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種帥進京

　　收攏羽林衛，重新補滿羽林衛的編制，對於李信，侯敬德等人來說，都算得上是大事，但是這件事放在整個朝堂上來說，卻是掀不起半點波瀾的。
　　天子已經整整壹個月沒有露面了。
　　這壹個月裏，除了幾個皇子，閣部重臣，還有李信以外，沒有任何壹個人能進去長樂宮，見到天子聖顏。
　　現在，京城的坊間已經開始流傳壹些不好的謠言了。
　　處在波瀾最中心的平南侯李慎，就任兵部尚書之後，因為額頭不小心碰傷，遂向尚書臺告假，也有壹段時間沒有露面了。
　　整個京城，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壹潭死水，沈悶壓抑，但是背地裏早已經波濤洶湧。
　　承德十八年的九月中，就在李信等人在京畿諸縣征募羽林衛的時候，壹輛馬車出現在京城北邊的官道上，緩緩的駛向京城。
　　馬車裏坐著壹個須發花白的壯碩老人。
　　現在已經是深秋的季節，京城已經很冷了，但是這個老人只穿著內外兩件衣裳，身子很是硬朗。
　　馬車駕車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眼見京城遙遙在望，這個年輕人回頭掀開車簾，對著老人恭聲道：“阿爺，京城到了。”
　　老人本來坐在馬車裏閉目養神，聞言睜開眼睛伸了個懶腰，淡淡地說道：“到了就到了，直接進城就是，問我做什麽？”
　　年輕人低下頭。
　　“阿爺，我們是回家，還是進宮？”
　　老人呵呵壹笑：“妳只管進城就是，若沒人攔著我們，我們便回家，不過看現在的樣子，咱們多半是到不了家的。”
　　馬車緩緩駛進城門。
　　城門後面，早有壹個同樣是頭發灰白的老宦官等著，見到馬車之後，這個老宦官對著馬車彎身行禮：“種帥壹路辛苦了。”
　　馬車裏的老人，正是種家當代的家主，種家軍的大將軍種玄通。
　　駕車的少年是他的孫兒種衡。
　　他們是被天子六百裏加急喚回京城的。
　　聽到聲音之後，種玄通連忙讓孫兒攙扶著他走下馬車，這位種家軍的大將軍，對著老宦官恭恭敬敬的彎身道：“末將壹介草莽，豈敢勞動陳公公在這裏等候……”
　　種玄通轉頭對孫兒沈聲道：“給陳公公磕頭。”
　　種衡立刻就要下跪。
　　陳矩連忙把這個年輕人扶了起來，搖頭道：“種帥這是做什麽，我壹個殘缺之人，哪能當得起種少爺的大禮？”
　　種玄通呵呵壹笑：“少年人給長輩行禮，應當的。”
　　“陳公公，陛下這麽著急把老夫從北邊喚回來，是有何旨意？”
　　陳矩苦笑道：“種帥太高看我了，陛下的想法，豈是我這種奴婢能夠知會的，不過陛下命我在這裏等候種帥，說種帥進京之後就直接去宮裏去，種帥見了陛下，自然就知道。”
　　種玄通點了點頭，開口道：“既然陛下有吩咐，老夫這就與陳公公進宮面聖，只是壹路風塵仆仆，未免沖撞的聖駕。”
　　“不妨事不妨事。”
　　陳矩笑道：“種帥與我進宮去就是。”
　　種玄通轉頭，對著孫兒吩咐道：“妳去家裏給奶奶嬸嬸們報個平安，老夫進宮面聖去。”
　　種家的青壯，大多都是在雲州城的，所以京城的種府裏都是些婦人，也就是種衡的奶奶嬸嬸們。
