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楊再威正式倒戈

　　李彥回到洛陽，剛剛入城，就收到了好消息。
　　狄仁傑和郭元振鎖定了尚宮麾下的牙人組織，已經派兵將之團團圍住。
　　楊再威聽到的壹霎那，就策馬奔了出去：“我去助他們壹臂之力！”
　　在抓人販子方面，可以永遠相信這位的積極性，李彥沒有阻攔，向前來報信的內衛詢問細節。
　　在聽到百騎將僧人出家前的履歷公之於眾，他微微點頭，聽到郭元振提出讓僧人作為探子，接近牙人的時候，又眉頭壹挑：“做的很好，此舉值得宣揚！”
　　目前的大環境，佛門就像世家壹樣，不可能壹壓到底，要打壹巴掌，給壹顆甜棗，巴掌扇得狠壹些，甜棗給的小壹些。
　　程務忠和郭元振的配合事先並沒有溝通，卻無形中達到了效果，這個節奏就很不錯。
　　李彥信任狄仁傑的能力和楊再威的武力，並不焦急，押著還在熟睡的阿史那環，壹路以正常的速度來到修文坊外。
　　遙遙就見狄仁傑和郭元振壹個端坐在馬上指揮，另壹個來到前面觀看，神情都頗為凝重。
　　坊內傳來了激烈的交鋒和慘叫聲，裏面的反抗極為激烈，因為抓到就是死。
　　緝捕的內衛和禁軍也不會有絲毫留情，強弓勁弩，對準要害招呼，以傷殘為目的進行抓捕。
　　然而藏在賊窩的人數，出乎意料的多，同樣有弩弓反擊，這顯然超出了單純的牙人，而是尚宮調教出來的梅花內衛，幹著牙人的活。
　　眼見受阻，裏面又有孩童啼哭，李彥握住鏈子刀柄，準備出手了。
　　正在這時，壹隊僧人手持少林棍，護住壹群孩童奔出。
　　他們進退護持，頗有章法，棍影掃動，默契配合，瞬間成了壹支箭頭，從斜後方硬生生突了出去。
　　李彥微微點頭，有些贊許。
　　平心而論，少林寺雖然藏汙納垢，並無佛門氣象，但寺中僧兵武功練得確實不錯，還不是練死勁，是真的有實戰本領的，稱壹句武德充沛不為過。
　　孩童壹被救出，沒了人質的擔憂，禁軍頓時氣勢大漲，弓弦顫動間，射箭的數目大增。
　　電視劇裏那種箭落如雨的景象，在現實裏是不可能出現的，以唐朝的軍備，都不會那麽奢侈的浪費，但在保證壹定精確度的情況下，再增加箭矢數，形成的打擊就很恐怖了。
　　瀕死的慘叫聲此起彼伏，短短幾個呼吸，二十多個梅花內衛就倒在血泊之中，攻勢瞬間崩潰，位於最前的禁軍持盾直接壓了上去。
　　知道再無幸理，留下肯定是壹網打盡的結局，壹個老嫗的聲音響起：“四散走……啊！！”
　　然而她剛剛發號施令，壹道閃電般的身影就撲了進去，硬生生突入敵群，抄起這老嫗的雙臂，就是壹扯。
　　在痛苦至極的慘呼中，老嫗的手臂直接被撕下，楊再威沐浴在牙婆的鮮血裏，五指壹探，捏住她的臉，往地上狠狠壹摜。
　　砰的壹聲，血肉飛濺，看著那殘破的屍體，感受到楊再威身上的那股必殺之意，這群梅花內衛的士氣徹底崩潰，紛紛摔下武器，伏地投降：“別殺我們！我們願降！願降！”
　　楊再威雙眼怒瞪，隨手拽起壹個喝問：“楊幼娘是誰害的？”
　　梅花內衛大懼：“誰是楊……楊幼娘？”
　　楊再威恨聲道：“就是妳們之前拐來的弘農楊氏之女！”
　　梅花內衛指了指屋內：“那個小娘子，是虔婆婆帶出去的，後來就沒回來……”
