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壹路有妳相伴

　　樞密院的衙門，就位於宮城內，和政事堂相對而立，所以才有東府和西府之稱。武好古是翰林圖畫院的待詔直長，對於宮城外朝部分，自然是熟門熟路的。從右掖門查驗了身份後進入宮城。再從右長慶門進去，左邊就是存放禦書禦畫的殿閣。就是寶文閣、天章閣、龍圖閣什麽的。宋朝的每壹任皇帝都有這麽壹處殿閣，用來存放自己的禦書禦畫、皇家重要文獻及寶瑞等物，還會配置學士、直學士、待制、直閣等人員。不過這些大多都是壹個名分，以表明地位尊貴和恩寵，稱為“館職”或“貼職”。
　　因為武好古是翰林圖畫院待詔直，是負責宮廷繪畫的伎術官，所以他也是可以進入這些殿閣去觀看或臨摹禦畫的。
　　順便提壹下，武好古還專門去了壹次收藏趙光義禦畫的龍圖閣，查閱了藏畫名錄，確定沒有發現那幅著名的春宮圖《熙陵幸小周後圖》……不管這事兒有沒有，那幅畫肯定是不存在於北宋宮廷中的。
　　不過今天武好古不是去那些殿閣看畫的，所以進了右長慶門後，他就向右拐彎，從舉行大朝會的文德殿前通過，然後再往西走就是大宋的政治軍事中樞——就是別稱為政事堂的中書門下和樞密院。它們壹個在東，壹個在西，因此又被稱為東西二府。
　　樞密院之下設了十二個房，分別是北面房、河西房、支差房、在京房、教閱房、廣西房、兵籍房、民兵房、吏房、知雜房、支馬房和小吏房，另外還有壹個負責編寫兵書、戰冊、陣圖和地圖的編修司。
　　這樣壹個衙門，如果要和後世的機構相比，大約就是總參謀部或是國防部之類的機關了。而且還不是壹般國家的總參或國防部，因為樞密院是和中書門下分掌軍政之事的。所以北宋的樞密院大約相當於德意誌第二帝國的大總參謀部這樣的強勢總參謀部，就制度而言，其實還是蠻先進的。
　　只是在樞密院這個“大總參謀部”裏面任職的官員，清壹色的都是文官！不僅樞密使、樞密副使、樞密都承旨、樞密副都承旨這些大員是文官，下面辦事的樞密檢詳官、樞密計議官、樞密編修官和各房主事，統統都是文官。而且大部分都是東華門外唱名的好漢……
　　而宋朝的文進士都是什麽人呢？考詩賦出身的當然都是詩人了，考經義的姑且算是哲人，雖然也有個把文武雙全的，但是也夠不上總參精英啊！
　　如章惇他侄子章援這樣善射箭的狀元，最多也就是詩人和運動員，夠不上軍事家啊。
　　後世的總參參謀人員壹般都經過軍校、基層部隊、參謀學院這壹套實踐加上理論培養的程序訓練出來的職業軍官。要不然即便熟讀兵書還會騎馬射箭，沒有部隊的實際經驗，制定出來的作戰計劃壹樣會錯誤百出的。
　　而大宋的總參謀部——樞密院，就是壹堆從來沒有當過兵下過部隊的詩人、哲人在瞎參謀。難得有壹個前線將領出身的樞密副使狄青進來，也給排擠的惶惶不可終日。
　　有這樣的“總參謀部”，宋朝的軍隊不大能打也是很正常的。別說是宋軍了，就後世稱霸世界的美國，如果把五角大樓裏面穿軍裝的都換成詩人和藝術家，肯定也要出洋相的。
　　至於大宋的兵部，大約相當於國防部吧，情況也是壹樣的。裏面做官的也都是詩人和哲人，基本上是沒有軍人的。
　　武好古現在已經註了官身，官告雖然沒有拿到，但是官服已經做好了。所以今天就穿了九品官人的綠袍，頭上戴了襆頭，腰間束了革帶，腳上登了官靴，大搖大擺的就來到了樞密院門外。
　　守門的小吏早就得到了通知，在驗看了武好古的黃牒後，就將他領進了衙門。不過武好古沒有被帶進主廳，而是轉了幾轉，到了壹間偏廳中。
　　廳內已經有三個人在那裏了，其中兩個是大貂珰，分別是童貫和李忠，另外壹個是文官，正是樞密院編修官紀憶。
　　“李大官，童大官，紀編修。”
　　武好古向三人行了禮，三人也起身還禮。
　　“好啊，已經是官了。”翰林圖畫院的勾當官李忠笑道，“崇道，在我們翰林圖院，比妳得官更快的待詔過去沒有，將來大概也不會有了吧。”
　　“還不是各位上官提攜照應。”武好古滿臉堆笑著道。
　　童貫笑著沖武好古招了招手：“崇道坐下說話吧。”
