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五章 狂妄自大的熊貓

　　“高相妳還會不會放過我？”趙偲道。
　　“會的。”高方平摸著下巴道，“然而要讓我相信妳和鄭居中是清白的，必須有投名狀，妳得做壹些事來證明此點，否則我很難辦。我高家的大仇人柴家是妳放縱出來的，這下好，壹個暗我的將軍、本該被冷藏的呼延慶，是妳越王帶頭給了他國侯爵位，當時樞密院無人做主。於是被鄭居中利用此點，不顧政治忌諱，又堂而皇之的放任呼延慶帶著中央軍。”
　　這下趙偲聰明了，壹陣驚悚，知道要被他威脅了去咬鄭居中了。於是連忙搖手道：“他是國舅爺，以前就深得官家崇信，現在乃是樞密都承旨。官家寵他妹妹寵的不得了呢。我如何敢去懟他？”
　　“不懟他就等於懟我，簡不簡單？”高方平很粗暴的道。
　　趙偲覺得此番真的完蛋了，無數神仙在混戰，在大鬧天宮，我只是個吃閑飯的、路過而已，媽的不小心收了點錢，竟是卷入了如此大的事件中？
　　“真的必須這樣嗎，和鄭居中決裂，我母親也會很難混。她原本就和劉太後不太對付。依靠現在的寵妃鄭貴妃保護著。我這樣去懟鄭居中，就再也沒有後路了。”趙偲道。
　　高方平道：“劉太後的問題妳無需考慮。但妳要敢不聽我的，我就不是很能保證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了。其實我真的在給妳壹條路走。去懟了鄭居中，表明了妳沒卷入關於我的事務中，才是妳的保命之道。對於妳，收點錢是小事，包拯已經被妳們黑的體無完膚無法詐屍了，所以沒誰來揪著妳們這些宗室子弟。但很顯然，不是所有人的錢都能收的。此番代價，就來自於妳收了不該收的錢。”
　　趙偲還在遲疑。
　　這個事件，高方平不打算公開，卻極其需要壹點壹滴來自各方面的負面消息，在趙佶那邊轟炸鄭居中，以鋪墊“他該死的氣候”。於是最好的辦法當然不是高方平去說壞話，而是趙佶的這個白癡弟弟，去找哥哥說鄭居中壞話。
　　這個可以有，趙偲這小子原本就這德行。趙佶會接受這樣的壹個弟弟的。但高方平這麽光偉正大的人去說壞話，則會猶如林靈素的遭遇壹樣，讓趙佶覺得不過如此。
　　“真的必須我去嗎？”趙偲哭著臉道：“我是宗室子弟，連殿都上不了。如何當面彈劾鄭居中？”
　　高方平搖頭道：“事實上對待鄭居中的事，也不能在政殿上。那會讓官家下不來臺。這種事只能妳這個愛搬弄是非的小人，以弟弟的身份私下去找官家說事，才得行。官家他不會表態、不會處理，因為是私下說的。卻能讓他心裏有數，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趙偲道：“那請高相指點，以何種理由說事？我不能幹涉政務，會被罵的。”
　　高方平道：“無需太多理由。妳是個奸猾子弟，預感到妳放縱的呼延慶被抓了，不知道理由，於是妳害怕攤上事，以被迫害妄想的風格去私下甩鍋，這原本就是妳的風格，所以這‘很趙偲’，官家相反覺得正常，相反會當做壹件事記在心裏。懂了嗎？”
　　“那我到底會不會被害死？”趙偲哭著臉道。
　　高方平道：“我是講義氣的人，我會保護妳的。”
　　趙偲尋思，他自己都被人追著暗殺呢，還保護別人？
　　高方平笑道：“想多了不是，我專門把妳舅舅放在開封府咬人，妳以為是請客吃飯，放心，往後的開封府會比什麽地方都安全的。有妳舅舅保護，妳就沒問題。”
　　趙偲壹想也對，老舅乃是個猥瑣的酷吏，維穩方面很是有幾把刷子的，於是又得意了起來。
　　接下來在東窗，與小趙定下了合謀的奸計。商量了壹番，陪著他喝了兩杯後，就打發他去了……
　　灰頭小寶以往整天滿地打滾是因為無人權，卻擁有自由。
　　這兩年它叛變了，在太後娘娘崇恩殿混，被伺候的好好的，有了人權，卻沒有自由。所以熊貓也整天滿地打滾。
