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四章 海上有雲臺（二）

　　武好古等人坐進去的是仙客居最好的包間，位於酒樓的壹個轉角上，兩面都有大開窗，壹面對著雲臺山，壹面對著海州灣。坐在裏面，可以同時欣賞海景山色。
　　包間內中央擺著個大方桌子，這年頭應該還沒圓桌，反正武好古沒見過。他自然坐上首，正對著大門，潘巧蓮和西門青坐在他的左右兩側，其他人也各自坐下。方才在酒櫃處見到的金發洋妞已經捧了壹托盤的各色果子殷勤入內，唱喏賠笑道：“各位客官，這包間可滿意嗎？若是滿意，便是這裏如何？新鮮的大黃魚切膾和河鲀魚熬湯是本店的特色，還有好面餅，熟羊肉，還有徐海壹帶聞名的狗肉，準保各位滿意盡興。另外，小店還養著陪酒賣唱的伎女，不僅有漢女，還有高麗女、東瀛女和波斯女……”
　　米友仁這時忽然壹擺手打斷道：“娘子怎麽稱呼？是從哪兒來的？”
　　“奴？”金毛妞壹笑，“奴姓金，不記得從哪裏來的，奴那時還小，只隱約記得在海上漂了許久，然後就到了這裏，被賣給了仙客居的東家為奴。”
　　沒錯，宋朝當然是有奴婢存在的！成天跟在潘巧蓮屁股後面的小瓶兒就是個奴婢……她是潘巧蓮的私人財產，而且是合法的！
　　“那妳知道是誰把妳賣到海州來的？”馬植接著又問。
　　“奴不知道。”金毛妞笑道，“若是客官想要買奴這樣的金毛婢，奴倒是能給客官介紹幾個做這行的番商。”
　　聽到這番對話，壹屋子的人都笑吟吟瞧著總是壹副風流才子模樣的米友仁：原來這位是喜歡金毛的。
　　米友仁卻只當沒看見，繼續問：“有沒有能歌善舞的白番女奴？”
　　“有啊，有啊，只要您有錢，甚底女奴都有。”金毛妞笑道。“奴有個相好的，就是做這門勾當的，過幾日便會上雲臺島，奴就叫他在客棧裏等上幾日，如何？”
　　仙客居不僅是酒樓，還是間客棧。不過客房和酒樓不在壹棟樓裏面，客房在幾千尺外的市鎮上，是壹個五間開的大院子。
　　不過武好古壹行人不會住在仙客居，他們會去雲臺山上尋個寺廟道觀居住，遊玩壹番後，再從宿城港離開。
　　“好，便壹言為定了。”
　　金毛妞離開後，米友仁便在眾目睽睽之下笑吟吟對武好古說：“學生見老師身邊沒有人伺候，便想送幾個上等的白番家伎，老師的商社也用得著她們。現在開封府第壹等的去處，都有姿色絕佳的女使招攬客人。”
　　“甚底？”武好古聽了這話壹楞壹楞的，“元暉，妳，妳，妳想……”
　　“對，對，對。”米友仁連連點頭，笑道：“以老師的身份自是該有幾個絕色在身邊伺候著，風流才子嘛，誰不是如此？不過買來的奴婢是不大可能才貌雙全的。若是要養幾個極品，還需有人來調教。學生看紀憶之的那個墨娘子不錯，可以要來調教女奴。而且光有白番婢也不夠，還得養些宋婢、高麗婢，這才是風流才子該有的做派……”
　　“寅哥兒，妳在說甚呢？”米友仁的話還沒說完，潘巧蓮已經快跳起來了，杏眼圓睜，怒火都快噴出來燒著米友仁了。
　　武好古也眉頭直皺，他想不明白米友仁為什麽要當著潘巧蓮說這些話？
　　難道宋朝大部分的女人都不在乎男人找小三的？
　　“潘小郎，米小乙是好意。”西門青看了壹眼米友仁，笑著打起了圓場，“大郎做的是臺面上的勾當，怎麽能沒有美色相伴？馬二哥，妳說是這個理兒吧？”
