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宇文老哥哥！

　　天底下憎恨李信的人不計其數，但是要說誰恨李信恨得最厲害，可能就是這位垂暮的宇文天王了。
　　太康年間，他聽聞李信的西南軍準備起兵造反，然後才下定決心盡起族中精壯，在薊門關拼死壹搏。
　　當時他的想法是，如果西南謀反，南晉朝廷肯定不能兩顧，那麽鮮卑人就可以趁機拿回心心念念的四十多年的江北，恢復故周國土。
　　正是因為這個天大的“機會”，向來謹慎小心的宇文昭，在那壹戰之中下了血本，最終用了大半年時間，硬生生啃下了陳國公府經營了三代人的薊門關！
　　那大半年裏，雙方打得極為慘烈，十萬鎮北軍有大半死在了薊州城上，而宇文昭王帳的損傷，不在鎮北軍之下，這個結果直接導致了鮮卑王帳元氣大傷，到今天甚至形成了被赫蘭部宇文燾反壓壹頭的局面。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那個在西南掀起了動亂的李信，又眼巴巴的從西南跑到了北方，帶著壹萬多個人在鮮卑諸部之中大鬧了壹翻，以至於宇文昭在鮮卑部之中統治徹底崩解，同時赫蘭部也成功借勢，成為鮮卑諸部之中勢力最大的部族。
　　當年宇文昭看到李信的時候，幾乎被李信氣個半死，他現在身上這身病，最少有壹半是被李信氣出來的。
　　然而天底下，沒有永恒的仇敵。
　　盡管李信對於宇文昭本人，甚至對於王帳都造成過巨大的傷害，但是眼下，宇文昭不得不向李信低頭，請求與李信或者說與南晉朝廷聯手，以抵抗咄咄逼人的赫蘭部。
　　就這樣，在這個寒冬臘月，壹封宇文昭的親筆信，被他的幼子宇文扈帶著，快馬趕往大晉的京城。
　　北疆距離京城頗遠，宇文扈只帶了十幾個隨從，壹路快馬奔行了差不多二十天左右，終於在延康元年的臘月二十七趕到了京城。
　　此時，京城上下已經張燈結彩，準備迎接新年的到來。
　　靖安侯府在京城裏並不難找，宇文扈隨便問了個人，就被人指明了永樂坊方向，他緩緩吐出壹口氣，帶著屬下朝永樂坊走去。
　　到了靖安侯府之後，經過侯府下人的壹番通報以及確認完身份之後，宇文扈被請到了靖安侯府的後院裏等候，這壹等就是接近壹個時辰。
　　宇文扈本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平日裏若是有人讓他等超過壹炷香的時間，他可能就會立刻與人翻臉，但是這壹次，這位宇文天王的小公子，規規矩矩的坐在了靖安侯府的後院裏，不僅極有耐心，而且顯得十分乖巧。
　　他等了足足壹個時辰之後，穿著壹身裘子的李信，終於處理完了皇城送過來的公務，壹邊揉著有些脹痛的腰，壹邊朝著後院走來，遠遠看到壹身明顯鮮卑人服色的宇文扈之後，李信邁步走了過去，對著這個看起來剛滿二十歲的年輕人笑著說道：“聽說妳是宇文天王的兒子？”
　　宇文扈本來正在出神，聞言立刻清醒了過來，他先是擡頭看了李信壹眼，然後立刻撲通壹聲跪在地上，對著李信叩首道：“叔父救命！”
　　李大都督有些懵了。
　　“小天王，這叔父二字從何說起啊？”
　　宇文扈跪在李信面前，俯首道：“父親他老人家說了，早先與李侯爺兩個人第壹次見面，就壹見如故，從此父親便把叔父引為人生知己，吩咐我晚輩等見了叔父之後，要以子侄禮待叔父。”
　　李信臉上帶著笑容，心裏卻不以為意。
　　他心裏很清楚，北邊的宇文天王宇文昭，這些年與自己之間的仇怨，說壹句“不共戴天”都不為過，假如自己出現在宇文昭面前，那老小子壹定是想辦法怎麽把李信給生吞活剝了。
　　如今，這個仇人家的孩子不遠千裏來到自己面前，非但不是前來尋仇，反而跪在地上裝孫子，那麽那位宇文天王，壹定別有所圖。
　　想到這裏，李大都督微笑道：“不錯，當年我與宇文兄的確是壹見如故，我們在壹起足足喝了三四天的酒，只可惜這幾年我這邊壹直忙不開，也沒能抽出空去探望探望老哥哥。”
　　他笑著看向宇文扈，開口道：“妳父現在身體如何啊？”
　　宇文扈微微低頭躬身道：“多謝叔父關懷，家父身體康泰。”
　　李大都督呵呵壹笑。
　　“天冷，用不著跪著，起來說話罷。”
　　宇文扈長長的吐出了壹口白霧，默默起身，對著李信說道：“叔父，我族在北邊出了壹些問題，我父說普天之下只有叔父能救，還請叔父垂憐我族，伸壹伸援手……”
　　李信似笑非笑的看了壹眼宇文扈，淡淡地說道：“雖然妳壹口壹個叔父叫的很親，但是妳我兩家曾經是生死仇敵，現在關系未必就好到哪裏去了，我為何要幫妳們？”
　　“非是幫我們。”
　　宇文扈從袖子裏取出宇文昭的書信，兩只手捧著遞到李信面前，恭聲道：“赫蘭部在北邊愈發壯大，宇文燾狼子野心，總有壹天會成為叔父心中大患，我族可以配合叔父，壹舉清除此賊！”
　　“說白了，無非是妳們沒了辦法，跑到京城裏來向我借勢。”
　　李大都督臉上的笑意消失不見，面無表情：“北邊的部族都是壹個德行，沒了他們還有妳們，既然如此，我為何要去管妳們？”
　　“朝廷想要贏宇文燾並不難，但是沒有我族配合，叔父根本追不上他們。”
　　宇文燾深呼吸了壹口氣，低頭道：“我父親在書信裏已經說的很明白了，這件事情之後，我族再往北退五百裏。大晉可以在關外設都護府，從此我宇文氏永為大……”
　　說到這裏，宇文扈頓了頓，繼續說道：“永為叔父麾下臣民！”
　　他本來是想說“大晉”的，但是想了想，大晉還能存在幾年都是未知之數，於是便臨時改口。
　　李信伸手拆開了這份宇文昭送過來的書信，拿在手裏翻看了壹番內容之後，笑著說道：“宇文老哥哥倒是個狠人，這種賣族求榮的條件也能開得出來。”
　　宇文扈神情壹滯，隨即苦笑道：“不是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父親也不會做出這種抉擇，實話不瞞叔父，小侄這壹次出來，回去還能不能見到父親都是未知之數……”
　　“叔父若是想幫我們，還請早做決定……”
　　李大都督微微壹笑：“這種事情，自然不能著急，過兩天就是年關了，賢侄且在京城裏過個年，過完年之後我們再詳談。”
　　他們兩個人壹口壹個叔父，壹口壹個賢侄，叫的很是親熱。
　　但是實際上，鮮卑王帳殺了薊州十萬鎮北軍將士，不管是葉家人還是李信自己，都恨不能提刀把這些王帳的人統統殺個幹凈。
　　而另壹邊，李信幾乎是以壹己之力把原本強壯的鮮卑王帳，坑害成這個模樣，如果有可能，宇文昭父子連刀都不用，直接就能把李信給生吃了！
　　雙方臉上個都帶著笑容，暗地裏卻是生死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