　　最終經過了抗爭後就沒人管熊貓了，它又和江州時候壹樣。會留出皇城來在街市上蹦跶，也沒其他人管它。
　　現在它不喜歡吃竹子了，總體上被劉太後養廢了。它也不喜歡看街頭賣藝什麽的了，因為它去大晟府是免票的，都看膩了。
　　以前在高方平治下，熊貓是很規矩的，出門蹦跶它都帶著錢，會交易。現在則被劉青菁養成了壹個土匪熊貓，它分明錢比以前多了，卻是出門都不帶錢了，吃霸王餐。
　　這是因為“膨脹”。
　　小寶叛變後乃是太後娘娘的寵物，於是在街面上許多人會招待熊貓喝酒，喝得醉醺醺之後熊貓想吃什麽，就會圓滾滾的壹個強盜模樣，直接去吃東西。
　　吃了後，它會壹滾壹滾的離開，也沒人說它。
　　無規矩不成方圓，在江州時候小寶放肆真被差人抓過的。然而藤元芳治下怎麽可能，都有人給全東京打過招呼了，不許欺負熊貓，不許幹涉它的事。它是大宋吉祥物，太後娘娘的專寵。
　　這日風和日麗，熊貓大爺壹扭壹扭的走在街市上，聞到了米粉香味後就闖入了老陳頭的店裏。
　　“熊貓來啦！”
　　那個小男孩壹看到熊貓就驚慌了起來，這個惡霸壹來比梁紅玉還能吃，而且不付錢。
　　小寶最近戒酒了，卻喜歡上了這裏的米粉。
　　正當小男孩眼淚汪汪之際，卻發現今個熊貓沒搶劫。它有靈性，正巧遇到小高帶著虎頭娃在這裏吃米粉，於是它便壹滾壹滾的來高方平旁邊賣萌。
　　“好啊小寶妳又來這裏調皮了。”梁紅玉摸摸它的大腦袋，就拖著熊貓打算出去。
　　熊貓賴著不走，又把高方平的鞋子咬了下來。
　　高方平也很無奈，伸手蹂躪了壹下它的腦袋，又在它伸手撓了壹下。
　　熊貓喜歡被撓癢，又開始打滾了。
　　總體上讓高方平有點物是人非的感覺。沒有了約束，壹旦放縱，連熊貓也變了德行。
　　它從“小娃娃”時候就跟著高方平的，學會了很多規矩。然而壹旦失去了大魔王的約束，廢的卻很快。
　　於是高方平壹邊給熊貓撓癢壹邊就在想，興許將來我大魔王離任後，這個天下會變的比想象的更快。幾千年的人類政治中，從來也沒有跳出過這個輪回。
　　既如此，那麽現在老子在這條註定背負罵名的道路上前行，真有意義嗎？
　　高方平正在自問。
　　想來想去高方平也不是文青，於是強勢給熊貓後腦勺壹掌，指著它的鼻子道：“狂妄自大的熊貓，妳整天沒頭沒腦的胡作非為，混混沌沌，周旋於達官貴人之間，來往於酒池肉林之地，偷窺搶劫不建設，而無半點愧色。我大魔王的麾下，何時出了妳這號角色呢？”
　　梁姐頓時昏死在地。她真的覺得大魔王已經得神經病了，他這番說辭是個模板了，張口就來，他訓斥高家的管家、夫人梁希玟、二娘小朵，也是這麽說的。無非就是把“熊貓”替換為其他對象。
　　然並卵。熊貓又把他的手指當奶嘴，含在嘴巴裏吸了壹下。
　　“呵呵。”高方平妥協了，扭頭對賣米粉的老陳頭道，“以後這個強盜貓吃東西算小虎頭的，記在帳上就行。”
　　“好嘞。”
　　這下小男孩把熊貓當大爺了，過來學著高方平似的，給小寶撓癢外加按摩。
　　絕對的大客戶！
　　梁紅玉她們來壹次吃十五碗，這個熊貓最少二十碗。
　　高方平又道：“小寶啊，妳還記得妳的家鄉嗎？要不要跟著我進成都去過冬呢？那裏的氣候導致有數不清的竹子，妳還記得竹子的味道嗎？”
　　熊貓不知道他說的什麽，撲在地上吃米粉，好在它很聰明，沒把碗給弄壞了。
　　動物和孩子壹樣，是需要調教的。在崇恩殿裏，它摔壞東西後也會發現，太後娘娘會不高興。小寶喜歡舔太後娘娘的美足，不想她不快樂，於是就不摔東西了。
　　好吧到底是李清照的朋友，高方平忍不住又文青了壹把，指著虎頭玉的鼻子道：“妳要註意，這個強盜貓是壹部實實在在的教科書，它的行為，折射出了人性、社會，以及壹切。”
　　“……”梁紅玉和熊貓壹樣，低著頭吃米粉，不知道大魔王說些什麽。
