝中對撤藩問題立場鮮明的重臣，於是就把熊賜履這個“翰林院說書”推出來了。
　　“熊賜履的確會辦事兒而且又忠心，”康熙非常滿意，笑了笑又道，“不過他不懂軍務，不如讓戶部尚書米思翰為正，熊賜履為副吧。對了，鄧忠，妳是正白旗漢軍，朕是正白旗旗主，妳算是朕的奴才，朕看妳資歷、軍功都不差，當個續順公府代子實在屈才，就給朕當個三等侍衛，陪著米思翰、熊賜履壹起去廣東辦差！”
　　三等侍衛，那是壹步登天啊！
　　鄧忠又壹次給康熙皇帝跪了，還激動得不住抽泣：“天恩深重！奴才雖肝腦塗地，不能稍報萬壹。怎敢不竭股肱之力以報天恩！”
　　說罷，他又顫抖的給康熙皇帝磕了幾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