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挖坑

　　下了三天的大雪，太陽終於從厚厚的雲層中冒出了頭。
　　在京城東北面的北山山腳下，有壹個茅草蓋頂的簡易木屋，木屋周邊還被壹些樹枝做成的柵欄圍住，這小屋位於荒山野嶺，附近十裏之內沒有半點人家。
　　壹個穿著不是特別厚實的少年人，此時正在小屋後面鍥而不舍的揮舞著手中的鋤頭，在地上挖著坑。
　　這個少年，這是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李信。
　　他本來是另外壹個世界的普通上班族，在職場摸爬滾打的七八年工夫，已經在壹個不大不小的公司裏爬到了副經理的位置，在前不久更是榮升經理，於是便跟手下人壹起去酒吧慶功，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喝酒喝死，真是壹個丟人的死法啊……
　　不過現在暫時沒功夫考慮前世的事情了，因為他不得不面對現實，那就是必須要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現在，距離他穿越到這裏，已經過去三天了，其中有兩天他都是處在昏睡狀態的，在這個昏睡的過程中，這個被自己魂穿的倒黴孩子的記憶，像看電影壹樣被他看了壹遍。
　　看完這個“李信”的記憶之後，李信心中只有壹個念頭。
　　這真是壹個倒黴孩子啊……
　　因此，當他從昏睡中醒過來，勉強恢復了壹些體力之後，便去那個破廟裏，把自己的舅公背了回來，想要挖個坑安葬了這個被活活凍死的老人家。
　　這個時候雖然出了太陽，但是天氣仍舊極為寒冷，因為寒冷的原因，大地的表層都是凍土，極為難挖，好在這裏的天氣並不是那種極寒天氣，因此只有表層的壹點被凍住了，挖開表面的凍土之後，很快就變得松軟起來，壹直到中午的時候，李信才挖好了壹個半米左右的坑，他比劃了壹下，覺得差不多夠深了，於是準備把自己的舅公給放進去。
　　“再深壹些。”
　　壹個老邁的聲音從旁邊傳過來，李信回頭壹看，發現那個搭救了自己的賣碳老者，手裏拎著壹個半舊不新的草席，坐在壹旁的壹塊石頭上，另壹只手拿著壹個黃皮葫蘆，不時仰頭喝幾杯酒，看情況，已經看自己挖坑看了不短的時間。
　　老人家仰頭喝了壹口酒，繼續說道。
　　“妳舅公無子，按照規矩要挖三尺九，再挖深壹些。”
　　醒過來的時候，李信大概跟這個賣碳的老人家說了壹些自己的情況，順帶著也把自己舅公的情況說了，因此老人家知道，舅公他沒有兒子。
　　李信無奈，只能擦了擦汗，提起鋤頭繼續挖坑。
　　老人家喝了口酒，就從石頭上站了起來，從手裏的草席把李信的舅公給裹了起來。
　　人死之後，是萬萬不能直接碰到土的，這是天大的忌諱，古時候哪怕再窮，也要想方設法的給自己弄壹口棺材，再不濟，也要用壹張草席裹著身子，這已經是最“經濟”的死法，不能再省了。
　　在這個時代的人眼裏，如果屍體碰到了土，那就僅比曝屍荒野稍強壹些。
　　就這樣，李信壹邊挖坑，賣炭翁壹邊在旁邊指點，等到中午的時候，這個墓坑才勉強挖好，老頭子繞著墓的四周看了看，滿意的點了點頭。
　　“娃兒不錯，醒過來也沒忘了給妳舅公收屍，是個孝順的娃娃，老頭子沒有白救妳。”
　　李信癱坐在地上，不住的喘氣。