　　感慨著，高方平離開了。
　　不管熊貓的死活了。小寶它已經沒救了，高方平打算進成都拉起新的熊貓隊伍。
　　小寶它在享受生活而不是享受生命，忘記了四川盆地的獨特氣候，忘記了最本質的竹子味道，小寶哪怕有禦醫照顧也不會活的很久了。
　　聽宮裏的人說，熊貓拉稀的次數越來越多，生病越來越頻繁，何詩寒的診斷結論是：病入膏肓了，就讓它在最後的時間裏，做它想做的事吧。
　　劉青菁聽到這個結論後，哭的死去活來的。專門把這事寫信告訴了當時身在遼國的高方平。
　　高方平看到信的那個時候，想到了熊貓的童年。總在心理噓噓著物是人非。回京後高方平也沒敢主動去見小寶。
　　現在意外見到了，於是高方平問它“想回家鄉嗎”。可惜它什麽也不知道。
　　其實這個事也不值得傷感，相對來說它已經很圓滿、很幸福了。
　　興許熊貓也預感到了什麽，好不容易見到了老領導，然而他這麽快就走了。看著高方平離開的背影，熊貓沒有滿地打滾，而是眼淚汪汪的撲在地上，米粉也不吃了……
　　見過熊貓後忽然讓高方平很感慨，於是沒回家，徑直去了刑部天牢。
　　胡市仍舊關在刑部天牢中而沒有說法。
　　最初大魔王的想法是他年老了不適應，會死在牢裏。
　　然而他活的好好的，其實和壹般的囚牢不同，刑部的天牢專門關押重要犯人，條件相反很好，壹切都很嚴格，甚至算是監獄中的別墅，都是獨立的，這裏的差人也不虐待囚犯。
　　唯壹不好的就是不能見到天日，牢裏的環境有點暗淡。
　　高方平來到特定的號子，見胡市端端正正的坐在裏面，有昏暗的油燈，還有文房四寶，他在端端正正的寫字。
　　“高大人忽然來訪老朽這個將死之人，有何見教？”胡市老頭問道。
　　命差人打開牢門退下後，高方平進去坐下道：“因為壹些事，有些物是人非的想法，讓我記掛著往年的舊事，於是便想在離京前來看看妳。”
　　胡市笑道：“看起來高大人心生迷惑了，或是已經不信任自我，想找良師請益？”
　　高方平歪著腦袋想了想道：“請益談不上，迷惑也談不上。但妳沒說錯，因壹些事的經歷和發生，不知道為何，現在我尤其想找文青說說話。”
　　胡市道：“以妳的性格自會這樣的。妳做事自來雜亂無章，固然有些能力，但無奈妳就是有心也無法對抗洪流，卻又不願意接受洪流，無法隨波逐流。妳便心境不能通達。想要主宰壹切卻力有不夠。這就是迷失。”
　　高方平愕然道：“為何幾年不見，感覺妳如同個妖道似的？”
　　“皆因妳心中記掛著妖道，所以妳看什麽都像妖道。”胡市微笑道。
　　高方平楞了楞道：“這麽說來，哪怕坐在這個我給妳準備的茅廬中，胡先生仍舊在運籌帷幄，知曉天下事？”
　　“這是自然的，汴京的局勢，汴京的道士，老朽自然有所聽聞的。”胡市指指他桌子上的那些書和報紙，以及他自己寫的壹些東西。
　　高方平朝他的書桌上看去後，遲疑片刻道：“我能看看嗎？”
　　“若能解了大人心中疑惑，自便就可。”胡市大大方方的道。
　　高方平就拿起他近來寫的壹些文章看看。大抵上仍舊在批大魔王那跳脫的政策和路線，胡市毫不保留的批了高方平是壹架洗腦機器，正在殺滅壹切思想，包括儒家道家。
　　胡先生仍舊維持在江州時候的觀點：高方平是大宋最邪惡的統治者，沒有之壹。他在顛覆壹切。當壹個執政者違背建朝初衷，需要發動無能力無素質的草根群體參與政治，維持他的統治時候，這個行為就是邪惡的。譬如高方平在汴京煽動全民打擊道士的事件。就是壹次邪惡的執政。
　　胡市的確很牛逼，他以嚴密的邏輯剖析出了“高方平顛覆大宋精英政治路線”。所謂的精英政治就是大宋壹以貫之的士大夫共天下的意思。胡市很固化的再說平民無資格參與政治的觀點，然而高方平的幾次奪權執政，正是綁架了無素質的草根群體參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