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江湖之路

　　月光如水，高懸天上。
　　星光細微，夜色微涼。
　　薛鈴帶著商九歌和盛君千走在洛城的街道上，青石板的地面帶著略微的不平整。
　　三個人的影子打在街道上，腳步聲輕輕。
　　萬籟俱寂。
　　“對了，林雪。”盛君千突然開口發問道。
　　“嗯？”薛鈴沒有回頭，但是答應了壹聲。
　　“妳為什麽今天會站出來救我們？”盛君千問道。
　　其實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差不多是江湖準則？
　　雖然目前來說實踐這條準則的人慢慢不多了。
　　但是不多還是有。
　　而隨著眼下對於薛鈴情報的逐漸了解，盛君千就不由開始疑惑起來了。
　　身為蜂巢的刺客，那個時候為什麽要面對黑無還要挺身而出？
　　不對，薛鈴出場的時候黑無還沒有出來，但是黑無出場的時候薛鈴明顯認出了對方，但是竟然參與戰鬥，到最後都沒有逃跑。
　　不僅沒有逃跑，甚至說多虧了薛鈴，他們才能夠活下來。
　　或許商九歌沒有這個覺悟，但是盛君千這點見識還是有的。
　　否則怎麽能夠在江湖上闖蕩這十幾年。
　　而這，正讓盛君千不由要問壹句這是為什麽？
　　“為什麽？”薛鈴聽到這句話，壹時間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為什麽呢？
　　難道說我不知道？
　　因為薛鈴真的不知道。
　　少女的每壹個抉擇，都是放在自己當時壹定會這樣做這個基準上。
　　就像薛鈴至今沒有後悔過自己答應空悟的那個請求，收留端午壹樣，那個時候在洛城的集市，讓薛鈴再如何選擇，看到商九歌被官差刁難，自己在旁邊看著無論如何都是會挺身而出的。
　　就算那是壹個素不相識的民女，薛鈴都會站出來，更何況這個人是商九歌。
　　而在替商九歌說話之後，接下來黑無出現，鑒於黑無之前就有想殺商九歌的前科，那麽接下來，薛鈴就要到了更加艱難抉擇的時刻。
　　畢竟幫助商九歌和黑無戰鬥，自己才是真的十死無生，因為薛鈴見過全盛時候黑無戰鬥的景象，那種近乎魔神降世的力量，無論是誰，看上壹次都會記憶猶新。
　　但是這個時候，薛鈴已經沒有退路了。
　　她出手並不是倚仗方別可能出手相救，事實上這個時候，薛鈴已經默認方別會把他扔下不管。
　　畢竟那個家夥那麽怕死，那麽惜命，又是膽小鬼，怎麽可能會在這種情況下站出來呢？
　　所以說當最終薛鈴聽到方別聲音的時候，她真的驚詫到了極點。
　　可即使方別不出手，薛鈴也還是會出手，哪怕打不過黑無，她不出手商九歌就會死在自己面前。
　　那麽今生今世，她都會懊悔，自己當時如果出手的話，事情會有什麽微妙的轉機。
　　而接下來，把商九歌和盛君千提溜走之後，剩下的那壹切，就有了壹些水到渠成，理所當然的味道了。
　　而薛鈴也有時間思考，如果把這件事情壹人做事壹人當，不讓方別和萍姐被自己引火燒身。
　　上壹次救端午，已經得到了方別的默許。
　　而這壹次，薛鈴是直接壹聲道歉之後，就走了出去。
　　唯壹值得慶幸的，大概就是最終結果是好的。
　　“我不知道。”薛鈴搖頭說道。
　　“這壹切太過於復雜，其實我也沒有想到而今這個局面。”
　　“我只是在每壹個環節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從來沒有想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那還真是有趣。”盛君千開口嗤笑了壹聲：“我有點搞不懂，為什麽妳這樣的人會成為蜂巢的刺客。”
　　其實蜂巢的刺客也並不是什麽喊打喊殺的存在，真說起來，刺客也是壹種職業，只不過以殺人為業罷了。
　　但是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就連商九歌這位不愛殺人的劍客，下山不到壹個月，就殺了六七八個人，還不能確定那些被扔到黃河裏的人能不能活下來。
　　所以說，江湖中做刺客並不受歧視，更何況蜂巢的刺客還是江湖中最正規的刺客，堪稱五險壹金定期休假，還有職稱評級外加KPI，簡直是刺客中的戰鬥機。
　　老實說，盛君千縱橫江湖十幾年，也是遇到過壹兩個他懷疑是蜂巢刺客的朋友，但是像薛鈴這樣坦白的，倒是第壹個。
　　“那什麽樣的人不會成為刺客呢？”薛鈴向前走著，三個人行走在月夜之下。
　　影影綽綽，街道上空無壹人。
　　畢竟此時已經是子時三刻。
　　唯獨月色很好。
　　薛鈴這個問題真的把盛君千給問住了。
　　“行走江湖不好嗎？”盛君千大笑說道。
　　“行走江湖壹點都不好。”薛鈴靜靜道。
　　“妳感覺妳行走江湖很好，那是因為妳有山西盛家給妳發錢，妳要多少他們就給多少。”
　　“妳可以用這錢去壹擲千金，去尋花問柳，去飲酒作樂，去扶危濟困。”薛鈴看著前方，月光在她頭頂：“他們可以叫妳壹聲盛大俠，妳就可以開開心心給他們撒錢。”
　　“妳雲遊四方，四海為家，但是即使是在洛城，也有紅袖招這樣的頂級青樓給妳留壹座別院供妳歇息，招招手就有大把的花魁姑娘給妳錘肩捏腿，暖被添香。”
　　“但是行走江湖哪來的錢？”薛鈴靜靜回頭指了指商九歌：“她從華山上下來沒有帶壹文錢。”
　　“啊？”商九歌沒有想到話題突然轉到了自己的頭上，不由輕輕啊了壹聲：“那主要是我沒來得及帶？”
　　商九歌試圖分辨道。
　　“那黃河十七盜那裏幾千兩銀子，幾百兩金子，妳為什麽不給自己留壹點？”薛鈴靜靜說道：“以至於連萍姐問妳要的五十兩銀子都拿不出來。”
　　“妳華山那麽多徒子徒孫，在江湖中有頭有臉的人也不少。”
　　“妳單單憑壹句我是商九歌，就會有大把大把的人將銀子送到妳手邊。”
　　“但是妳卻自己去深山捕虎，然後再把老虎運到城裏。”
　　“這又是為什麽呢？”
　　盛君千沒有聽過這個故事。
　　畢竟，當看到商九歌那壹瞬間，他就把商九歌是商九歌的可能完全排除。
　　華山小師姑哪有這樣的姑娘！
　　但是商九歌偏偏是這樣的姑娘。
　　商九歌在月色下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
　　“因為，那些都不是我的錢啊。”
　　少女靜靜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