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奉旨造反，天理何在？

　　江寧城內的江南總督衙門內，江南總督祖澤溥和江南提督祖永烈，還有另外幾個“烈”字輩，“良”字輩的祖家人，這會兒都聚在三堂之內，壹個個大眼瞪小眼，全都是壹臉的無奈。
　　他們這些祖家人雖然和吳三桂有親，但他們和祖澤清不壹樣，他們不是吳三桂的“小迷弟”，壓根就不想跟著吳三桂反大清……他們就想躺平過安穩日子。
　　可問題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有人逼著他們壹家造反！
　　而更讓人揪心的是，他們都沒不敢向朝廷揭發那個逼他們造反的人，因為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大清麻顏聖祖愛新覺羅·玄燁。
　　這怎麽揭發？難道他們還能向康熙上密折揭發玄燁造反？這密折上了去也沒用啊！
　　所以現在他們這些被逼著非上賊船不可的祖家人真沒什麽選擇了……要麽壹大家子壹起上吊自殺，也落個“抗旨當忠臣”的下場。要麽就壹起奉旨造反，投靠吳三桂吧！
　　可問題是……吳三桂這個老狐貍到現在都沒說肯接納他們啊！
　　吳三桂和祖家人是有親，可是有親就等於吳三桂會無條件接納祖家人送給他的“上黨”？康熙和周培公以為吳三桂沒看過戰國策嗎？
　　吳三桂可是熟讀《戰國策》的，知道康熙、周培公這兩個混球在打什麽鬼主意！
　　如果他們在江南造反投吳，吳三桂又不接收，朱和墭又急了眼要來殺他們，那可怎麽辦？
　　“要不咱們投靠大明吧！”
　　說話的是祖可法的兒子祖永烈，他真是壹臉的冤枉——他原來好好的在北京當漢軍都統，混吃等死多快活？現在忽然成了個江南光桿提督……說是提督，手底下就幾十個戈什哈，連提標都不是他的。
　　根據康熙皇帝的諭旨，江南總督、提督、巡撫的標兵，全部由江南大營總管大臣孫思克節制。
　　“投大明？”祖澤溥橫了祖永烈壹眼，“拿什麽投？妳個江南提督手裏有兵可以督嗎？咱們幾個的小命都在姓孫的手裏捏著！咱們要敢投大明，腦袋馬上就得搬家！”
　　“就是！”祖永烈的壹個堂兄弟，也是“烈”字輩的祖承烈點點頭道，“我這個江寧知府連民壯都沒有，全他媽在洪士銘手裏呢！”
　　祖澤溥嘆了口氣：“咱們不僅沒辦法帶著金陵城投靠大明，連自己逃出去都做不到……”
　　“那怎麽辦？難不成要挺著死？”
　　“好好的怎麽就沒活路了呢？”
　　“必死無疑了……”
　　就在壹群祖家人紛紛哀嘆命運不公的時候，就聽見門外守著的戈什哈大喊：“洪撫臺駕到！”
　　屋子裏面頓時就安靜下來了，然後就看見洪士銘進來了。洪士銘低迷了大半輩子，現在終於到了江南巡撫的位子上，當然要抓緊替朝廷辦事，替自己撈錢了……後世那個什麽“996”讓他知道了，非得被他罵成懶蟲不可。他現在恨不能壹天能有十八個時辰讓他當巡撫！
　　所以這段時間忙活下來，整個人熬得都有點幹癟了，不過精神頭卻是極好的。
　　看見洪士銘進來，祖澤溥趕緊低頭喝茶，幾個祖家人也都往那裏壹縮，坐在椅子上裝隱形。
　　洪士銘掃視壹眼，朝祖澤溥拱拱手：“祖制軍，皇上口諭，問妳打算什麽時候造反？”
　　祖澤溥擡起頭，兩手壹攤：“造不了……吳三桂根本不理我！”
　　洪士銘跺腳：“他不理妳，妳不會自己反？”
　　“自己反？”祖澤溥問，“我也當大總統？”