　　馬植瞧了眼西門青，又看了看俏臉兒漲得通紅的潘巧蓮，苦苦壹笑，轉移話題道：“其實大郎還可以買幾個白番戰奴防身。”
　　武好古忙配合馬植轉換話題：“馬二哥，沒想到妳還知道白番戰奴的事情。”
　　“怎不知道？”馬植壹笑，“大遼可是縱橫萬裏的大國，西面便和黑汗回鶻接壤，他們便有古拉姆戰奴，是汗王的私兵。聽說在更西邊的壹些地方，這些戰奴兵也是可以買賣的，待過幾日見了那金毛婢的相好，不妨問壹問。”
　　花滿山接過話題說道：“甭到更西邊，便是在大宋沿海貿易的白番商人們，就家家都養了戰奴。既是行商的護衛，也是在海上劫掠的打手！”
　　阿拉伯人在海上的市面自然不全靠嫻熟的航海技術，殺人放火也是必不可少的，因而能吃這行飯的阿拉伯商人，家家都養了戰奴護衛。
　　“這等戰奴，馬二哥要來何用？”武好古打聽道。
　　“自是為了采眾家之長。”馬植說，“大郎的畫技高明，想來也是博眾家之所長的。用兵練兵之道，亦不例外。大食國及西域諸強，皆蓄養戰奴，必有所用，若有機會，不妨購買壹二，以取所長。”
　　武好古對戰奴並沒有多少興趣，於是又換了個話題：“聽馬二哥所言，似乎是精通兵法的。”
　　壹旁西門青接過話題，笑道：“馬家是燕雲大族，馬世伯又是馬家的英才，自是文武雙全的。”
　　武好古還不知道，燕雲漢人大族的組織模式同大宋這邊流行的義門是不壹樣的。
　　燕雲漢人大族實際上是壹個準軍事組織，類似於漢末豪強，說是武士家族也可！族長、少主和族中的骨幹，必須允文允武。譬如後來成為蒙元爪牙的史天澤家族、張柔家族（張弘範他們家）都是燕雲漢人大族。
　　而在當下，燕京馬家則是燕雲地區最大幾個漢人豪強家族之壹。馬植可以在歷史上成就恁般事業，本領自然是有的。
　　另外，燕雲漢人大族內部等級森嚴，家主和少主就是君！庶流子弟就是家臣，依附的外姓曲部則是兵和民。而且族中子弟（包括附庸），全都要練習武藝戰陣，壹旦有需要，他們就能馬上組織軍隊！
　　這樣的家族，在軍事方面的能力，同大宋境內的那些立足科舉的義門，可完全不是壹回事兒。
　　在確定了馬植通兵法後，武好古仿佛半開玩笑地問：“那……若是馬二哥將兵，守這個郁州島，該在何處布防呢？”
　　馬植楞了楞，他怎麽也沒想到武好古居然會問這樣的問題。
　　“守郁州島？”馬植追問了壹句。
　　“對。”武好古點點頭。
　　“就在這裏。”馬植說，“就在宿城港口附近布防。”
　　“為甚？”武好古似乎對這個問題非常有興趣。
　　“因為郁州島就此處是平塊地，可以展布兵馬。”馬植說，“若在此處築起海塘，再修建高城，縱有百萬之敵，也攻不破郁州島了。”
　　“不能在山地沿海登陸嗎？”
　　馬植搖頭道：“山險之地豈能輕入？況且還是經由海路而來，怎敢擅入險地絕地？若有閃失，便是全軍盡失了。另外，守島之軍，必會在雲臺山顛修建望樓，在山中險要布勒精銳，設置陷阱。”
　　武好古想了想，又問：“若是馬二哥掌兵，用多少人可守住郁州島？”
　　什麽意思？在場的人聽著都有點糊塗，這武好古將來是想在郁州島隱居，還是想奪了郁州島做賊啊？
　　馬植認真地想了想，說：“若是精銳，若有海塘、堅城可倚，糧食充足，二三百人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