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五五開

　　“朝廷不願意打了，我能有什麽辦法。”
　　李信漫不經心的走了壹步棋，無奈地說道：“總不能我偷偷摸摸跑到北疆去，領著葉茂去跟宇文家的人拼命罷？且不說十萬鎮北軍，能不能打得贏宇文部，就算打得贏，沒有朝廷後勤補給，最多兩個月，飯都沒得吃了。”
　　“天子與那些讀書人，顯然已經商量好了，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跟他們吵什麽，他們愛怎麽辦怎麽辦。”
　　說到這裏，靖安侯爺沈默了壹會兒，緩緩吐了壹口氣：“可惜的是，北疆這壹大份軍功，本來足夠讓葉茂坐穩大將軍的位置，鎮北軍閑置下來，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這時候，棋局上李信已經大占上風，再下下去最多五六個回合，葉鳴的將就再也沒有生路，葉大將軍默不作聲，把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裏，咳嗽了壹聲：“只顧著與長安說話，家裏的飯做好好壹會兒了，長安應該也還沒有吃罷，咱們兄弟兩個人邊吃邊說。”
　　說著，他就開始收攏棋子。
　　葉家人賴皮慣了，早年葉老頭就是這個德行，李信也不在意，啞然壹笑：“師兄與葉師雖然看起來不太像，但是骨子裏還真是壹模壹樣。”
　　葉大將軍恍若不覺，自顧自的把棋子收進棋盒裏。
　　他壹邊收棋，壹邊說道：“昨天老四寄回來的信，送到我這裏了。”
　　葉大將軍擡頭看了李信壹眼，微微嘆了口氣：“老四說，西南的軍隊主動出劍閣，甚至壹度開到了漢中城下啟釁，雙方先鋒交手之後，漢中軍大敗。”
　　他把最後壹顆棋子放在了棋盒裏，緩緩說道：“妳在西南的家業，已經遠超李知節李慎父子二人，接下來，妳到底要做到何種地步？”
　　李信也幫著收攏棋子，他淡淡地說道：“西南主動與朝廷交手，目的不是為了造反，而是要保證小弟在京城裏的安全，畢竟在那些大臣還有皇帝心中，我現在算是半個反賊，他們要是腦子壹熱把我砍了，我到哪裏找地方說理去？”
　　“可是這樣下去，妳遲早會走上李慎的老路。”
　　葉鳴皺了皺眉頭：“偌大的平南侯府，已經灰飛煙滅了，有這種前車之鑒在，長安妳不應該再重蹈覆轍。”
　　李信把最後壹個“帥”，放進了棋盒裏，然後擡頭看向葉鳴，微微壹笑：“那這樣，師兄與我合力，把天子從這個位置上拉下來，把四皇子扶上去，到時候天子就成了自己人，也就不會再起什麽爭端了。”
　　陳國公府，是絕對安全的地方，尤其是這個小院子，是葉晟住了四十多年的地方，這裏無論說什麽話，都不用擔心傳到外面去，因此李信才會這麽直言不諱。
　　葉鳴聽了，也只是微微皺眉。
　　“當今的天子，與妳就不是壹家人了？”
　　“他是妳的侄子，還是妳的學生，論關系比四皇子跟妳還要親近許多，還不是壹樣對妳嚴加戒備？”
　　“西南的兵力壹日不散，不管是誰做到那個位置上，跟妳的關系都好不了，這不是誰做皇帝的問題。”
　　葉大將軍瞇了瞇眼睛，沈聲道：“是妳李長安，要跟那把椅子過不去。”
　　說到這裏，葉鳴起身，走到小院子門口，吩咐了下人幾句，然後重新坐在了李信對面。
　　“我已經讓周伯驅散了所有下人，現在這個院子十丈之內，再沒有第三個人，為兄與妳說幾句見不得人的話。”
　　李信本來想站起來的，但是聽到葉鳴這話，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開口道：“師兄請說。”
　　“妳要做皇帝麽？”
　　葉鳴神色鄭重。
　　李信楞了楞，然後笑著說道：“師兄不是已經問過這個問題了麽，怎麽又問了壹次？”
　　“這次與上壹次不壹樣。”
　　葉大將軍聲音低沈。
　　“上壹次為兄覺得妳即便有反心，也沒有能力，但是昨天收到老四的書信之後，為兄的看法就不壹樣了。”
　　“昨天晚上，我壹夜都沒有合眼，詳細算了算妳現在與朝廷究竟還差多少。”
　　葉鳴閉上眼睛，緩緩說道：“原本在我看來，妳在西南的那點家業雖然不少，但是也就是第二個平南侯府而已，充其量也就抵得上半個京畿禁軍，即便可以守住蜀郡，也出不得劍門關，成不了大事。”
　　“但是這壹次，妳在西南的軍隊，輕而易舉的就打贏了老四手底下的漢中軍，老四在信裏說了，與西南軍交手的，是正兒八經的禁軍，不是漢中的駐軍。”
　　“為兄詳細算了算。”
　　“西南三十壹州府，按照太康八年的人口來算，差不多有百萬戶，再加上那些山裏的人，恐怕有八九百萬人。”
　　“西南現在已經不對朝廷納賦，自成壹國，有趙嘉幫妳打理西南，可以養起來二十萬以上的兵馬，強征兵的話，可以更多。”
　　“妳弄出來的那個天雷，老四信裏也詳細與我說了，雖然殺傷不了人命，但是在沖陣的時候極為好用，兩軍對陣，其中壹方陣型只要散了，另壹方就立刻會占到上風，甚至大勝。”
　　“我估算了壹下，如果妳的西南能弄出十五萬以上的兵馬，糧草充足，那種天雷也足夠多的話，只這十五萬人，就有可能打掉京畿兩營禁軍。”
　　“況且妳還是京畿禁軍右營的將軍，如果打到京城城下，妳也不用跟右營打到底，只要勝個幾場，妳在右營的舊部可能就會跟著妳。”
　　李信對著葉鳴眨了眨眼睛，笑著說道：“師兄忘了，大晉不止只有禁軍，還有邊軍以及各地駐軍，假設西南真的造反了，他們來京城勤王，不也壹樣是死路壹條？”
　　“隨便找壹個宗室做大旗，就可以讓各地駐軍隔岸觀火了。”
　　葉鳴淡淡的看了李信壹眼：“比如說妳前幾天留在家裏住了壹天的六皇子。”
　　靖安侯爺笑著問道：“那邊軍呢？”
　　“葉家不太可能跟妳在這種事情上為難，因此為兄在估算的時候，把鎮北軍從中剔了出去，剩下了無非就是吐蕃邊界的五萬駐軍，與雲州的十萬種家軍。”
　　“吐蕃邊境的駐軍，不是什麽大問題，至於種家軍，妳只要與宇文昭聯系聯系，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拖住他們，讓他們動彈不得。”
　　說到這裏，葉鳴閉上了眼睛，緩緩說道：“我帶兵與父親帶兵大不壹樣，父親帶兵講究壹個勇字，而我則是喜歡推演戰局，昨夜我在房中推演了整整壹宿，假如西南起兵造反，勝算不低。”
　　“至少有三四成希望。”
　　說到這裏，葉鳴睜開眼睛，沈聲道：“如果葉家參與就去，就有五六成甚至更高的把握。”
　　李太傅眨了眨眼睛，笑道：“葉家家大業大，師兄又生性謹慎，不會在這種事情上下場的。”
　　“可是我活不了多久了。”
　　葉大將軍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死了，葉茂那小子，壹定會帶著葉家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