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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梓鈞

歷史軍事

“崇禎元年夏,畿輔旱,赤地千裏。”——《明史·五行誌》。
……
這年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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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奇葩夜襲】

by 王梓鈞

2023-3-19 19:05

  明末南方,真沒啥像樣的仗可打。
  城池失修,武備松弛,趙瀚真要遇到硬茬子,崇禎做夢都能笑醒。
  這壹點,從湘南的各地城墻就能看出。
  好多都是新的!
  就拿長沙府來說,包括長沙城在內,共有十壹縣壹州。這十二座城,到了正德末年,其中七座沒有正經城墻。
  湘潭那麽重要的商業城市,萬歷初年還在使用木制城墻。
  可到了萬歷末年,長沙府的各個州縣,磚石城墻全都修好了。地方官築城的根本動機,就是為了防備萬歷年間,湘南地區此起彼伏的農民起義。
  壹群未經訓練的農民殺來,就能打得官兵抱頭鼠竄。
  地方官員無法抵抗,只能築城據守,任憑農民軍肆虐村鎮。等鬧得大了,朝廷派兵圍剿,壹剿就是好幾年。
  這才是南方戰爭常態,趙瀚不可能遇到像樣的抵抗。
  就在李正圍困長沙的時候,湘陰、寧鄉、益陽的夏氏串聯募兵。
  夏氏原本世居益陽,北宋時期遷徙壹支到寧鄉。永樂年間,江西的夏氏,有壹支遷徙到湘陰,並與湖廣夏氏對上了族譜。
  三支夏氏,三足鼎立,全都分布在長沙隔壁。
  他們反應雖然較慢,陣仗卻搞得很大,總共募集鄉勇七千多人,浩浩蕩蕩前來支援長沙。
  李正早就派出探子去湘陰,主要是為了探查湘陰敵情,看能不能派遣少量部隊偷城。
  結果,卻探知湘陰方向,有數千團勇朝長沙進發。
  李正高興壞了,他就想圍城打援啊!
  派出的兵也不多,胡定貴、陳福貴各率五百正兵,夜間出發繞向北邊,埋伏在距離長沙城四十裏的麻潭山中。
  夏家的團練部隊走得好慢,胡定貴、陳福貴在麻潭山足足休息兩天,那些家夥終於姍姍來遲。
  探子潛回山中,說道:“北邊十多裏外,那些團勇靠河紮營。也不曉得是什麽河,反正是壹條小河。”
  胡定貴問道:“南岸還是北岸?”
  “南岸,”探子說道,“敵軍上午開始過河,半下午才把輜重全部運過來。估計又累又餓,不願繼續趕路,便直接在河邊紮營。營地紮得亂七八糟,就砍了些竹子做柵欄。正經營帳也沒有幾座,大部分敵軍露天睡覺,還在營地裏到處燒草熏蚊子。”
  這他娘是來武裝郊遊的?
  七千多人過條小河,能耗費整整壹天時間。
  而且還過河紮營,簡直貼心無比,胡定貴襲營都不用再渡河。
  入夜之後,胡定貴、陳福貴帶兵下山。提前脫掉甲胄放在山裏,全部輕裝前進,半夜急行軍十余裏,終於抵達敵軍的河邊營寨。
  今晚月色明亮,胡定貴悄悄摸過去,離得近了差點笑出聲來。
  這些士紳辦的團練部隊,跟剛開始造反的農民沒啥區別。什麽都不懂,眼前的營寨,幾乎犯了能夠犯下的所有錯誤。
  胡定貴、陳福貴各領五百正兵,壹點點的開始接近。
  “殺!”
