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值得認識的人

　　戰場上具體怎麽打，其實跟皇帝是沒什麽關系的，李信問出這句話，也不是要問太康天子前方的戰術該怎麽打，而是問天子，朝廷對南疆的態度。
　　換句話說，朝廷在大方向上應該怎麽應對南疆。
　　天子眉頭壹皺，開口道：“長安妳的意思是？”
　　李信微微低眉。
　　“臣的意思是，西南壹旦大亂，朝廷對南疆該是何種態度。”
　　天子低頭想了想，隨即緩緩開口。
　　“能不要大規模死人，就不要大規模死人。”
　　天子嘆了口氣。
　　“平南侯府三十年經營，南疆的確已經成了氣候，如果跟他們硬來，就算贏了，最起碼禁軍右營這十幾萬人，也很難回得來，這都是朕的子民。”
　　天子深呼吸了壹口氣，繼續說道：“如果真要打，朕不會怕他們，但是如果有機會取巧，朕願意取巧。”
　　李信低聲道：“何為取巧？”
　　天子沈默了壹會兒，開口道：“比如說可以從那些南蜀遺民入手，讓他們棄暗投明，再比如說從大兄那裏入手，只要大兄不在南疆，平南軍便不足為懼了，可以慢慢耗死他們。”
　　其實還是有第三種情況的，那就是平南軍投降，不過現在這種情況，平南軍投降的可能性不大，畢竟旗子已經豎起來了，誰都知道投降沒有活路。
　　總體來說，天子的態度還是很明顯的，那就是盡量用最小的代價拿下南疆。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如今的大晉朝廷，想要啃下南疆，硬碰硬的話，壹個禁軍右營全部都要搭進去，另外禁軍左營八成也會參戰，到時候京城的防衛就會被打空。
　　啃下來，自己也要崩掉幾顆牙。
　　這就是武皇帝和承德皇帝兩代天子都沒有對南疆下手的原因之壹。
　　李信微微低頭，沈聲道：“如此，臣明白了。”
　　“除此之外，臣認為還要做另外壹件事。”
　　天子沈聲道：“妳說。”
　　“天下言論，必須要掌握在朝廷手裏。”
　　靖安侯低眉道：“據陛下所說，南疆那邊在利用言論替廢太子造勢，這種勢頭很是危險，如果天下人都認為廢太子那邊是正統，那麽南疆就真正擁有了威脅朝廷的能力，所以朝廷壹方面要派兵過去，另壹方面也要積極控制言論，比如說那些北周世族，必須要讓他們站在陛下這壹邊，替陛下說話。”
　　天子笑了笑。
　　“這個朕是清楚的，弘農楊氏的楊虢還有博陵崔氏的人，已經同意替朕寫討賊檄文，再過幾天就要通傳天下。”
　　李信點了點頭。
　　“如此，臣便放心了。”
　　李信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陛下，這些北周世族可以不殺，但是也絕對不能再做官了，我大晉幾代天子都在打擊世族，到了陛下這壹代，就應該把他們徹底埋進泥堆裏，絕對不能讓他們再死灰復燃。”
　　“這個自然。”
　　太康天子收起了臉上的笑意，面色嚴肅起來。
　　“他們背棄朝廷在先，本來應該是族誅的下場，不過看在他們還有用處，暫時留得性命，朕已經給吏部下令，凡是這些北周世族的人，三代以內不得為官。”
　　這個就很狠了。
　　世族必須每壹代都有人扛起家族的擔子，只要有壹代人做不了官就會青黃不接，三代人沒法做官，就會墻倒眾人推，三代以後少說也有五十年了，五十年足夠他們躺在墓坑裏，咽下最後壹口氣了。
　　兩個人仿佛回到了當初在魏王府的日子，開始肆意談論朝局，壹直到傍晚天快黑的時候，九公主從坤德宮回來提醒李信，李信才回過神來，起身向天子告辭。
　　天子笑了笑：“許久沒有跟長安這麽痛快的長談了，等以後閑下來，朕也去壹趟妳的靖安侯府拜訪。”
　　李信恭聲道：“臣壹定恭迎聖駕。”
　　天子伸了個懶腰，從椅子上坐了起來，懶洋洋地說道：“朕有些乏了，就不送妳們了，蕭正，替朕送壹送靖安侯和長公主。”
　　蕭正立刻點頭，走在李信前頭引路。
　　走在路上的時候，李信壹只手拉著九公主，壹邊轉身看向這個年輕的內侍監少監，笑著問道：“蕭公公，陳公公現在如何了？”
　　“好著呢。”
　　蕭正前幾天結婚，拿了李信壹筆天大的好處，這會兒面對李信的時候還有些戰戰兢兢。
　　“陳公公他老人家，替先帝守皇陵呢，陛下也喜歡他，特意讓工部在皇陵旁邊起了個宅子，老人家在宅子裏享清福呢。”
　　說到這裏，蕭正有些羨慕的嘆了口氣。
　　“咱們這些進宮做奴婢的，壹輩子要是能夠有個陳公公這樣的結果，就算是個正果了。”
　　這句話倒是真的，宦官這個畸形的結構，很是難混，壹來是難出頭，二來是出了頭之後難得好死，如果能像陳矩這樣，風光壹二十年到老了能有個清凈的地方，那就是所有宦官的終極目標了。
　　李信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
　　“陳公公如果不回宮，那這內侍監太監的位置，就非蕭公公莫屬了。”
　　蕭正連連擺手。
　　“可不敢想，侯爺您就莫要取笑奴婢了。”
　　說著話的工夫，三個人已經到了永安門口，蕭正對著兩個人行禮道：“侯爺，長公主，奴婢宮裏還有事，便送您們到這裏。”
　　李信壹邊把九公主扶上馬車，壹邊回頭笑著說道：“有勞蕭公公了。”
　　蕭正漸漸離去。
　　靖安侯府的馬車也緩緩開動。
　　李信與九公主坐在馬車裏，因為寒冷，李信往爐子裏添了壹兩塊炭。
　　九公主坐在李信身邊，拉著李信的手問道：“妳打聽那些宮裏的腌臜事做什麽？”
　　李信楞了楞，然後摸了摸她的腦袋，笑著說道：“這內宮八監，有時候不比朝廷的六部差到哪裏去，想要在京城裏好好生存，就要多認識壹點人，不然事到臨頭，還兩眼壹抹黑。”
　　長公主抱著李信的胳膊，輕哼道：“這些人認識了也沒用處，他們呀，養不熟。”
　　九公主是很不理解李信結交太監的行為的。
　　因為在她看來，這些人再怎麽樣也只是家奴而已。
　　但是對於李信來說，這些都是人脈資源。
　　他在京城裏沒有半點底子，只能全力去認識所有值得認識的人。
　　說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場。
　　“養不養的熟無所謂，認識壹下，關鍵時候，他們不咬咱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