　　武好古看見童貫身旁的壹把玫瑰椅子空著，於是就走過去坐下。童貫這時不知從什麽地方取出了壹份官告遞給了武好古。
　　“崇道，這是給妳的。”
　　武好古接過官告，打開壹看，上面寫著：右班殿直，閤門袛候潘孝義。
　　“崇道，這是使遼用的身份。”
　　武好古是特務嘛！特務當然經常會用到化名假身份了。而這個右班殿直、閤門袛候潘孝義就是武好古前往遼國時的公開身份——當然不能告訴遼人自己是翰林圖畫院待詔直長了，要不人家馬上就知道妳是來畫諜畫的，可就寸步難行了。
　　“妳和潘家是世交。”童貫說，“想來遼人問起，妳也能應答自如吧？”
　　“能的。”武好古回答道。“這潘義安下官是認得的。”
　　潘孝義是確有其人的，義安是他的表字，武好古還認得他，是潘孝庵的族弟，年紀比武好古大幾歲，娶了趙家的閨女，蔭補的武官，目前在閤門司當差。
　　“認得就好。”童貫笑道。“那後日就以這位潘右殿的名義出發，在使團的身份就是隨員。”
　　“好的。”
　　童貫接著又言道：“使團出京的日期已經定下了，就在二月十八，也就是後天。後天巳時之前，必須到東北水門內集合。”
　　東北水門位於開封府城東廂，是五丈河進出開封府的通道。
　　李忠補充道：“根據出使的慣例，是可以帶上仆童姬妾的，壹個隨員最多帶上兩人。”
　　兩人的名額夠用了，武好古心想：張擇端就充仆童，西門青嘛，當然是姬妾了……
　　……
　　武好古在樞密院的偏廳內呆了不到兩個時辰才離開，最後也沒見著什麽大官，只有壹個樞密副承旨過來，向李忠、童貫、紀憶和武好古四人發放了樞密院的信劄。
　　信劄就是壹種下行公文，壹般用於向下級傳遞命令。武好古領到的信劄也是壹份任官通知，就是告知他已經獲得了壹個臨時的差遣——使遼隨員。理論上還會有正式的敕令下達，不過有了樞密的信劄，沒有敕令也可以先行公職。
　　得到了信劄，又拿到了假身份，武好古就算正式領受了出使遼國的命令。
　　出了樞密院後，李忠和童貫還要去往來國信所辦事兒——因為童貫要負有秘密使命，因此他也化名使遼，身份同樣是隨員，使團副使則落到了勾當畫院的李忠身上了。
　　而武好古則和紀憶壹起出了宮城各自回府。因為武誠之和馮二娘都去洛陽省親了，武好文又在太學苦讀，所武家這兩天比較“冷清”。進了宅子後，他也沒馬上去和管家的王婆說話，而是直奔自己居住的宅院而去。
　　“郎君，您回來了？”
　　“老師。”
　　迎接他的是金瓶兒和張擇端。
　　“西門小乙在嗎？”武好古壹邊往裏走壹邊問。
　　“在的。”金瓶兒回答。
　　“對了，小瓶兒，去和十八姐說，我後天就要離開開封府了。”武好古然後又對徒弟張擇端說，“妳也去和佳士得行的蘇大郎說，明日還要召集壹次股東會……快去吧。”
　　把兩人都打發了以後，武好古就直接去拍了西門青的房門。
　　“小乙，是我。”
　　“進來吧，門沒鎖。”
　　壹進門，武好古看見西門青已經在整理行裝了。
　　“大姐。”關上門，武好古笑吟吟問，“妳可是知道了我要使遼，所以整理行裝好陪我上路？”
　　西門青被他壹問，下意識的應了壹聲，突然又覺得不對，臉孔壹下漲得通紅。
　　武好古看著西門害羞的樣子，自是歡喜，又調笑道：“上面說可以帶上兩名仆童姬妾，仆童就是張正道了，至於姬妾……”
　　“大郎！”西門青紅著臉兒打斷了武好古，“怎沒個正經？”
　　正經？
　　武好古連忙壹本正經道：“大姐，後天便要出門遠行，還需準備甚底？”
　　“自是要準備的。”西門青說著，就將壹份手寫的清單遞給了武好古，“上面的東西都要帶上。”
　　武好古接過壹看，上面還寫了不少東西，大多是出門在外需要用到的，此外還有壹千兩黃金和壹百紙佛像圖。
　　“黃金和佛像圖？”武好古壹楞，“需要恁般多麽？”
　　西門青看了他壹眼，笑道：“當然需要，快去準備吧……妳既然要和我壹起，今後花錢的時候還多呢，可不要不舍得。”
　　“舍得舍得。”武好古不知道西門的話是什麽意思，但還是笑了笑，“不就是錢嗎，明日就去準備。”