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四章 金剛不壞，間諜師師

　　“唔！大娘，師師又睡懶覺了……”
　　師師迷迷糊糊地醒來，雙手摸了摸，下意識地就準備去幫廚。
　　然後才猛地想到，自己應該在牢中，但暖烘烘的被子，又不是那冰冷的地面可比。
　　她清醒的速度很快，立刻坐起身來，就見屋內空無壹人，邊上的爐子依舊燃著木炭，不遠處放著洗漱用品和壹個食盒。
　　食盒外正對著她的那壹面，貼著壹幅畫，用簡單的筆鋒，畫了個小女孩打開食盒拿東西吃的樣子，末尾還留了個爪子似的印記。
　　“咕嘟！”
　　師師怔怔地看著，下意識地吞咽了壹下口水，覺得這可能是留給自己的。
　　但她見過樊樓裏偷吃客人食物被發現後的淒慘下場，又不太敢吃，偏偏肚子裏發出咕咕的響聲，平日裏很能挨餓的她，今天不知怎麽的，只覺得壹股前所未有的饑餓感迅速彌漫全身，而壹股股誘人的香味，從盒子的縫隙裏拼命往外鉆。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站起身來，朝著食盒走去，伸出小手，摸了上去。
　　但按在食盒蓋子上，即將掀起的壹霎那，她又猛然停下，深吸壹口氣，硬生生縮回手去，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跪坐下來，緩緩閉上眼睛。
　　隱約間壹尊朦朧的光影出現，漂浮不定，漸漸的身體饑餓感也隨之消失。
　　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睜開眼睛，卻見壹人已經坐在面前：“順成人，逆成仙，全在陰陽顛倒顛，能壓制住身體的本能，是任何教派修煉的壹大關隘。”
　　師師趕忙起身行禮：“大官人！”
　　李彥道：“先去洗漱，然後來用早膳吧，食盒裏面是嚴大娘為妳準備的早膳。”
　　師師露出驚喜，洗漱完畢，打開食盒後，頓時低低地歡呼壹聲，終於放心地吃了起來。
　　李彥打量著這個眉宇間隱隱縈繞著壹層光輝的小娘子，感慨地道：“順應本能，順應欲望，順應世俗，是成名，成功，成人；逆斥私心，逆斥物欲，逆斥濁世，方能成道，成德，成仙。”
　　“然而，孤陰不長，獨陽不生，任何事情過於走極端，都不會圓滿，正如佛門，單靠苦行僧之法想要修成正果，是難以辦到的事情，凡事順逆結合，陰陽互生，才能縱覽造化，功德圓滿。”
　　“但那種境界太難追求了，正如‘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坐，世人若學我，如同進魔道’……”
　　師師壹邊吃壹邊聽，頭微微歪了歪，表情很是茫然。
　　李彥笑道：“這是有感而發，妳現在是肯定難以聽懂的，將來好好學習，終有理解的壹日。”
　　師師哦了壹聲，將早膳全部吃完，擦拭完小嘴和手後，才正襟危坐：“大官人，妳要交托給我什麽事呢？”
　　李彥問道：“妳有沒有覺得今日與往常，有什麽不同之處？”
　　師師感覺了壹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除了胃口更好了，沒什麽不同啊……”
　　李彥感受著四周天地元力的活躍，有七成左右納入自己的體內，有三成則在師師身邊徘徊。
　　這個比例相當驚人，所以他很清楚，這位昨夜的是極有收獲的，微笑道：“是妳還沒有發現自己的不同，但壹些奇妙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妳可以嘗試著挖掘壹下。”
　　師師想到那尊朦朦朧朧的金色輪廓，張了張嘴，正想描述壹下那種感受，就見壹位皇城司吏胥入內，對著李彥低聲稟告了起來：“林公子，高親事回來了，那錢管家果然與邪教賊子有聯系，目前已探到了兩處賊人的據點，只是裏面人員進出很少，才回來請示，高提點有些拿不定主意，讓我來問壹問林公子。”
　　李彥問：“這兩個據點，具體有多少邪教賊子？”
　　吏胥答道：“也就二三十人。”
　　“高俅胃口越來越大，二三十人都看不上了……”
　　李彥暗暗失笑，但說實話，兩個據點加起來才這麽點人，他也看不上：“賊人精明，散於京內，但這也恰恰說明他們的人手不夠用了，能確定管家有問題就是收獲，現在又有了新的計劃，如果高提點追求壹網打盡，確實可以先等壹等。”
　　吏胥行禮：“是！”