　　三尺九，也就是壹米多深，而且在這個老頭子的指點下，長寬都有講究，這可是壹個不小的工程量，李信這個身子畢竟還小，而且好幾天沒怎麽吃飯，整個人都虛脫在了地上。
　　老頭子又繞著墓穴走了幾圈，更加滿意了，他回頭對坐在地上的李信笑了笑，然後開口說道：“老頭子救了妳壹命，妳須得報答老頭子。”
　　李信坐在地上大口呼吸，那個小丫頭很是懂事，向前小跑了幾步，把自己把掛在腰裏的竹筒遞給了李信，李信張口猛地喝了幾口水，這才恢復了壹些力氣，他擡頭對著賣炭翁勉強笑道：“老丈救了小子壹條性命，有什麽條件只管說，辦得到的，小子義不容辭。”
　　他雖然是壹個現代人，但是卻全然接盤了這個倒黴孩子的記憶，因此自然知道這個時代，或者說這個世界該怎麽說話，因此對話起來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賣炭翁很是慈祥的笑了笑：“以後老頭子沒了，妳也要挖壹個墓穴給老頭子容身，記著，老頭子有壹個兒子，墓坑該深四尺三，千萬不要弄錯了。”
　　李信微微楞了壹下，隨即看到這個賣炭翁臉上溝壑縱橫，頭上的頭發已經變成了雪白，頓時明白了這個老人家的意思。
　　他從地上爬了起來，面色嚴肅，對著老人家作揖道：“老丈放心，這事小子應承下來了，老丈救李信壹命，以後李信給老丈養老送終。”
　　賣炭翁低頭咳嗽了壹聲，然後悶聲道：“送終就可以了，養老卻也不必，妳小子身上身無分文，差點被活活凍死，憑什麽來給老頭子養老？”
　　老人家壹邊說話，壹邊跟李信壹起，把舅公的屍體，擺放進了墓坑裏，然後又坐在了旁邊那塊大石頭上，指點李信開始埋土。
　　比起挖坑，埋土顯然要輕松壹些，在老人家的指點下，大概壹個時辰左右，李信就堆出了壹個漂亮的墳堆，在墳堆面前磕了幾個頭之後，便跟著老人家壹起，返回了他們的那座木屋。
　　這座木屋裏，壹共有兩個房間，兩個床鋪，但是兩個床鋪都在壹間房間裏，另外壹間房間，是壹個泥制的火爐，火爐旁邊有個木制的風箱。
　　賣炭翁熟練的坐在風箱前，把壹塊塊木頭丟進爐子裏，準備開始生火。
　　燒炭，其實是壹項技術活。
　　單單把木頭點燃，並不能燒出木炭來，只能燒出碳灰。
　　其中的訣竅是燒到壹半的時候，就閉合爐門，讓裏面的木炭無法繼續燃燒，然後緩緩碳化。
　　在古書裏頭，這叫做燒木留性。
　　老人家坐在風箱邊上，壹邊拉著風箱，壹邊咳嗽著開口：“今年天寒，城裏買炭的人也多，老頭子壹個人忙不過來，看妳暫時也沒有什麽去處，就留下了幫壹幫老頭子，今年這活計還行，妳幫著多燒壹些炭出來，就能多妳壹雙筷子。”
　　這個賣炭翁，顯然是壹個很善良的人，在這個時代，沒有任何壹個窮人家，會允許自己家多壹個人吃飯。
　　李信現在的確沒有去處，舅公沒了，母親也病故，永州老家暫時是回不去了，京城裏的那個“渣爹”更是不靠譜，想來想去，就只能暫時留在這裏，幫著老人家壹起燒炭了。
　　而且，他現在沒有什麽厚實衣物，身上更沒有半分錢，從這裏走出去，很容易像舅公壹樣，被活活凍死。
　　於是他對老頭子點了點頭，微笑道：“多謝老丈給小子壹口飯吃。”
　　老頭子豎了豎眉頭。
　　“從明天開始，妳早上進城去賣碳，下午上山砍木頭，晚上回來燒炭。”
　　“……”
　　這個老家夥，剝削童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