  胡定貴壹腳踹翻竹籬笆,輕輕松松沖進敵軍大營。
  普通團勇,幾乎全部露天睡覺,身下就墊了壹張涼席或草席。雖然傍晚燒草蛆蟲,但此時效果已經過去,許多團勇被蚊子咬得睡不著覺。
  這種睡不著的狀態,再多行軍幾天,還沒打仗就身心疲憊了。
  當壹千大同軍殺進大營,團勇們紛紛驚醒。
  影影綽綽之間,也不曉得來了多少敵人。他們的第壹反應就是逃,連兵器都顧不上拿,飛快朝著小河邊跑去。
  噗通,噗通……
  落水聲不絕於耳,都是主動跳河的。這些湖南漢子,幾乎都會遊泳,而且還沒穿甲胄。他們早就想清楚了,壹旦遇敵就跳河逃生,除了士紳子弟之外,普通士卒根本就不願打仗。
  特別是那些佃戶,他們參加團練,純粹是因為地主答應今年減租,而且團練部隊每天還可以管飯。
  七千多人的團練答應,猶如接到了軍令,爭先恐後朝北狂奔,齊刷刷跳進無名小河。然後做出各種遊泳姿勢,有的狗刨,有的蛙泳,有的自由泳,夜襲行動仿佛變成遊泳比賽。
  湘江邊上,也停靠著壹些運糧船,聽到動靜立即劃船開溜。
  壹千大同軍追至河邊,看著月下翻騰的河水,全都給整傻眼了。
  胡定貴、陳福貴對視壹眼,俱都哭笑不得。
  “妳殺了幾個?”胡定貴問道。
  陳福貴說:“只顧著追敵,擾亂敵軍大營,壹個都還沒殺。”
  壹千大同精銳,夜襲七千多團勇,把敵軍大營殺穿了,似乎雙方都沒流什麽血。
  來不及逃跑團勇,直接趴在地上投降。而大同軍為了盡快擾亂大營,也顧不上去殺那些趴地上的,都在瘋狂的往更深處沖。
  胡定貴投軍到現在,還是第壹次打這種詭異陣仗。
  天亮之後,清點人數,抓住六百多個俘虜。
  並且終於發現傷亡,壹個團勇被人踩死,七個團勇被順手戳死。
  “這算打贏了?”陳福貴有些搞不明白,因為大部分敵軍都成功逃掉。
  胡定貴指著營中糧草,笑道:“肯定打贏了,敵軍沒了糧草,再想來不知得等到什麽時候。”
  陳福貴撓頭道:“他們就是來送糧草的吧。”
  “哈哈哈哈!”
  胡定貴樂得大笑。
  七千多人的糧草,肯定多得很。可惜,壹半是用船運的,夜裏已經劃船跑了,不然還能繳獲更多。
  胡定貴把俘虜招來問話:“哪來的?”
  “湘陰,夏家沖。”壹個俘虜回答。
  胡定貴有些驚訝:“妳居然說江西話?”
  那俘虜說道:“聽老輩子說,我們那裏整個村,都是從江西德興遷去的。”
  “老表啊,”胡定貴笑著說,“我是豐城的,離德興不遠,中間就隔著幾個縣。為啥要幫著官府打仗?”
  那俘虜回答:“夏老爺說,只要投軍做團勇,今年的田租就減壹成。出兵打仗,老爺們還要管飯。”
  胡定貴幹脆把幾百個俘虜,全都叫過來,大聲說道:“妳們啊,真是太不值了,幾鬥米都幫著地主賣命。有誰聽說過趙天王?”
  “聽……聽過。”俘虜們稀稀拉拉回答,許多人表情驚恐。
  胡定貴感覺其中有問題,便說道:“都說說,妳們那邊,趙天王是怎樣人?”
  無人回答,都不敢說話。
  胡定貴指著之前那個俘虜:“老表妳來說,不許說假話!”
  那俘虜哆嗦道:“趙天王喜歡殺人,還喜歡吃人肉。趙天王的兵,要殺光青壯,要搶光女人,還要拿小孩做軍糧。”
  “他娘的,這些地主還真會編!”胡定貴勃然大怒,喝令道,“宣教官,快過來給他們講講,老子先去睡覺了!”
  士卒們輪流休息半天,吃過午飯,胡定貴下令返回,那幾百俘虜全都用來運糧。
  壹路上,宣教官反復講解政策,聽得這些俘虜兩眼發光。