　　這位退下後，李彥正準備跟這位小廚娘講壹講具體計劃，就見師師的小腦袋主動湊過來，聲音輕顫道：“大官人，剛剛那位差人的身上有許多線……”
　　李彥眼睛微瞇：“什麽樣的線？”
　　師師嘗試著比劃起來：“就是壹根根粗細不壹樣的線，色澤也不壹樣，最粗的那根是淡紫色的，其他的有白色，有灰色，還有幾根是紅色的，有點可怕！”
　　李彥心中有了數，同時也生出好奇之心：“那妳看看我，能看到類似的線麽？”
　　師師瞪大了烏溜溜的眼睛，半晌後搖頭：“看不見……”
　　李彥詢問道：“妳剛剛看到那些絲線後，感到身體累嗎？”
　　師師摸了摸小肚子：“不累啊，我剛剛睡醒的，往日這個時候早就起來幹活了，今天還吃了那麽多呢！”
　　李彥起身道：“那妳隨我來。”
　　他帶著小廚娘，走出這間屋子，開始在皇城司各部司行走。
　　師師跟在他的後面，先是目不斜視，樊樓裏求存的人，可不敢隨便打量貴客。
　　但漸漸的，她也被那些往來行走的吏胥和邏卒所吸引，望著每個人身上或秘或疏的絲線，互相糾纏，徜徉在天地之間，小嘴張大，從最初的畏懼，變得興奮起來。
　　但每壹人的絲線都僅僅閃爍壹遍，再看就看不清楚了，再加上人員來來往往，數目極多，師師看著看著，雙眼很快冒起了小星星，眉心疼痛，腳下也開始踉蹌。
　　直到壹只手掌按在肩膀上，溫和的氣息湧入：“神通之術，不可貪得，不可濫用，閉上眼睛，想象著那尊佛像的光影。”
　　李彥這次輸入師師體內的，是純正的法力，帶動著她體內剛剛吸收的天地元力，順理成章地進入眉心泥丸宮。
　　師師眉宇間的痛楚緩緩消散開來，那尊朦朧的光影再度浮現，只是這次不再飄忽不定，而是往眉心落座。
　　李彥則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泥丸宮內，現出了壹座蓮花月輪，壹尊並不清晰的佛門法身，端坐其上，隱約間有諸多妙相相隨，正是金剛不壞佛的法身。
　　“《佛說三十五佛名禮懺文》，觀想三十五佛的法身，入靈臺觀想，持誦佛號，這是最正宗的修行之法，卻非唯壹之法。”
　　李彥與自己參悟的兩尊法身相互映照，默默點頭。
　　佛門講究頓悟，佛在心中，不假外求，隨眾生心，應所知量。
　　所以通過大相國寺的佛像，可以領悟佛門神通，通過他二次臨摹的佛像，也能有所領悟，甚至見到路邊的壹花壹葉，都有頓悟的可能。
　　而這種頓悟，往往要不參雜念，心思空靈。
　　他入大相國寺時，就沒有學習的想法，又抵擋住了第六識的突破誘惑，方見真法，師師則懵懵懂懂，又與智願禪師所言的不可貪得相呼應，若是抱著去學習神通的欲念去，壹輩子都不可能堪破外相，窺得法身。
　　至於具體學習，兩人的路子又不同。
　　師師的金剛不壞佛觀想成功壹次，就開始現於識海，但朦朦朧朧，看不真切，什麽時候這尊觀想的金剛不壞佛變得清晰可見，就是神通大成之時。
　　李彥的識海空無壹物，但同樣也在揣摩鬥戰勝佛和旃檀功德佛的法身精髓，壹旦他理解完畢，法身直接降臨，完全為其所用，也是神通大成之時。
　　由於積累的起點不同，師師無疑適合循序漸進的觀想之法，當金剛不壞佛正式端坐識海後，壹絲絲改變也由眉心遍及全身，隱隱間身體都變得有力氣了些。
　　她緩緩睜開眼睛，看著變得清晰透亮的四周，情不自禁地哇了壹聲。
　　李彥笑道：“如何？感受到自己的變化了麽？”
　　師師連連點頭，又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走了起來。
　　再看路過吏胥的絲線，師師卻是不再窮盡因果，只是略略掃過，直到無意間掃過壹人，才輕咦壹聲，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李彥的袖子，低聲道：“大官人，那邊有壹位差人，我看不到他身上的絲線，和妳壹樣呢！”
　　李彥看過去，就見到壹個吏胥打扮的男子站在角落裏，白面高大，圓臉模樣，但氣度沈穩，眉宇間有著正氣。
　　李彥招了位相熟的邏卒來：“那人是誰？”
　　邏卒並不認得，詢問了幾人後才稟告道：“那人名叫裴宣，是京兆府人氏，剛剛調任皇城司不久。”
　　李彥眉頭微揚，對著師師道：“沒想到妳還是壹位小伯樂，走吧，我們回去！”
　　兩人轉了壹圈，回到屋內，重新坐下，李彥這才正色道：“師師，我要妳做的事情，是回到皇城司大牢，安排在壹個大惡人旁邊的牢房內，成為關鍵的聯絡員，並且在合適的時機，協助其越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