　　種衡恭謹點頭。
　　種玄通上了陳矩壹早準備好的馬車，朝著宮裏去了。
　　到了快中午的時候，馬車進了京城，有陳矩在馬車上，永安門直接放行，馬車壹路暢通無阻的走到了內宮長樂宮門口，陳矩掀開車簾，把種玄通迎了下來。
　　此時種玄通已經在馬車上換了壹身衣裳，雖然不是朝服，但是也是可以面聖的常服了，老種帥認真的整理了壹番衣衫，垂手走進了長樂宮。
　　其實這位種帥，常年駐守在雲州城，進京的次數並不多，整個承德朝算起來，他見承德天子的次數也不會超過十次，不過這位種家的家主，卻是諸多臣子中最恭謹的壹個。
　　在陳矩的引領下，種玄通在暖殿裏，見到了裹著大裘的承德天子。
　　不知道為什麽，上壹次遇刺之後，承德天子越發畏冷了，幾乎每天都是待在這暖殿裏取暖。
　　種玄通畢恭畢敬的跪在地上，手心朝上，叩首道：“臣種玄通，叩見陛下。”
　　承德天子壹個月沒有怎麽見太陽，這會兒臉色更加蒼白，他擡頭看了壹眼跪在地上的種玄通，揮了揮手：“陳矩，給大將軍設座。”
　　種玄通跪在地上，畢恭畢敬：“陛下，老臣雖然年邁，但是身子還算健朗，不敢在陛下面前坐。”
　　天子咳嗽了壹聲：“叫妳坐妳便坐。”
　　種玄通低頭道：“老臣遵旨。”
　　他小心翼翼的坐在陳矩搬過來的木墩上，只坐了小半邊屁股，然後規規矩矩的低著頭不敢仰面視君。
　　不能仰面視君雖然是規矩，但是就連李信在見天子的時候，也敢悄咪咪擡頭看天子壹眼，但是這位種大將軍，居然硬生生沒有擡頭看天子哪怕壹眼。
　　承德天子在陳矩的攙扶下，坐到了龍榻上，然後淡淡的看著面前這個種家的家主。
　　“大將軍，知道朕為何將妳喚回京城麽？”
　　種玄通搖頭道：“老臣不敢揣測聖意。”
　　天子臉上露出壹個笑容。
　　“朕即位以來，十幾年中迎來送往見過了不知道多少臣子，這些人當中什麽人都有，但是數大將軍妳最是謹慎。”
　　說到這裏，天子頓了頓，然後補充道。
　　“也最是滑頭。”
　　種玄通深深低頭：“陛下，種家祖訓就是恪守本分四個字，老臣壹生都在尊奉祖訓行事，不敢有半點逾矩。”
　　天子閉上眼睛：“妳擡起頭來，看壹看朕。”
　　種玄通先是低頭稱是，然後緩緩擡頭，面前的承德天子滿臉蒼白幾無血色，而且沒有什麽精氣神，壹見就是壹副行將就木的樣子。
　　種玄通猛然壹驚，立刻低下了頭。
　　這位老臣從木墩上幾乎是爬到了地上，跪地垂淚道：“陛下，老臣前番進京，陛下還是龍精虎猛，如何現在成了這樣……”
　　天子啞然失笑：“起來吧，壹大把年紀，就莫要裝了，朕遇刺的事出了壹個多月了，種家的消息再怎麽不靈光，也該知道了。”
　　種玄通低頭道：“老臣是知道陛下遇刺，但是只知道陛下受了輕傷，萬萬不知道是這個模樣……”
　　天子搖頭笑了笑，隨即笑容收斂，默然道：“大將軍，朕活不了多久了。”
　　“太醫們輪番診治了許多次，都說只能靠藥養著，能養多久誰也說不準。”
　　“所以朕才讓陳矩把妳喚回了京城。”
　　種玄通叩首道：“陛下但有吩咐，老臣肝腦塗地！”
　　天子瞇了瞇眼睛，呵呵壹笑：“這幾天，禁軍就要朝著京城靠攏。”
　　“朕要妳替朕掌握壹半的禁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