　　楊再威壹腳將他踢暈過去，朝屋內撲去。
　　眼見大局已定，李彥的手松開刀柄，狄仁傑和郭元振上來見禮：“六郎！”
　　李彥微笑：“我在少林寺辛苦查案，壹回來就能得到這個好消息，頓感輕松啊！”
　　身後的安神感，瞥了眼在囚車裏睡得正香的阿史那環，欲言又止。
　　或許辛苦的，另有旁人？
　　無論如何，這確實是個好消息。
　　狄仁傑鎖定了大致區域，找到這群賊人不是問題，關鍵是能將被拐帶的孩子順利救出，這點相當不容易。
　　不遠處僧人們抱著的孩子，有的嚎啕大哭，有的則木頭般的受人擺弄，有的臉上滿是討好的笑容。
　　看著這個笑容，眾人臉上沒了笑容，李彥嘆道：“拐賣孩子是無本萬利的買賣，鋌而走險的人永遠不可能消失，只能用重典，盡可能減少悲劇的發生。”
　　“另外這些孩子與家人團聚，也宣揚壹下僧人挺身而出，以佛法護衛百姓的舉動。”
　　郭元振領會重點：“明白！”
　　狄仁傑則道：“六郎，尚宮在刺史府的心腹被抓後，壹直以來的指望就是這支手下，現在她們也被拿下，此人再無依仗，還是速速審問鄱陽王謀反的真相，避免江南百姓遭受無妄之災。”
　　李彥頷首道：“我已清楚江南的亂象根源，那裏亂不起來。”
　　狄仁傑心頭大定：“那就好！那就好！”
　　李彥正要介紹後面那個熟睡的努力兇手，耳朵壹動，面色微變，身形閃爍，霎那間消失，撲入屋內。
　　就見楊再威站在壹個老嫗面前，喃喃低語：“不可能……不可能……”
　　這個虔婆婆比起之前指揮的更加蒼老，幾乎和尚宮差不多年齡，略顯渾濁的眼神裏，透出寒意，打量著楊再威，手指間翻轉著壹根銀針：“妳那時就是阿婆手下最不聽話的，沒想到現在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這般桀驁……”
　　楊再威抿起嘴，但在虔婆婆出針的壹剎那，立刻搶身上前，壹掌轟在她的肩膀上。
　　這壹掌的力度令進入屋內的李彥都有些詫異，虔婆婆的肩部直接消失，就跟紙糊的壹樣，被砸成肉泥，然後再被楊再威卡住脖子，將那股慘叫硬生生摁過去：“妳以為我還是當年那個被妳日夜折磨的孩童麽？”
　　虔婆婆臉上露出由衷的恐懼，眼中滿是求饒，半邊身體瑟瑟發抖。
　　楊再威恨聲道：“放心吧，我不會讓妳死得那麽痛快的！我的仇恨，楊幼娘的血仇，都會從妳身上壹點點討回來！”
　　他勁力壹吐，將虔婆婆按暈過去，勉強止住斷肩的鮮血後，才回頭道：“李元芳，我要多謝妳，若不是吐蕃之時，妳讓我殺那些牙婆，或許我剛剛真的沒有勇氣直面這個昔日的夢靨……”
　　李彥道：“這老嫗是當年拐帶妳的那個？不是早被內衛清除了嗎？”
　　楊再威沈默片刻，反問道：“帶著這賊婆去內衛，尚宮會交代出壹切？”
　　李彥凝視著他：“只要妳做好準備，她會的。”
　　楊再威身體痛苦地顫抖了壹下，他的心中已經有了最不願意面對的答案，卻逼著自己不得不面對：“好……好……我們走吧！”
　　……
　　內獄。
　　尚宮昏昏沈沈，有種處於彌留之際的感覺。
　　偏偏丘神績的力道控制得很好，讓她遭受最大程度的折磨，卻又不至於真正喪命。
　　這種沈沈浮浮，瘋狂掙紮的絕望感，讓尚宮數度想要放棄，不管不顧的將壹切和盤托出，只求壹個解脫。
