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壹章 我是誰

　　何萍走出寧夏的客房，走到樓下，正看到在那裏抹桌子打掃的方別。
　　光線微妙地從窗戶中射入，可以看到在空氣中飛揚的耀眼塵土。
　　方別眼蒙著黑布，平靜地灑掃清理。
　　少年壹邊用抹布抹著桌子，壹邊輕聲道：“謝萍姐了。”
　　“謝什麽謝。”何萍笑道：“都感覺自己有些老了。”
　　“對了，林雪呢？”何萍問道。
　　兩個人似乎已經吃完了給他們帶的早餐。
　　“去看端午去了，畢竟端午也快醒了。”方別說道。
　　何萍看著方別：“妳這主意有用嗎？”
　　“是騾子是馬，總要拉出來溜溜。”方別笑道；“當然，下半句是，無論黑貓還是白貓，能抓住老鼠就是好貓。”
　　何萍笑了起來：“那麽就看妳的貓，能不能抓住了老鼠了。”
　　“對了。”
　　“林雪的新發型是妳剪得？”
　　方別嗯了壹聲。
　　何萍向著方別豎起大拇指，然後轉身回到了櫃臺後面，拿起了自己的賬簿，細細記下這兩天新的開支進項。
　　方別點頭，把抹布放進水盆中展平盥洗，看著透明的水慢慢染上烏黑的色澤。
　　然後，雙手反擰擰幹抹布。
　　水珠滴滴瀝瀝流入盆中。
　　壹切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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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釋然，或者說端午。
　　感覺自己做了壹個很長的夢。
　　他感覺全身都疼，但是又感覺全身都在暖洋洋的散發著熱量。
　　就好像是在烤火，又好像是在泡壹個熱水澡。
　　他試探著慢慢睜開了眼睛，看到了陌生的天花板。
　　以及壹個少女的聲音：“妳醒了？感覺怎麽樣？”
　　端午看向對方，只看到壹個留著黑色劉海的長發少女正在床邊看著自己，她眉目清秀，雙目漆黑明亮，黑白分明。
　　“妳是？”端午試探著問道。
　　他感覺全身酸軟無力。
　　“我是林雪，山林落雪的林雪。”薛鈴看著他說道：“妳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我嗎？”端午突然意識到這樣壹個問題，這明明是壹個很簡單的問題，但是這壹瞬間，端午絞盡腦汁，也記不清楚自己的名字。
　　以及自己是怎麽在這裏的，之前又發生了什麽？
　　“妳失憶了嗎？”薛鈴看著端午的臉，伸手摸了摸端午的頭。
　　嗯，自己的頭發的觸感真好。
　　薛鈴心中這樣想道，不過嘴上沒有表現出來：“妳還記得之前發生的事情嗎？”
　　端午茫然地搖了搖頭。
　　“這樣真是太好了！”薛鈴情不自禁說道，說完才看到端午更加壹臉茫然地看著自己，不理解為什麽這樣會更好。
　　“好了，妳先起來吃點東西吧。”薛鈴不由分說地把端午拉起來，桌子上有桂花糕和茶水，薛鈴壹邊給端午手裏遞桂花糕，壹邊繞到端午身後，給他慢慢梳頭。
　　雖然說但是方別做假發的時候，發型是完全按照雙馬尾前劉海來設計的，但是只是在昏迷中的端午頭上試了個樣子，然後就散開了，畢竟沒有幾個妹子睡覺的時候也是發型端莊的，漢子也是壹樣。
　　那麽現在，就需要給端午重新梳發了。
　　端午壹邊吃著香甜可口的桂花糕，肚子確實也已經咕咕直叫了，但是另壹方面，他伸手摸了摸自己頭上的頭發，真的有壹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我是誰呢？”端午這樣迷茫地問道。
　　薛鈴給他梳好雙馬尾，然後又繞過來給端午臉上認真塗上脂粉和腮紅。
　　做好這壹切之後，薛鈴將鏡子放到端午面前。
　　端午看著鏡子上的自己。
　　青絲長發如緞，雙目烏黑，膚白如雪，透著淡淡的粉紅，五官勻稱而精致，紅唇微張，露出來雪白的牙齒。
　　真真是壹個美貌少女的模樣。
　　端午雙手捧住臉頰，感覺有前所未有的陌生：“這是我嗎？”
　　是的，自己的臉陌生到可怕。
　　但是為什麽這樣陌生，他卻完全不知道。
　　“這當然是妳了。”薛鈴輕輕按住端午的肩膀。
　　“我們是在街邊發現妳的，那個時候妳已經失去了知覺，睡了兩天兩夜才醒來。”薛鈴慢慢給端午洗腦道。
　　反正她現在已經獲得了空悟高僧的全權授權作為端午的監護人，那麽鑒於情勢所迫，什麽小和尚變成小姑娘這樣大變活人的戲法，也並不是完全不可接受的。
　　“嗯。”端午輕輕嗯了壹聲，還是迷茫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雖然鏡中的自己真的很好看，但是雙目也是真的空洞無神，讓人望而生憐。
　　“我是誰呢？”端午繼續輕聲問道。
　　“撿妳那天是五月端午。”薛鈴裝作沒有看到端午的迷茫，繼續說道：“那麽，從今天開始，妳就叫端午吧。”
　　端午點了點頭。
　　他站起身來，仔細端詳著自己，他穿著白色的貼身內衣，四肢纖細又修長，身材比例意外的優秀。
　　他依然回憶不起來自己是誰，身後的長發飄飄。
　　“我們出去走走？”薛鈴這樣介紹道。
　　端午點了點頭。
　　這樣說著，端午就想出去，薛鈴拉住他，給他換了青白色的少女裙裝，更加顯得可愛又好看。
　　端午的眼中始終是迷茫的霧氣，但是他又始終想不起來，究竟是哪裏不對。
　　薛鈴拉著端午走下樓去，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正聽到腳步聲上來，壹看，卻是寧夏和黑無兩個人正從樓梯處上來。
　　狹路相逢。
　　薛鈴輕微抿住嘴唇，將端午拉到壹邊，給這兩位讓路。
　　“妳是林雪姑娘嗎？”寧夏看著薛鈴，開口說道。
　　薛鈴點了點頭：“是的，我是林雪，這裏的廚娘。”
　　“妳昨晚剪了頭發？”寧夏說道：“新發型挺好看的。”
　　這樣說著，她將目光移向端午，看著這個端正俏麗的小姑娘：“這位是？”
　　“端午。”薛鈴代替端午回答說道：“我表妹，家裏遭了災，暫時寄住在這裏。”
　　“原來如此。”寧夏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端午的頭，然後捏了捏他的小臉。
　　端午壹動不動地望著她，只是身體往薛鈴那邊縮了縮。
　　“真是可愛的小丫頭啊。”寧夏感嘆道。
　　然後帶著黑無和薛鈴擦肩而過，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薛鈴感覺自己全身都是冷汗。
　　但是繼續下樓，走到陽光之下，又感覺渾身充滿了溫暖。
　　端午看向天空，看著天空中的太陽。
　　長發垂下，日光投下影子。
　　“端午。”薛鈴在端午身後叫他。
　　端午回頭，眼中依然迷茫空洞。
　　“妳是誰，並沒有那麽重要。”
　　薛鈴輕輕說道。
　　“重要的。”
　　“是可以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
　　端午看著眼前的少女，遲疑片刻。
　　然後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