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聖母心的二五仔

　　李朔這個人，性格跟李淳可以說是兩個極端，李淳剛愎暴戾，而且脾氣很大，誰都不能招惹他，但是李朔就大不壹樣，他自小身份尷尬，又壹直跟在兩個強勢的大人物身邊，所以他的性格有些懦弱，甚至是有些怯懦。
　　最起碼目前他在李信面前表現出來的是這個樣子。
　　被李信無情拒絕之後，他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對著李信深深彎腰，然後開口問道：“兄長，事情真的已經無可挽救了麽？”
　　“自然是有的。”
　　李信面無表情：“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情是絕對的。”
　　李朔臉上露出壹絲希翼，但是靖安侯接下來的話，無情的粉碎了李朔的希望。
　　“如果現在，當今的大晉天子殯天，西南的仗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不管是我死了，還是葉鳴葉少保死了，朝廷都會把這場仗繼續打下去。”
　　李朔楞楞的站在原地，沈默了許久之後，擡頭看了李信壹眼。
　　他眼睛發紅，顫聲道：“兄長，平南軍沒有罪過……”
　　李信漠然看了他壹眼。
　　“沒有人有罪過，只是大家立場不同，今天形勢在我，是我殺妳們，明天形勢不在了，妳們也可以殺我。”
　　“所謂罪過不罪過。只是壹句空話。”
　　李朔垂淚道：“我是說，他們不當死……”
　　李信沒有繼續說話了。
　　的確，平南軍的領導層或許在大晉朝廷這邊看來，人人該死，但是平南軍的底層將士卻是沒有什麽“罪過”的，只要錦城壹破，不管他們有沒有罪過，可能都要死。
　　如果在從前，李慎父子願意交權認輸，那麽平南軍上下就還都是大晉的將士，他們或許以後會過的不是太好，但是卻不會死。
　　可是前不久，李慎已經代表平南軍正式擁立廢太子，也就是說，對於大晉朝廷來說，整個平南軍上下統統都成了反賊，只要錦城壹破，這些人基本都逃不掉最後那壹刀。
　　靖安侯爺面無表情。
　　“我不是救世的聖人。”
　　“如果平南軍打進京城，禁軍死的人不會比現在的平南軍少。”
　　“大家既然都賭上了性命去搏壹個前程，輸了就要認死，賴賬是賴不掉的。”
　　說到這裏，李信緩緩閉上眼睛。
　　“況且，我也不認得妳們平南軍的人，妳們死或者不死，與我有什麽幹系？”
　　李朔渾身都在發抖，他再次跪在地上，擡頭直楞楞的看著李信。
　　“兄長……如果平南軍投降了呢？”
　　李信面無表情，淡淡的看了他壹眼。
　　“李慎已經走到這壹步了，如今不管回頭不回頭，平南侯府都會灰飛煙滅，妳覺得讓他投降……”
　　“可能麽？”
　　“可能的。”
　　李朔身子微微發抖，他擡頭，咬牙看著李信。
　　“兄長，西南的關竅，不只在誰輸誰贏，還在壹個人的身上。”
　　靖安侯爺微微皺眉。
　　李朔咬牙道：“那個人就是……廢太子！”
　　“綿竹距離錦城並不是太遠，只要廢太子能夠回到綿竹，平南軍失去了這壹面大旗，就師出無名，西南必敗，到時候我大父就有可能投降！”
　　李信臉上露出了壹抹不屑的笑容。
　　“妳能把姬嚳弄出錦城？”
　　“小弟……可以試壹試……”
　　李朔咬了咬牙，開口道：“廢太子也不想打下去，他先前幾次見大父，想要主動回京城裏去，只要我能見到他，就有可能把他帶出來，送出錦城。”
　　“到時候，我再去大父面前，勸他投降。”
　　說到這裏，李朔擡頭，死死地盯著李信。
　　“兄長，我想要妳保證，如果平南軍投降，妳要保證他們大部分人不死！”
　　靖安侯爺皺了皺眉頭，隨即緩緩搖頭。
　　“我沒有辦法保證。”
　　李信面無表情，緩緩開口道：“如果平南軍能投降，如何處置平南軍也是朝廷的事情，那時候，我不能說話，我要是給平南軍求情，妳們可能統統都死了。”
　　李信……是姓李的。
　　如果平南軍真的投降，那麽朝廷應該考慮的是李信會不會接收平南軍殘余的勢力，那時候李信不說話還好，他只要壹說話，這些平南軍可能會死得更快。
　　李朔楞住了。
　　他來見李信之前，想好了幾個解決西南問題的方案，現在這個讓平南軍投降，已經是他能想出來的最後的辦法了，如果這個辦法也行不通，那麽李朔就真的壹點法子也沒有了。
　　他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錦城破敗，平南軍上下統統灰飛煙滅。
　　這個有些聖母心的年輕人絕望了。
　　看到他這個表情，李信沈默了壹會兒，緩緩開口。
　　“我給妳壹個機會。”
　　“如果妳真的能讓平南軍獻城投降，到時候本侯上報朝廷的文書裏，可以讓平南軍多死幾萬人。”
　　李朔先是壹楞，然後反應了過來。
　　如果眼前這位靖安侯爺給朝廷的軍報裏虛報了平南軍的死亡人數，讓平南軍“多死”了幾萬人，那麽並沒有那麽多傷亡的平南軍，就可以多活幾萬人。
　　這樣雖然不能完全解決問題，但是也可以緩解壹部分問題。
　　而且，這“多死”的幾萬人，也不會面臨朝廷日後的清算。
　　李朔眼睛壹亮。
　　他喃喃地問道：“兄長，這多死的人……應該如何安置？”
　　李信面無表情。
　　“愛去哪裏去哪裏，本侯懶得管。”
　　“刀甲弓弩要統統上交朝廷，整個西南妳們隨便找個地方，如果分散開來到十萬大山裏頭，藏個十幾年，再讓衙門給妳們編戶。”
　　說到這裏，靖安侯爺淡然說道：“總而言之，在朝廷那裏，這幾萬人已經死了就是。”
　　李朔癱坐在地上，沈默了許久，最後擡頭直視李信。
　　“兄長，我要試壹試。”
　　李信淡然說道：“妳要試什麽？”
　　“試著把廢太子送到綿竹來！”
　　李朔咬牙道：“試著讓大父投降。”
　　“平南軍上下，在整個西南少說還有七八萬人，他們不能就因為這個，統統死了！”
　　李信冷笑道：“妳想清楚，壹旦投降，妳父親李延，大父李慎，壹個也活不了。”
　　李朔慘笑壹聲：“讓他們逃離西南就是了，朝廷抓不住他們，他們自然就不會死。”
　　說到這裏，這個少年人站了起來，朝著外面走去。
　　“多謝兄長。”
　　李信看了壹眼這個二五仔的背影，有些意興闌珊地說道：“不客氣。”
　　“如果平南軍真能投降，我手底下的人也能少死不少，大家都有好處。”
　　李朔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壹眼面色冷漠的靖安侯。
　　他深深彎身。
　　“兄長，妳曾經說過入錦城之後，要放過我壹條命。”
　　“我這番去做事，很可能就死在錦城了。”
　　“如果我死了，希望兄長能進錦城之後，能救壹救我的母親。”
　　“她叫謝貞娘……”
　　說完這句話，李朔越走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