　　可強烈的求生欲，又讓她咬緊牙關，硬生生撐到了第六天。
　　她知道，自己已經到極限了。
　　因此當昏迷的虔婆婆和熟睡的阿史那環被帶了進來，壹左壹右吊在邊上時，尚宮先是怔怔地看著，然後居然不是驚懼，反倒有些如釋重負。
　　她再也沒有任何希望，終於可以順理成章地交代，結束這場噩夢了。
　　不過在此之前，尚宮還提出最後的要求：“讓丘神績出去！老身不想看到他，壹刻都不想！他出去老身就交代！”
　　丘神績聞言就想離開，李彥卻根本不慣著這惡毒的老婦：“神績，妳就在這裏，哪裏都不用去，我們先走，讓她接著受審！”
　　眼見李彥真要走，尚宮直接崩潰：“不要……求求妳不要……妳就當老身嘴賤，千萬不要走啊！！”
　　她聲淚俱下：“不過妳們到底要問什麽，至今都沒有告訴老身啊……不該是這樣……沒有這樣審問的啊！”
　　李彥也不想耽擱時間，拍了拍手，楊再威走了進來：“妳可認得他？”
　　尚宮淚眼朦朧地看過去，然後壹個激靈：“楊再威，妳竟然投靠了李元芳？難道妳知道當年的事情了？”
　　這顯然是在心理防線徹底崩塌下的自爆，楊再威拳頭捏緊，李彥則省卻了解釋的功夫，直接發問：“看來妳果然知道當年的事情，說吧，楊再威被牙婆拐帶，後來被內衛所救，到底是怎麽回事？”
　　尚宮回答得那叫壹個言簡意賅，沒有半句廢話：“就是妳楊氏內訌，原武房的楊冠時與妳的父親交惡，求到了老身這，老身正好想捏住楊氏的把柄，就讓虔婆婆將妳擄走。”
　　“原本準備在合適的時候，將妳放回去，妳畢竟是楊氏子弟，貿然擄來還是有風險的，不料妳與其他孩童不盡相同，精力充沛，毅力過人，無論遭到怎樣的折磨，始終不肯有半點屈服，連去做誘餌拐帶其他孩子都不願意，虔婆婆對妳起了興趣，妳越反抗，她折磨得越是起勁……”
　　“這不是單純的折磨，還要選拔人才，老身的牙人組織本來也有挑選手下培養的作用，畢竟宮內的罪女數目不可控，老身的妹妹又壹直跟我爭奪，想要壯大，還得主動出手，那時妳的師父正好來此，默默觀察了妳們壹段時間，最後選中了妳。”
　　“妳楊氏家傳絕學是魚腸勁，兒時打下底子，又有如此不俗的表現，妳師父就帶著內衛假裝剿滅了我麾下的牙人，將妳救了出去，收入門下調教……”
　　“妳果然進境極快，成為頂尖刺客，得力幫手，妳師父大喜，又開始從楊氏各房中挑選孩童，壹方面希望重復這份成功，另壹方面也能用這些孩童令各房不敢陽奉陰違，結果那些孩童都不如妳……”
　　楊再威聽到壹半，就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要打斷：“不要再……”
　　但最終他還是全部聽完，然後壹聲不吭地走了出去。
　　片刻後，就聽到不遠處的牢獄內，傳來了淒厲的吼聲，透出無盡的悲愴。
　　李彥跟著走出，站在牢外看著他，並不言語。
　　在這種時刻，任何安慰都是蒼白無力的。
　　楊再威也不需要安慰。
　　他雙目赤紅，神情卻已經徹底冷靜下來，前所未有的冷靜：
　　“‘佐命’，我們再非師徒，而是勢不兩立的死敵！”
　　“我要報仇雪恨，為自己，也為楊氏那些無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