　　“妳當什麽大總統？妳不會自稱大周國的江南總督？蘇州、松江、太倉、常州、鎮江等處還等著咱倆的諭帖呢！”
　　祖澤溥壹楞，“諭帖？什麽諭帖？”
　　洪士銘道：“當然是咱們倆領著蘇州、松江、太倉、常州、鎮江、江寧府、太平、寧國、池州、廣德等九府壹州之地造反，背清投周的諭帖了……得讓下面趕緊換把大清的旗號、官服都換成大周的旗號和官服。辮子也不能留了，得重新開始蓄發。”
　　“這可不行啊！”祖澤溥連連搖頭，“我祖某人世受皇恩，怎麽可以幹出這種叛國投敵的事兒？”
　　洪士銘早知道祖澤溥會推三阻四不肯造反……世受皇恩什麽的全是借口，怕死才是真的！
　　要讓這種貨色造大清朝的反，就得大清天兵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不可！
　　想到這裏，他正正容色，喊了壹聲：“請旨！”
　　然後就看見康熙皇帝的心腹小桂子公公雙手捧著個黃匣子進來了，小桂子公公冷著壹張臉道：“這是皇上今兒親筆下的詔諭……妳們必須馬上照辦！皇上就在紫金山上看著，如果到晚上妳們還沒辦，那就得辦妳們壹個抗旨不遵了！”
　　幾個坐著的人都是悚然壹驚，他們並不知道康熙皇帝來了江寧府，更沒想到康熙會那麽不講“皇德”，居然親自跑來監督手下的官員造反。
　　祖澤溥沒得辦法，只好起身行了壹禮，然後恭恭敬敬地接過匣子，打開後取出裏面的密折看來起來。
　　密折的內容他不看也知道，就是要他效法那個獻上黨的馮亭，馬上在江南打出大周的旗幟，並且自稱大周江南總督。
　　祖澤溥長嘆壹聲，對小桂子公公道：“桂公公……皇上說讓出大周的旗幟，可是下官急切之間上哪兒去找大周的旗幟？”
　　“不用您找，”桂公公笑道，“江寧織造衙門已經替您準備好了……旗號、官服、印信，都已經替您準備好了。您只要造個現成的反就行了！”
　　祖澤溥心說：“合著皇上是我造反的同謀啊！”
　　“可是……”祖澤溥還是搖頭，“可是下官不會造反啊！”他看了看洪士銘，“洪撫臺，您學問大，壹定學過怎麽造反吧？”
　　洪士銘笑道：“祖制軍，您就別推脫了，推不掉的！皇上可不管妳會不會！要到天黑的時候妳還沒反，那皇上就會讓孫思克帶兵來平亂……殺全家啊！”
　　這還有天理嗎？
　　明明不造反，康熙要派兵來平亂殺人全家。如果反了，康熙就心滿意足的離開……
　　“那，那也只好反了！”祖澤溥跺了跺腳，“洪撫臺，這事兒妳也別躲，要怎麽反，妳來說！”
　　“行啊！”洪士銘也是個有擔當的，點點頭就道，“首先當然是向皇上上折子，告訴皇上咱們已經反了！”
　　“可這折子……怎麽寫？”
　　這種折子祖澤溥估計自己的師爺是不會寫的。
　　“我來寫！”洪士銘壹拍胸脯。
　　接著他又道：“然後就是吳三桂上折子，告訴他咱們已經替他把江南的九府壹州拿下了。讓他趕緊派兵來接收！
　　再就是給江南九府壹州下諭帖，告訴這九府壹州的官員，咱們已經接受了吳三桂的任命，當上了大周的江南總督、巡撫、提督，要求下面的道府州縣跟隨！
　　最後，還請在座各位和本官壹起換上大周朝的官服帶上同樣換了大周服飾的官兵，壹塊兒上街巡城……得讓江寧府城之中的百姓都知道咱們已經反了！”
　　祖澤溥哭喪著臉，最後又問了壹句：“洪撫臺，您說咱們現在這算是真造反還是假造反？”
　　洪士銘壹笑：“當然是真的反了！當年的馮亭不也是真的投靠了趙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