  不僅是佃戶,自耕農同樣向往,只要趙先生來了,他們也可以分田。
  胡定貴想要給李正提建議,等打完這壹場,就發給俘虜糧食,讓這些人回家主動宣傳。
  俘虜和糧草還在半路上,李正已經接到消息,立即讓人多寫勸降信。
  “撫帥,北邊有賊軍!”
  王之良立即奔向北面城墻,果然看到壹千大同軍,押解著數百俘虜而來。糧食太多,幾百俘虜忙不過來,還分了幾百大同軍運糧。
  李正立即讓人往城裏射書信,守城官兵看了嚇得面如土色。
  特別是那些募兵辦團練的士紳,此刻嚇得渾身發抖。書信內容很簡單,李正謊稱自己攻占湘陰,長沙已經變成壹座孤城。
  士紳們集體去找王之良,王之良鎮定道:“不必驚慌,此詐言耳。”
  壹個士紳急道:“可賊兵真從北邊過來,還帶了許多俘虜和輜重,湘陰必然已經失陷!”
  王之良解釋說:“要麽是反賊伏擊了援兵,要麽是反賊去北邊劫掠,那些俘虜和輜重都是他們搶來的。”
  城外護城河,已經被李正派運糧隊,每天負土填了壹大段。
  陶愛之看著被填平的那段護城河,悄悄吩咐三個弟弟壹番。然後他去找王之良,拱手說道:“撫帥,晚生可以夜裏懸筐而出,去反賊的大營詐降。約好做內應,三日之後舉火為號,等他們進了甕城,就來個甕中捉鱉。雖不能殲滅賊軍,卻可挫其士氣,以此來提振我軍軍心。”
  城內守軍壹萬壹千多人,陶家就募集了四千多,王之良對陶氏四兄弟非常重視。
  王之良搖頭道:“反賊不會上當,還會將妳扣下,不要如此冒險。”
  陶愛之說:“晚生可以對反賊說,是撫帥讓晚生詐降的,晚生真的打算從賊。然後借口回城布置,就可以從容脫身。”
  王之良沒有答應,而是陷入沈思。
  長沙城高大堅固,守城肯定沒問題,問題是士氣壹直在跌落。
  古代的城市攻防戰,動輒就是好幾月。除非全軍心懷死誌,否則絕不會堵死城門。留著城門,其中壹個重要原因,就是隨時出城打幾場,只要小勝就能提振士氣,甚至打個平手都能提振士氣。不然的話,圍城越久,守軍士氣就越低落。
  而王之良麾下這群烏合之眾,才被圍困半個月,就已經軍心浮動了,必須來壹場小勝才行。
  此時此刻,王之良盼著反賊趕緊攻城,他可以借助城池,給反賊不斷造成殺傷。只要能造成殺傷,就能提振士氣,偏偏李正只是慢悠悠填護城河。
  眼見護城河被壹段壹段填平,對城內的烏合之眾而言,簡直就是壹種煎熬。
  反賊真正攻城,他們反而沒那麽慌。
  那種感覺,就好像還有壹只靴子沒落下。
  左思右想,王之良決定冒險試試,對陶愛之說:“那妳今晚就出城吧。”
  陶愛之也是沒有辦法,城門處全是王之良的兵。而他陶家的兵,全部都用來守衛城墻,而且被分散為四股布置。
  他想夜裏在城內放火,又害怕失敗,到時候四兄弟肯定被斬。
  只有讓李正帶兵攻城,而且攻陶家兵防守的那幾段墻,雙方才能完美配合起來。可這等於讓李正冒險,萬壹陶家兵使詐,在準備不充足之下,大同士卒肯定死傷慘重。
  李正和陶愛之,都沒有真正的信賴對方。
  在李正看來,陶愛之有四千兵,直接在城內跳反即可,到時候他就能趁機攻城了。
  說白了,都想讓對方先動手,以至於拖延到現在。
  陶愛之這次冒險出城,就是要當面跟李正溝通,否則互相之間配合不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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